荒澤孤雁密聊詳述的一切,幾乎讓蘇謹修氣炸了肺。
知道午夜牧者是個殘暴到極致的心理扭曲者,但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把那些暴虐可憎的手段用在了自己珍視的那個女孩的身上!
從文字中認識的她,就是那麼的單純、善良,有一點點柔弱,卻又無比的堅韌。那樣柔軟的她,是怎麼承受了這一切的?
而且,她還親手一根根地把刺穿身體、進行痛感刺激的針拔了出來?
聽着荒澤孤雁的描述,蘇謹修感覺不寒而慄。他沒有辦法去想象發生過的一切,他一向認爲自己是個沉穩而堅毅的人,可是此刻,他卻有些懷疑,如果身在現場,目睹了那一切,自己究竟會做出一些什麼樣的事情來。
難怪斬風和斬浪說,當他們到達的時候,艾麗斯的魅已經結成了一個十分詭異的陣圖。那個獻祭臺的大陣看上去十分邪惡,以至於他們一度把那當成了敵人的技能。
而那個魅,在他們乾淨利落地刺殺了午夜牧者之後,不但沒有感謝他們的援手,反而衝着他們大吼大叫,近乎瘋狂地斥責他們,嫌他們殺人殺得太過利索。
蘇謹修當時聽着講述,感覺這並不像任川晴口中描述過的關明彥的樣子。她發來的信息,對於關明彥的事情講得很多,以至於連蘇謹修都已經對他十分了解。他非常聰明,非常冷靜,非常可靠,她很信任和依賴他。
直到這一刻,蘇謹修才明白。爲什麼關明彥在那個時刻完全失去了冷靜,如果換成自己,恐怕也會的。
放下手機,還沒有完全平復下波瀾起伏的情緒,卻忽然聽到外頭有動靜。這一年,蘇謹修經受過比任何人都殘酷的歷煉,這一切早已令他的身體素質迥異於正常的人類。外頭來的人。聲息幾乎可以隱匿到空無。但在蘇謹修的知覺裡仍嫌太過痕跡濃重。
“誰?”他出聲詢問,聲音略嫌低沉和嘶啞。
外頭的人遲疑了一下,“呀”地一聲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是你?”蘇謹修略微有些驚訝,緩緩地站起了身。
門口,立着一襲素色長衫的關明彥。
“打擾麼?”清冷到有些淡漠的少年說。
蘇謹修今年二十六歲,而這個身着古款長衫的少年只有二十歲上下。氣質的沉穩卻絲毫不輸給這位雄霸一方、聲名顯赫的血之帝王。大名鼎鼎的“彥公子”,連蘇謹修本人。也從民間的口口相傳中聽說過他的事蹟。身爲一個魅,居然有自己獨立的名號,高貴、神秘、冷豔,不愧是她的造物。
這一年。一直是眼前的這名少年在照顧着她,保護着她。傳說中的彥公子比想象中還要清雅俊美,那雙眼睛。比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測。
被那雙眼睛注視着,連閱歷深厚的血帝。也感覺心中莫名地有一絲亂。
有些什麼,莫名地讓人介意。
蘇謹修直視着關明彥的眼睛,也只是簡白地回了一個字:“坐。”
關明彥並不客套,拉過一把椅子坐了。蘇謹修也就坐回去,兩人面對着面。
“有幾句話想問你。”關明彥單刀直入,言簡意賅地說。
本來對於血帝,關明彥有不少話要說。他曾經認真地思考過,在見到血帝之後,要如何才能用最少的話,迅速地抓住他的心,讓他關注他們。然後,如何用最有力的論據,讓血帝相信,與他們聯手,將會有大的收穫,實現利益的最大化。
但是悉心準備的這一切,全部都在“血帝就是蘇謹修”這個事實面前變得毫無意義。
在這一年裡,蘇謹修雖然幾乎沒有說過什麼話,但他爲任川晴做了幾件大事,像一個永遠存在的背後靈一樣,沉默地守護着她。
時間是檢驗一切的良方,這一年,任川晴對蘇謹修的牽掛沒有改變過,蘇謹修給人的感覺也從來沒有改變過。
還有哈比比。哈比比從它出現的最初,就不喜歡關明彥,對於這一點,關明彥絲毫不在意。他也不喜歡這頭小畜牲,它是那個陰影中的傢伙派來的,是那個人在惡劣環境中仍然選擇爲她作出的重大犧牲,這些,想想就讓人感覺很不愉快。
但哈比比確實是一個出色的守護者,強大,勇猛,而且無比的忠誠。在多數情況下,魅的身上,可以看到主的靈魂。這一年的時光,同樣不會說話的哈比比的身上所展現出來的,是這個黑暗世界上難得一見的種種珍貴品質。
哈比比的階別提升是如此之快,昭示着蘇謹修令人嫉妒的超凡天賦。哈比比是一個優秀的守護者,在保護起點低、能力柔弱的他們這組人平安度過艱險的初級階段的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而現在,見到了蘇謹修本人,那種令人不快的猜測一點都沒有錯,他是一個出色的人,他手中積累的資本比能夠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所以,既然見了面,蘇謹修就不會再放開她。她在他的面前有着絕對的話語權,結盟什麼的,根本都是毋須多言的事情。
有他在,她的路,會走得順暢許多。
現在,只需要確認一件事。
“你現在已經打下了夜之國幾乎三分之一的領土,你想要什麼?征服的感覺很好嗎?”關明彥問。
蘇謹修平靜地看着關明彥,身上自然流露的氣質與剛剛與任川晴交談的時候產生了巨大的不同,變得沉穩而堅毅,令人仰視。
“如果我說有人天生就會比別人承擔更重的東西,你會不會覺得可笑或是在敷衍你?”
這兩個人,一個是參與三分天下的王者,一個只是普普通通的魅,是被世界打上低級階層標籤的人,但是,蘇謹修對關明彥說話的時候非常的客氣,給予了充分的尊敬。
“不可笑,”關明彥說,“這是人的性格決定的,陌寞生也是這樣的人。”
聽到陌寞生的名字,蘇謹修的神情黯了一黯。
“這個世界已經亂了,誰站到高處,世界就按照誰的理念來運行。如果不想被靜水之湄的領主那樣的人扼住咽喉,就只有把他踩在腳下這一條路。”
與其追隨別人,不如讓別人來追隨自己,這樣對所有人都更好。這是極度自信者,以及極度有擔當者才能作出的選擇。
畢竟這一年的時光,證明了血帝的征服和治理方式,確實最大可能地顧及了領地內居民的安寧和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