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話音一落,姜崇安三人誰都不開口了。四個人沉默着躲在街角,毫無頭緒。姜崇安有些茫然,事情發生到現在,他的心底卻開始動搖。
塔警守衛着屠塔上下的安全,可他卻必須去與塔警對立。你死我活的對立。
在這安逸的年代,這種對立有種格格不入的錯位感。可他又絕不會放任餘年一個人來冒險。
元平大叔說的助紂爲孽,到底是指什麼事?難道皇室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麼?
心思恍惚間,姜崇安突然感受到身側有人朝他撲來。他一愣之下,被元平撲倒在地。隨即,一陣激光掃射而過,在牆壁上留下一行行深刻的灼痕!
“快跑!”湯菀大喊一聲,選定了一個方向率先跑出去。餘年被激光嚇得抱頭鼠竄,慌不擇路地朝着另一個方向跑去。
元平拉起姜崇安,將他往湯菀的方向推去,轉頭甩出盾牌,擋了一陣激光。
耳畔聲音不斷,姜崇安心怦怦直跳,腳下動作飛快,緊追着湯菀的身影而去。
元平邊擋邊退,眼角餘光忽然掃到餘年跑去了另一個方向。他不耐煩地“嘖”了聲,冒着槍林彈雨,掉頭朝着餘年追去。
等到追兵終於殺到時,卻見到四個目標人物都跑遠了。見狀,他們也不追,就這麼拿出對講器,詳細地報告了現場的情況。
身後聲音漸停,姜崇安奔跑中回頭望了望,並沒有看到追兵。他跑快兩步,越過前頭的湯菀,探手拉住她,迅速躲入街角。
湯菀只是微微一怔,便跟着他躲了起來。兩人屏氣凝神站了好一會,見真的沒有追兵的身影,便大着膽子探頭往外望。
四周只有行人走動,並沒有看到塔警。
爲了安全起見,兩人又沉住氣站了好一會。直到確定真的沒有追兵,他們才從街角出來。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圈,沒找到元平和餘年。姜崇安不死心,又前前後後找了兩三遍。直找到行人漸少,他才接受了事實。
元平和餘年走失了。
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一想到餘年現在可能只有一個人,姜崇安就打從心底感到不安。
一旁靠牆站着等了許久的湯菀,見姜崇安終於安靜下來,這才起身朝他走過去:“我們走吧。再想辦法上去。”
姜崇安扭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着轉回了視線。湯菀挑挑眉,狹長的眼睛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不走,我就自己走了。”湯菀說道,更甚至是邊說邊轉身離開。
“你!”見狀,姜崇安心底的怒火竄了上來!大家都是同伴,她卻將人說丟就丟!
湯菀掃到他的神情,脣瓣不由自主地抿了下,潤了潤乾澀的喉嚨,這纔開口說:“我們本來就不一定要一起走。我自己也能行。”
刺耳的話落下,姜崇安緊緊皺起眉頭,不贊同地望着她。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湯菀是說真的。她話音一落,擡步就走,一點都不猶豫。姜崇安見狀,稍稍一怔,便擡腳跟了上去。
現在只剩下他們倆個,總不能真的各走各的。反正沿路找過去也是一樣。
集市裡人潮涌動,湯菀個子嬌小,擠在人羣幾乎被沒了頂。見她費力擠開人羣前進,姜崇安眉宇緊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扯過湯菀,自己悶頭往前衝,將路人擠得抱怨不止,卻也在擁擠的人潮中擠出一條小路來。
兩人闖過了熱鬧的地方,姜崇安仍拉着湯菀往前走,一點放手的痕跡都沒有。
姜崇安的步伐邁得很大,湯菀小跑步跟着往前。湯菀歪歪斜斜跑了幾步,忽然狠狠甩開了姜崇安的手:“我自己能走。”
倔強的眼神配着緊抿的脣瓣,姜崇安看得一愣,突然便有些尷尬起來。說實在的,他真的不擅長和女孩子打交道。
乖乖放了手,姜崇安任由湯菀搶先走在前面。他默默看了湯菀背影一眼,摸摸鼻頭跟在她身後,一起往南十梯走去。
湯菀的步伐很快,一路上沉默不語。姜崇安跟在她的身側,也沉默着。
相處這麼久,姜崇安原本以爲自己很瞭解湯菀了,可如今這麼一看,卻是自己想多了。
湯菀說她跟隨父母上船,但最終下船的卻只有她一個人。還必須在毫不熟悉的屠塔下船,可想而知,她所面臨的處境有多艱難。
可湯菀每次談及,都只是寥寥數語。彷彿她只是出門玩了一遭,回家了,就還是那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大小姐。
她高傲着,可也只剩下高傲了。
姜崇安眼中閃爍着點點幽光,爲他自己的猜想,也爲了湯菀的倔強。他很好奇,她到底是堅持着什麼樣的信念,懷揣着什麼樣的秘密,才這麼迫不及待往上爬。
臨近南十梯,湯菀忽然停住了腳步。她轉頭緊緊盯着姜崇安,目光閃爍着說:“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你人都不敢殺,跟上也是累贅。”
一樣平淡的語氣,一樣鄙視的言語。姜崇安暗自深呼吸,將心底漸漸升騰起來的怒氣壓回去:“我和你一起。”
“我幫你。”姜崇安真誠地望着湯菀的雙眼,補充道。
湯菀微微一怔,隨即回過神來,微側過頭不屑說道:“不需要。”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要幫你。”姜崇安沒被湯菀的不屑刺激到,反而更加堅定地說,“還你的人情。”
湯菀想說去救他們不過是順便,可對上姜崇安似乎明瞭的雙眼,話竟然說不出口。片刻啞然,她突然便轉身朝前走去。
那悄悄紅了的眼眶,無聲地泄露她的情緒。可她昂首闊步,走得坦然自信,行動間不帶一絲一毫的沮喪傷感。
走在她身後的姜崇,全然看不出這些。
兩人漸漸靠近了南十梯。姜崇安把湯菀攔了下來,想先換了個面孔過去察看。湯菀沉默着留在了原地,看着姜崇安獨自離開。
隔得老遠,姜崇安便看到南十梯上明顯站滿了塔警。那一眼望去,鮮明得猶如旗幟的制服,讓人想發現不了都難。
姜崇安嘴角緊繃成一條線,微低下頭匆匆走了回去。可當他回到原地時,湯菀卻不見了蹤影!
心中暗道一聲“糟糕”,姜崇安拔腿就往回跑!
距離南十梯還剩一個街口時,姜崇安便聽到了那邊清晰的光能槍聲。他的眼神陡然狠戾,腳下生風一般,呼嘯着朝南十梯席捲而去。
南十梯整整一樓梯大概七八十個塔警,手中的光能槍全都密集地朝着湯菀躲藏的地方射去。
屠塔的所有樓梯都是螺旋梯,樓梯下方到下一個樓層地面是一堵牆。牆體稍稍往內凹陷,勉強能站一個人。
湯菀就躲在樓梯下方,身體緊緊貼着牆壁,時不時探出個頭來,狠狠朝上甩上兩鞭子。她沒有遠程射擊武器,這樣子的回擊已經是極限了。
見狀,姜崇安心急不已。他四處找了找,沒找到一樣合適的盾牌。於是,他乾脆從一旁商鋪那裡,拆了個木門下來,聊勝於無地頂在頭頂,壓低重心,朝湯菀狂奔過去。
見有可疑人物靠近,光能槍一路緊隨。姜崇安險而又險地避了過去,好不容易纔跑到樓梯下方。
剛一靠近,湯菀猛地伸出一條胳膊,使勁將他扯進了樓梯底部,甩到牆邊貼着站好。姜崇安張口說話,聲音還沒發出,迎面便是一個拳頭!
“我都這麼甩開你了!你就不會識相點?”湯菀說得有點喘,因爲生氣,臉色也通紅不已。
這麼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倒是讓姜崇安看得想笑。臉上那一點疼,反倒顯得不怎麼疼了。
“識相不了。”姜崇安擡手摸了摸眼眶,涼涼說着,還特意挑眉看着她。果然,湯菀被這麼一句話堵得,胸膛起伏都大了不少。
“別鬧了。先想辦法離開。”眼看着湯菀又要動手,姜崇安忽然一本正經地擒住了她的雙手。
外面光能槍的激光不要錢似地灑,比蜘蛛網還要凌亂,也不知道他剛纔是怎麼幸運地躲過了這麼多雜亂的要命射線的。
眼下讓姜崇安再這麼衝出去,他是不大敢了。
而往下的樓梯,估計也是這麼多的塔警。他們現在過去,不過是自投羅網,還不如站着不動來得安全。
“怎麼樣?”湯菀不抱希望地問道。她被堵在這裡好一會了,根本就出不去。身體任何一個部位伸出去,都能引來一陣狂轟濫炸。
“直接殺上去。”姜崇安指指頭頂,又擡了擡手中的唐刀。
“殺上去?”湯菀瞪着眼,眼中滿是不信,“你?和我?”
“往外跑只會成爲活靶子。你吸引火力,我摸去近一點那端,直接殺上去。距離太近,他們就不能用光能槍。”姜崇安大致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下。
也不理會湯菀到底配不配合,他話一說完,就貓着腰朝樓梯口的方向走去。湯菀在他身後,“哎”了兩聲。見姜崇安假裝聽不到,她抿緊嘴,狠狠朝外甩了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