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守夜人
在基地最外圍的丘陵地帶,比貧民區更遠的地方,有一層防護網,只是一些最簡單的鋼絲擰成的,沒有通電,上面纏了一些塗了劇毒的尖刺。
這些防護網本來是基地早期豎立起來,用來抵擋野獸和喪屍襲擊的,和那些大型帳篷的建造是同一時期。但是基地委員會近年來已經不再關心這裡了,防護網年久失修,很多地方生鏽破損,到處都是大‘洞’,已經基本失去了防禦作用。
山丘腳下,防護網後面有一個哨所,主體部分斷壁殘垣年久失修,早已殘破不堪,只有後面的一個小屋子還保持着完好,不知被誰補上了牆壁上的破‘洞’。五年以前,基地警備隊一直都在這裡部署小部分兵力,防禦喪屍和野獸的襲擊,保衛貧民區的安全,但現在這裡早已廢棄。他們放棄了這裡,撤消了所有戍兵,全部撤進了城牆裡。
天很黑,烏雲重重,五米遠的地方就已經完全看不清。
夜晚很冷,寒風呼嘯。亨特拉爾理了理自己‘花’白的鬍子,呵了一口氣搓了搓手,把槍背到身後,拿着手電筒,爬上了哨所頂端的燈塔。由於廢棄多時,燈塔內積滿了灰塵,到處都是蜘蛛網。
「這該死的燈又壞了,我得趕緊把它修好,不然喪屍來了就麻煩了!」亨特拉爾從牆角拉過來一架生鏽的三角梯,爬上去檢查了一下燈泡,似乎沒有損壞,這個氙燈雖然功率不大,但是壽命還是‘挺’長的,用個五六年都沒有問題。
好在警備隊雖然撤了這裡的守軍,但是供電並沒有掐斷,因爲這裡除了探照燈還有一個警報器,如果發現大規模襲擊,不管是喪屍、野獸、流民土·匪團,還是其他敵對的基地,都可以第一時間拉響警報,它的喇叭聲音足夠大,能傳到十公里開外,整個基地都可以聽得到。不過估計沒人願意聽到這聲音,事實上它也已經很多年沒有再響過了。
「肯定又是那些臭老鼠咬到了哪根線。」亨特拉爾下了梯子,用鑰匙打開配電箱,從大衣裡面掏出一塊小型萬用表,開始排查起來。
探照燈終於又再次點亮,輝光劃破夜幕,照亮了小半個山腳。山谷裡的風像厲鬼在呼號,破爛的防護網被北風吹得哐啷響,山坡上光禿禿的樹杈搖擺不定,在地上投下幢幢黑影,樹上的貓頭鷹咕咕叫喚,發出瘮人的聲音。
亨特拉爾回到了他的小房子裡,一個穿着破爛棉襖的七八歲男孩跑了過來,他們緊緊抱住他的‘腿’,說:「爺爺,你真厲害,這麼快就把燈修好了。」
「這沒什麼,如果真出了大問題,我就沒辦法了。」亨特拉爾走到窗前的藤椅前坐下,把男孩抱上了膝蓋,一手摟着孩子,一手握着槍,警惕地望着防護網外的風吹草動。他的槍是一把很粗獷的霰彈槍,雷明頓M870泵動霰彈槍,這種槍在舊時代的民間曾十分流行,所以不難‘弄’到。
小男孩給亨特拉爾端過來一杯熱水,他眯着眼慢慢喝着。往事如煙,就像這熱水的霧氣,他不禁又想起了許多往事。多年前,那時候他還是警備隊的一員,隊長問誰願意戍守這裡,他自願舉起了手,於是就和幾個夥伴一起駐守在了這裡,負責保衛基地的安全,這一守就是好多年。後來這裡被廢棄,戰友們退回了城牆內,基地高層們放棄了這裡,他們似乎覺得城牆外的人生死已經無關緊要,只要有那座高高的城牆在,他們就能安枕無憂。
後來亨特拉爾年紀大了,退役了。但是他並沒有回到城牆內,而是留在了這裡,在這座廢棄的哨所繼續擔當起了戍守的任務。他自願來到這裡,那時他還年輕,一種責任感驅使着他。現在他也自願留下,未來的某一天,也許他還會最終死在這裡,但是他並不擔心,因爲有人會爲他收屍,給他築墳立碑。
「爺爺,今晚還會有喪屍來嗎?」小男孩搓着被凍得通紅的小手,用稚嫩的聲音問。
「也許吧,不過爺爺會在這裡守着。」亨特拉爾用粗糙的手掌撫‘摸’着男孩圓圓的臉蛋,男孩名字叫小亨特拉爾,並不是他的親孫子,他沒有娶過老婆。這個孩子先天孱弱,被奴隸販子拋棄在了山腳下,亨特拉爾將他撿了回來。
「爺爺,我昨天加入蒼龍兵團了,他們給了我‘肉’吃,我給你留了一塊。」小男孩從破棉衣裡掏出一小塊鹹‘肉’,遞到了亨特拉爾手上。
亨特拉爾慈祥地‘摸’了‘摸’男孩的頭,問道:「他們對你好吧,有沒有學到什麼東西?」
「他們都很好,有好多小孩子,還有小姑娘,團長沒有看到,但是副團長很厲害,打贏了五個流·氓,他們說團長更厲害,但我覺得他一定比不過爺爺。」小男孩蜷縮在老人懷裡。
羣鴉驚叫,蝙蝠‘亂’舞。
突然,山溝裡響起一聲驚天嗥叫,響徹山谷,震得玻璃一陣晃‘蕩’。接着是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的狼嚎,中間還摻雜着喪屍那特殊的吼聲。
亨特拉爾大吃一驚,連忙拿起望遠鏡朝山上看去。
「天哪,怎麼會有這麼多,它們怎麼會一起的?」亨特拉爾倒吸一口涼氣,望遠鏡中清晰印出了狼羣的身影,它們從外面的荒原跋涉而來,翻過了山丘,此時正聚集在丘頂,數量大概有三十多頭。
不止有腐狼,旁邊還跟着一羣喪屍,數量也有三十多,走在最前沿的是一隻喪屍頭領,個頭兩米多高,青面獠牙,十隻血腥利爪長約半米,猩紅虯結的肌‘肉’‘裸’‘露’在皮膚外。
頭狼的長嘯就是衝鋒的命令,狼羣和喪屍一起衝下山坡。山雀被驚飛,大地在震顫,野‘性’的嘶吼令人膽寒。
「爺爺,怎麼了,喪屍來了嗎?」小亨特拉爾變得害怕起來。
「沒事,你呆在這裡,我去拉響警報!」亨特拉爾放下小男孩,拿起槍準備衝出去。可是突然,他看到窗外有一個人影衝了掠了過去,他的風衣在烈風中飛舞,手裡提着兩把亮銀‘色’的**,跳過防護網,孤身一人往山丘上衝了過去。
「他瘋了嗎?」亨特拉爾大驚,這可是三十多頭腐狼和喪屍,而且當中還有喪屍頭領和頭狼,這樣孤身一人衝上去無異於找死。
狼羣和喪屍居高臨下,衝鋒速度非常快,眨眼間就已經來到了山腳下,離防護網只有五百多米。
亨特拉爾顧不上多想,他衝戴上帽子提起槍,衝出房‘門’,再次攀上了傾頹的哨塔,在牆壁上找到了那個紅‘色’的警報按鈕,他用盡全力將按鈕壓了下去。
然而,警報沒有響,喇叭沒有一點反應,開關上的紅光一閃即滅,之後再也沒有動靜。
「呵,該死的老鼠!」亨特拉爾還能說什麼呢,在這個最緊急的關頭,出現了這樣一個戲劇‘性’的錯誤,他應該怪誰呢,他靠着牆壁無力地坐了下去,低下頭大笑起來。六十多個兇殘的敵人翻過了山丘,衝下了山腳,希望已經破滅,要不了幾分鐘,他就會被啃食得乾乾淨淨,剩下一堆白骨,這也許就是他堅守與此的結局吧,命中註定,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不行,小傢伙還在下邊,我不能現在就放棄!」亨特拉爾突然想起了什麼,心裡又重新燃燒起了勇氣,他抓緊槍站了起來,衝了出去。
當他衝到外面,站在哨塔頂端天台的邊緣時,心裡頓時一涼。他看到有一部分狼羣和喪屍已經從防護網的破‘洞’裡鑽了進來,包圍了他的小屋,張着血盆大嘴不停咆哮。
「他沒事吧?我真是該死,我怎麼會忘了他?」亨特拉爾心裡急躁又自責,他連忙跳下了哨塔,向小屋跑過去。他心裡害怕一個事實,一直沒有聽到小男孩的哭喊,難道他已經糟了毒手?
狼羣發現了他,兩頭飢餓的腐狼朝他衝了過來,眼瞳中閃動着幽綠的兇光。
亨特拉爾拉開槍栓開了一槍,隨和一聲巨大的槍響,霰彈槍口噴出一道火‘花’,爆裂的鉛丸穿透狼皮,鑽進了敵人的肌‘肉’和內臟,把它打成了一隻血‘肉’模糊的爛篩子。左邊一頭狼痛苦倒下,而右邊那一隻卻更加暴怒衝了上來。
亨特拉爾快速拉槍栓,退彈殼上膛,千鈞一髮之際‘射’出了第二槍,此時那頭狼的大嘴幾乎已經吞下了他的槍管。霰彈槍子彈在近距離之下的殺傷力極其恐怖,這頭狼的頭骨被打得千瘡百孔,悽慘地死掉了。
瞬間連斃兩敵,亨特拉爾展現了他老兵的風采,但卻吸引了更大的仇恨。一頭強壯的喪屍盯上了他,它渾身無皮肌‘肉’‘裸’‘露’,指關節粗大進化成骨質利爪,眼眶腐爛深陷,頭顱外包裹着一層厚厚的白骨盔甲,‘胸’腔裡發出憤怒的嘶吼,血盆大口不斷向下流涎。
亨特拉爾一邊開槍一邊向後退,但是這頭喪屍並非血‘肉’之軀,它不像腐狼那樣懼怕霰彈槍的鉛丸。它的視覺似乎完全退化,但卻靠着聽覺緊緊追了上來。
「它的弱點是頭部!」亨特拉爾連開兩槍都沒有打死這頭喪屍,他已經來不及開第三槍,他拔出了匕首,準備衝上去跟它搏鬥,用刀刺穿它的頭顱。
沒等他撲上去,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一聲巨大的槍響,那頭高高躍起在空中的喪屍,被一顆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子彈擊中,那看似堅固的頭顱瞬間就被打得四分五裂,在空中爆裂開來,粘稠的暗紅‘色’腦漿撒了一地,巨大的身軀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無力地跌落下來。
「爺爺,我們殺死了狼王!」一個小孩子驚喜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
亨特拉爾擡起頭,看到他的小屋大‘門’被推開,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他左手舉着巨大的柯爾特巨蟒**,‘逼’退狼羣,右手緊握一根生鏽的鋼管,鋼管高高舉起,尖端‘插’入了一頭巨狼的咽喉,將它頂起在空中。
這頭狼體型巨大,身長將近兩米,重量差不多有一百公斤,‘胸’肌發達四肢強壯,應該就是這羣腐狼的頭領了。
它剛剛還號令狼羣,威風凜凜,此刻卻被一根鋼管隨意吊在空中,咽喉被完全刺穿,濃稠的鮮血不斷往下淌,四隻爪子在空中無力地蹬踏着,被刺透的喉嚨裡發出破風箱一樣的喘息。
它是失敗者,失去了狼王的尊嚴,淪爲勝利者炫耀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