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漢斯
深夜，雷靠在窗戶邊，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外面漫天的飛舞的雪花。冰冷的酒液，火辣辣劃過食道進入胃裡，稍微帶來了一絲暖意。
希爾瓦娜斯推門走了進來，手裡捧着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風衣，衣服上本來被子彈打破的洞，現已全部被補上了，補得很用心很細緻，那成片的補丁非但沒有使這件衣服變成乞丐裝，反而讓它像破爛牛仔褲一樣，多了一分灑脫與粗獷。
「補好了？」雷接過衣服，抖開看了看，摸着那些針腳細緻的補丁，誠懇說道：「謝謝，我本來以爲自己又要沒衣服穿了，家裡有個女人真好！」
「這本來就應該是女人做的，我沒有辦法幫你戰鬥，只能做做這些小事了。」
「什麼是大事，什麼是小事？對我來說，給我做飯洗衣服，這就是最大的事！」雷將風衣抖開，披在了身上。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沒有用，我希望再多一些這樣的破衣服，那樣就可以多爲你做一些事情，但我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自私，我不應該期待衣服上再多一些破洞的，因爲我絕不想再次看到你滿身是血地回來！」希爾瓦娜斯轉身走出了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
雷仰起脖子一口喝光了瓶子裡的酒，用手指刁起了窗臺上的雙槍，把它們插進了大衣裡。
「休息了十天，該幹活了！」打開窗戶縱身一躍，雷消失在漫天風雪中。
在這幾天的情報收集中，他注意到一個人——漢斯。漢斯曾經是基地委員會六個委員之一，現在早已搬了出去，住在偏遠的南部農場，尼古拉斯殺光了他的護衛隊，剝奪了他的權力，但是卻並沒有奪走他的地盤好產業。
雷還聽到布萊爾家一些下人的討論，似乎他們家主人與漢斯之間有不少矛盾，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其他幾個委員幾乎都與布萊爾之間不對付，因爲他投靠了尼古拉斯。但是其他人只不過是暗地裡有些怨言，明面上卻一直都表現得很和平，最多隻是保持一種消極的不合作態度。
而這個漢斯，卻是公開跟布萊爾作對，他不僅將本該送到食品加工廠的糧食，大批截留了下來，還擅自削減了葡萄園的規模，將它們全部改造成了高粱地，讓布萊爾的釀酒廠產量大跌。所以布萊爾非常生氣，他認爲漢斯的這些行爲極大駁了他的面子，讓他威信大損。自從五年前反戈投誠之後，他就變得越來越陰鬱，總是懷疑別人在背後說他壞話——這是布萊爾的老管家親口說的。
不過雷找漢斯，並不是對這些高層之間的糾葛感興趣，他從小就對這些勾心鬥角的政治厭惡透頂。在他眼裡，這些所謂的政治家，全都是大騙子，把黑的說成白的，睜着眼睛說瞎話，絲毫不會臉紅。
雷只是突然將漢斯這個名字和某個人聯繫起來了。在最初從荒原裡來到這個基地的時候，貝爾曾經邀請他加入邊鋒傭兵團，當時他拒絕了，貝爾隨後給了他一枚銀幣，說如果有一天改變主意，就去城外的莊園裡找一個叫漢斯的老頭，他會通知貝爾。
「會是他嗎？」雷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了那枚銀幣，上面刻着一個人的簽名，寫的正是貝爾兩個字。最初將貝爾所說的漢斯跟曾經的委員爲成員相聯繫起來，雷還有些不太相信，因爲按照貝爾當時的語氣，他口中的那個老漢斯，應該是他的下人或者管家之類的角色。如果連委員之一的漢斯都只是貝爾的僕人，那貝爾又該有着什麼樣神秘的身份？但是看之前貝爾在布萊爾和莫爾特等人面前的表現，他的態度一直都是很恭敬的，擺出了一副很低的姿態，並且還時不時的拍兩句馬屁巴結一下，實在不像是有什麼強大背景的大牌人物。
夜幕下，星光黯淡，萬籟俱靜，除了飛雪和路邊的幢幢樹影，只有蝙蝠在天上飛。
一個黑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孤獨前行，他是黑暗中的獵手，蝙蝠捕捉夜間的害蟲，而這個人捕捉黑暗生物——喪屍以及一些夜行野獸。
這個人正是雷，他一直往南走，穿過整個基地。在此過程中，他順手捕殺了不少夜間作惡的喪屍。能潛行到基地裡的喪屍，絕大多數都已是二階進化，它們行動迅速鬼魅，而且有了一定的智慧，懂得保持安靜，一點都沒有普通喪屍的笨拙和吵鬧，但這一切都逃不過雷的感知。在基地的大半年裡，他已經不知在夜晚終結了多少黑暗生物的性命。
沿着貧民區的邊緣一直向南走，大概十公里之外，就到了漢斯的南部農場。
此時朝陽初升，連續下了多天的雪也停了，放眼望去，是一片廣闊的青白色海洋，土地被分成一隴一隴，種植着冬大麥和小麥，雪在上面蓋了厚厚一層。這些作物在秋天播種，開春的時候收穫，在冬天裡越冬的時候，要注意抗寒保暖。
曾經這片地區種植最多的糧食作物是玉米和土豆，但由於玉米不夠耐旱而土豆在土壤下受到污染太嚴重，現在已經很少種植了，如今農場裡最重要的作物是高粱、大麥和少量小麥，前兩者都是生命力極其頑強的植物，受末世嚴酷環境的影響最小，既能保持糧食產量，又不至於污染過重，無法食用。
一大早就有很多奴隸出來工作了，他們拿着鋤頭和水桶，在田間翻土、除草、灌溉，用自己的手進行人工除蟲，現在已經很少用農藥，因爲污染已經夠嚴重了。
這些奴隸精氣神都不錯，都很有力氣，幹活積極性也很高，開來漢斯給他們的待遇相當不錯。
雷從一片樹林裡穿過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擡頭往前望去，西邊有一個很大的穀場，上面停着幾臺大型拖拉機和收割機，四周堆着許多枯黃的草垛，都是一些農作物的桔梗，二十多頭牛馬在圍欄裡吃着這些枯草過冬。
後方有大片建築羣，十幾個別墅型的大房子分散在四周，這些房子很大，但外形和裝飾都簡單樸素，標準的大人字頂方格房子，就像一塊塊切得方方正正的豆腐，沒有任何多餘的結構。在他們周圍還豎立着一片片的小土房子，大概有一百來座了，規模不小，很難想象漢斯的農場裡竟然養了這麼多工人。小土房數量這麼多，看起來每個人都能住一間單獨的，難怪他們幹活賣力。
不過這麼多的房子倒是給雷出了個難題，漢斯到底住哪一間？如果是別的貴族莊園，大概只要找最華麗的那一棟房子就對了，但這裡大房子不少，樣子卻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結構簡單造型樸素，既談不上奢華氣派，也沒有任何特別的建築風格，完全追求實用，所以也根本看不出來主人到底應該住在哪一棟。
這次來訪涉及到一些秘密的目的，所以雷想盡量低調，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自己來過。
雷看到前面的麥田裡有一位老人，花白的頭髮還很茂密，鬍鬚蓄得很長。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輪椅上，正拿着一個放大鏡觀察着大麥的幼苗，並不時提起筆在筆記本上寫下幾條記錄。
「看起來這個人像是漢斯聘請的農業專家。」雷心裡這麼想，而且漢斯似乎對這個老人還挺上心的，專門給他配了一個保鏢。那保鏢身材魁梧，穿着迷彩服，脖子上掛着一挺AK模樣的突擊步槍，背對着老人站在遠處的土丘上放哨。
雷開啓了心電屏蔽悄悄靠近過去，走到老人身後。他看到老人手裡拿着一片凍醃了的小麥葉子，輕輕搖頭嘆息。
「嘿，老頭子，俗語說瑞雪兆豐年，這剛剛下了一場好雪，你嘆個什麼氣啊？」雷忍不住說道。
老人聞聲回頭，這才發現自己身後竟站着一個年輕人，他指着雷驚訝地問：「你怎麼過來的，貝克竟然沒有發現你？」
「你說的是那個人嗎？看他體格，打架應該很強，但耳朵不太靈敏啊，我建議你還是讓漢斯給你換個保鏢吧。」雷指着遠處土丘上身材魁梧的保鏢，說：「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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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跑過來是準備做什麼？」老人放下放大鏡裝進口袋裡，推動輪椅轉了個向，面對着雷說：「你剛纔說瑞雪兆豐年，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那裡有一句農諺：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冬天下幾場大雪，來年就會大豐收，你這個專家不會連着都不知道吧？」雷用怪異的語調說，這幾句諺語都是東方的，雖然東西方文化上有差異，但農業生產是沒有國界的，雷覺得就算是西方的農民，也應該都有類似的認知吧，更何況對方還是個農業專家。
「哈哈哈！」老人突然大笑起來，連連點頭，說道：「我當然知道這些，冬雪提供了豐富的氮元素和水分，而且能給土壤保溫，殺死冬眠的害蟲細菌，對越冬農作物的生長很有益。」
「你既然都知道，還問我幹什麼？」
「哈哈……」老人笑着說：「我只是好多年沒有聽到過這句諺語了，覺得很是親切。這句話從你這個毛頭小子嘴裡說出來，我覺得你是在胡謅，所以考考你。」
「你還考我？」雷好笑地說：「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是來殺你的，你根本連轉身都來不及就已經是具屍體了！」
「我也有一個很會躲藏的孩子，藏匿的功夫不比你差。如果你真的是來殺我的話，那躺屍的絕不是我，而是你！」老人語氣篤定，眼中精光矍鑠，顯得相當有自信。
「哦，你不會以爲大喊一聲，那個保鏢就可以趕過來幹掉我吧？」雷眯着眼睛說：「還是說，你自己就是個隱藏的高手，所謂的保鏢不過是個幌子？」
「你很聰明，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或許纔是真正的高手！」老人點頭說：「你是來找漢斯的吧？」
「你怎麼知道的？」雷心裡確實有點驚訝，他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看走眼了。
「我不僅知道你來找漢斯，還知道你的名字叫做雷，你是來打聽貝爾的下落的，我說的沒錯吧？」老人微笑不語。
「老人家，你最好跟我解釋解釋，我實在不願意跟老人動手！」雷後撤一步，隨時準備出手。
「不用緊張，小夥子！我聽說過你，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因爲你救過我兒子一命。」老人吸了口氣，說：「不過我還是得告訴你，貝爾並不在這裡，至於他到底去了哪兒，連我都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暫時還是很安全的。」
「你就是漢斯！」雷終於明白過來，這個穿白大褂拿放大鏡的老人，壓根不是什麼農業專家，他就是這裡的主人——漢斯。
「我說過，你真的很聰明！」老人微笑着捋了捋鬍鬚，說：「伯格真的找了個很不錯的幫手！」
「你說貝爾是你的兒子？」雷驚訝問道。
「是的，準確的說，其實是養子，我沒有子嗣，它們在末日來臨不久就相繼去世了。」老人點頭說。
「貝爾真的不在這裡？」雷掏出了那枚刻着名字的銀幣，拋給了老人。
「就算他想回來，現在也不可能。」老人接下銀幣放進了口袋，然後指着一棟房子的二樓窗戶，說：「看看那個窗戶後面，他們一直監視着我這裡。」
雷開啓視覺強化朝那邊望去，果然發現了躲在那棟樓裡的四個人，他們都穿着警備隊的制服，兩個人在屋子裡休息，另外兩個佔據了兩個不同方向的窗口，拿着望遠鏡監視着整個農場。
「我也很擔心貝爾，但是沒有辦法，我現在的實力跟尼古拉斯比起來，差了太遠，而且我也老了，不想再打打殺殺。」老人嘆息道：「他們一直沒有離開，不過這也讓我知道，貝爾暫時還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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