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呂秋來在整個探險團其間,不知道有多少人,起過將他私掠到自己的旗下,扯起了大旗另立山頭的打算。
只可惜呀,一個人是這麼想,另一個人也是這麼想,一羣人是這麼想,另一羣人還是這麼想,這樣想的人多了,反而互相拆臺、彼此制約,沒有一個成功的,倒是讓呂秋來安安穩穩的坐在了團長寶座之上長達兩年之久。
在流營鎮上,呂秋來本來已經陷入了絕望,以爲自己餘下的生命就要在這鎮子上度過,而鎮子上的人也會被探險團中的人一直奴役統治着,肆意玩弄,直到鐮骷人或者十三都的勢力擴張到這裡來的那一天。
他甚至已經開始着手撰寫回憶錄,現在這張卡片裡的內容,就是他在這個時段中寫就的。
不過,就在他病症越來越嚴重,以爲自己已經去日將至的時候,事情又忽然出現了轉機——探險團的人偶然發現了克萊因曲面的存在。
經過一段時間的研究,多番的探索,綜合以往探險所收集到的夢境界形成、發展、破裂的故事傳說,探險團的人最終確定,這個風暴眼最中心的克萊因之瓶,掩藏着夢境界一維重點的靜滯之星。
夢境界,可攻、可守、可進、可退,攻則變幻莫測,守則天衣無縫,可以說,是全人類賴以生存的最後一道防線。
所以,對於靜滯之星,探險團的人立刻生出了強烈的貪念。
靜滯之星的本身對於他們或許沒什麼太大價值,但是,靜滯之星所維繫着的夢境界,所製造出來的風殤激泫流,實在是這個時代的人的最後倚仗了。
既然是依仗,也就意味着一種特別的價值。這些人的打算,說起來就有點超乎時代,其想法、思路以及意圖,基本上等同於上個世代的一種叫做核威懾的玩意。
只要掌握了靜滯之星,就等於是掌握了整個人類的生存命脈,有了這玩意在手,什麼十三都聯盟,什麼軍方、零界、獵者營,那還不都變成了土雞瓦狗一般,任自己一方予取予求,沒有二話?
這是一羣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既然作了打算,很快便立刻開始了行動。
可惜,他們千算萬算卻偏偏算漏了一點,以爲吃香的、喝辣的,酒池肉林的日子很快就要來到,卻沒有想到,呂秋來自己已是時日無多。
但凡活的時間能夠再長一點,被探險團耳濡目染已久的呂秋來,說不定就會遂了他們的心願,老老實實的幫他們完成這個計劃了。
能夠控制一切的權欲,那可是世界上最誘人的東西啊,對於呂秋來也不例外,儘管他的目的與其他團員也許不盡相同。
可惜的是,他沒有時間了!
就算控制了靜滯之星,種田派的計劃想要完成沒有時間,以此來要挾十三都聯盟,從而實現改變現在這種統治方式的宏願也沒有時間,甚至連就連當個皇帝開闢後宮,過上荒淫無度的生活都同樣的沒有時間……
且不管呂秋來以前做那些事時內心的真實情感如何,這些記錄又是不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至少在這一刻,他是人之將死,其行也善了。
計算過了克萊因曲面的強度,統計出了一羣人的破壞力,甚至估算出了生死存亡之際,這些人可能會爆發出來的自身潛力,呂秋來做下了在曲面空間某處房間,將所有這些人都困死的決定。
事實證明,呂秋來的計算相當精準,入彀的隊友沒有一個能逃脫禁錮。
在日記的最後部分,呂秋來又留下了兩段東西,姑且算是……穿越的最後心得吧,其中一段只有一句話,“親賢臣,遠小人”,另一段,則是他構思的按照種田派路線重建人類社會的計劃。
雖然對於已經有幾百年歷史的種田派小說來說,呂秋來的那些計劃顯得很簡陋很粗糙,但那畢竟是在真真正正的末世環境下寫就的,還真能給楊帆帶來一些啓發。
整篇日誌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楊帆不由得幽幽一嘆,正想尋出幾根清香,給這位可敬、可憐、可嘆的上個世代的同輩,同時也是穿越者的前輩上上幾柱以示祭奠,卻聽身後猛然傳來一個聲音:“原來是這樣!”
接着是一聲更悠遠、更深長,情緒也更復雜的嘆息。不知道什麼時候,空行者已經安葬完了當年隊友們的屍骸,悄無聲息的回到大廳中,站在了楊帆的背後,至少,大統領當年爲什麼會拉了三十幾個同夥來給自己殉葬這一段,他是看的清清楚楚。
悠悠然一聲嘆,放佛帶走了很多東西,而糾纏了近三百年的心結,也終於在一聲嘆息之後煙消雲散。
事實上對於當年的狀況,經過近三百年來不斷的反思考慮,大統領的本意,空行者早已猜的八九不離十,當年他年齡幼小,還沒有完全被冒險團的主流價值觀所侵染,對於一些事情和團員們的做法,本來就是抱持着懷疑態度的。
若非是如此,呂秋來想來也不會單單把他一個人留在外面。
不過,猜測畢竟只是猜測而已。
就好像考試,你答完了試題,交完了卷子,卻不告訴你分數,就算你對照着答案,自己估出了分數,那畢竟不是最終的結果,畢竟還是要提心吊膽。
有了日誌裡的說明,當初的一段陳年公案,總算是可以徹底了結了。
不過,嘆息剛完,空行者立刻又皺起了眉頭:“嗯,小夥子,那個賢臣是什麼意思?還有後面那些……”
“哦,那都是我們卡徒的專業術語,是一些使用技巧方面的提示。”楊帆趕忙搪塞過去,同時暗暗慶幸,還好自己密碼解的夠快,沒讓空行者把前段看了去。
就算空行者於己有恩,可是自己身爲二十五世紀穿越衆一員的這件事,他還是不知道爲好。
應付了空行者,翻到卡片最後的內容,對於楊帆來說,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寶藏了!
事實上,對於呂秋來所遺寶藏的內容,楊帆早就有一定的心理準備。
想象一下,一個程序員,穿越到了科技失落的時代,而職業是挖墳掘墓,專長是破解密碼,他所遺下的寶藏,還可能會是什麼東西?
那答案簡直是唯一的——數據庫。
一個包括了呂秋來平生所破解的各種各樣的民用的和軍用的武器裝備、運載工具、防禦系統之中操控程序,當然還有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破解工具以及函數庫的龐大數據庫。
第十四章 我要回家
破解工具是先進的算法,函數庫是程序員經驗的累積,這兩者,正是楊帆這個半吊子程序員所最缺乏的,所以以往破解系統,他就只知道使用暴力的方式。
有了呂秋來餘下的這兩樁物事,只要稍加鑽研,楊帆也能算是個正兒八經的程序員了,畢竟,這個世界再沒有上個世界那麼多如同呂秋來一般水準的從業者了。
現在這個世界裡的程序,要麼已經被大輻射消磁掉,失去了效用,要麼就是處於休眠狀態,無人維護,從未升級,破解的時候完全不用擔心會有什麼變化,更不必擔心有人阻撓……
呂秋來這樣一個專業人士,浸淫此道兩三年,而且所提供的工具函數都是經過實際操作檢驗的,可以說足夠楊帆去應付各種狀況了。
除此之外,呂秋來所提供的那些個操控程序,也比楊帆試圖自己建立起來的數據庫要全面翔實得多了。
楊帆搞的那些大多是根據書籍資料,自行摸索編寫或者填補殘缺得來的,而呂秋來留下的這些,大部分卻是通過程序破解或者逆向工程得來的,是上個世代的標準格式,經過許多人長時間的修改和驗證,跟楊帆那種隨時可能出bug的自主創新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當中甚至還有不少被列爲軍方機密的戰甲、戰車、浮空艇等大型戰鬥器械的啓動程序,不過這些個就不是眼下的楊帆可以自行解決的了。
當然,除了高風亮節之外,呂秋來留下這些很可能也是因爲沒有別的辦法。
想當年他的那些下屬,一個個都是貪婪成性、自私卑鄙,再加上僕強主弱,所以呂秋來名義上是團長,其實只不過是一個清客顧問,好東西壓根也輪不到他,只能拿到這些團衆根本不會在意的資源。
這些東西對於普通團衆幾乎毫無意義,但是對於呂秋來或者楊帆這樣的人,可真就是最大的財富了,卡里面的東西,至少能省掉楊帆數年乃至更久的工作時間。
而且,除了程序數據庫之外,卡片的內部,還留存着堆積如山的各式各樣的零件、資料和其他收集品,都是修復裝備時可能會用到的東西。
真的很多啊,呂秋來的獵者生涯雖然前後只有兩年多些,但這些個雜物還是琳琅滿目,足以叫楊帆眼花繚亂。
且不說那堆山積海的雜物,光是裝雜物的這張卡片,本身就是一件相當不得了的寶物啊——六星級的空間卡,容積足足有512立方米之多。
空間卡的容積是按照8的倍數級級增加的,至於價值的遞增,還要遠遠超過容積的增加。
楊帆手裡得自羅教授的四星級空間卡,容積僅僅是八個立方米而已,就已經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了,在上個世代價值數十萬,遠遠超過楊帆的全部身家,而在這個時代也需要一千幾百積分才能換得到。
以此做爲參照,試想一下一張六星空間卡的價值吧!在上個世代,至少也是數億上下,而這個世代,楊帆甚至還沒有聽說哪裡有賣的,絕對的算得上世所罕有,有價無市。
這一趟的收穫,就算僅僅只有這張卡片也是非常超值了!
一邊感慨着呂秋來身家的豐厚,楊帆一邊開放了手機的所有性能,以最快的速度複製着卡片中的全部數據資料。
卡片當中,幾乎不能存放任何數據存儲設備,因爲數據化的過程,會將設備中的數據完全消去,可是卡片的本身,卻是具有數據存儲功能的。
這些被存儲的數據無法作爲程序來執行,因爲卡片的存儲方式就只是忠實的記錄,而無法進行運算,所以數據必須要先拷貝出來,才能被使用。
而像眼前這種世上只此一份的藏品,在讀取出來以後,多做幾份拷貝,以防萬一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不過,呂秋來留下的數據庫實在是太龐大了,楊帆手機自帶的數據盤壓根就不敷其用,還是中途從自己的卡片藏品中具現出了幾張格式化後的儲存卡臨時加裝到手機裡,才勉勉強強備完了一份。
除了硬盤上可讀寫的備份,理所當然的,還有卡片數據形式的備份,這個同樣佔用了好幾張星級較低的空白儲存卡。
等所有這一切操作完成,不知不覺幾個小時已經過去了,楊帆沉浸於眼前豐碩的收穫之中,壓根沒有注意到,空行者早已從悵然迷惘的精神狀態中解脫,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饒有興致的盯着楊帆的後腦勺一直看、一直看,好像那裡有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好不容易完成了所有操作,將備份收拾妥當,一擡眼,卻看到了空行者那赤果果的眼神,楊帆心下登時一驚。
苦也,得意忘形,自己怎麼忘了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了!
雖然程序保住多半沒有問題,可是那512立方米的碩大空間,裡面那些個叫人眼花繚亂的藏品,難保空行者不會佔爲己有啊。
若是放到原來,楊帆壓根也不是什麼物質主義者,這些個傢伙事兒就算全都給了空行者也沒太大所謂,可是現在,他已經有了宏偉的目標想要實現,而人一旦有了在物質方面的需求和慾望,就難免會患得患失起來。
楊帆的眼神,空行者沒有看懂,或者說壓根就沒有在意,眼見着楊帆終於從自己的世界中脫離開,重新恢復了清醒,霍然將手一張,登時數十、近百個空間泡從他的手中飛出,落到了地面上。
好像肥皂泡一樣,就在接觸到地面的瞬間,那些空間泡“噗、噗、噗”的紛紛破裂消失掉,而裹在裡面的精良高級的武器裝備卡片也應聲跌落。
“大統領說過,誰能解開數據卡的密碼,卡片和裡面的東西就是誰的……”如果說空行者的第一句話只不過是打消了楊帆的擔心,那麼接下來的第二句話就令楊帆變得欣喜若狂,“至於這些東西,剛纔我說過了,只要是你能解開密碼,就全都歸你,拿去吧!”
都是好東西啊,震波刀、光弓、質子劍、中子槍、電磁炮、機甲義肢……那一大堆卡片可全都是楊帆幾乎只有耳聞,甚少親見的大火力武器。
楊帆喜笑顏開的彎腰去拾,腰彎到半截,卻募然停住了動作:“空前輩,這些東西我還是不要了,我想用它們,跟你換一個請求。”
“請求?什麼請求?”空行着皺了皺眉,似乎是覺得楊帆有些得寸進尺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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