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塵身爲一名工程師,習慣了謀定而後動,所以很快就根據實際情況給自己制定了一份最近幾天的行動計劃,準備利用兩到三天的時間,將電動卡車的基本結構搭建起來,然後再進一步調試。他從來沒幹過這種事,所以心裡沒底,也只能拼一下運氣。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意外就發生了,送蘇櫻離開的兩輛電動突擊車突然回來了。
這兩輛車是用牽引繩連接在一起的,第一輛上面有一個司機。這讓公寓的人緊張了一會,以爲蘇櫻一行遇到了什麼麻煩。但是很快就從司機口中得知沒出什麼事,只不過是蘇櫻知道程斌等人還滯留在離公寓很遠的一個小型定居點,判斷兩輛電動車的電能無法到達那裡,而且那個地區也沒有充電能力,所以纔在兩輛電動突擊車的剩餘電量達到能力極限後,帶人下車步行,又讓這個司機把電量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的突擊車帶回公寓充電。
爲了最大限度地節約人手、減輕負重,所以這兩輛車只留了一名司機。
這個很簡單的消息讓丁塵意識到了一個他從前一直在懷疑的事情,那就是商隊肯定有辦法和他們出來的城市通訊,這種通訊方式可能不太方便,但是絕對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完全沒有辦法,不然的話,蘇櫻不可能知道程斌現在在哪裡。葉添龍當初也不必那麼急着回十一區去。
如果讓丁塵來猜測的話,他覺得可能性最大的通訊方式是定時開機的無線電報機,比起無線電通話來,長程無線電收發報機的體積要小得多,而且架設方式也更靈活,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無論是蘇櫻還是葉添龍,都把這個情況隱藏了起來。
通常情況下,無動力牽引車輛的時候,也要留人控制方向和剎車,否則的話,前輪轉向架滑動會遭成拖行,甚至直接翻到溝裡去。
但是顯然蘇櫻手下的人經常幹這種事,所以這個司機把兩輛車的尾部相對,用牽引繩連接起來,這樣因爲後軸沒有轉向裝置,所以不用擔心它自己跑了。
不過即使這樣,這個司機也沒辦法讓兩輛車做剛性連接,所以還是要解決前車剎車後車衝撞的問題,所以這一路上走得很慢。他幾乎全神貫注地折騰了一整夜纔回到公寓,這時早已累得疲憊不堪,所以和霍斯交代了一下情況,又叮囑丁塵替突擊充電後,就找了個房間睡覺去了。
這位司機姓郝,有個很好的名字,所以大家都叫他郝名字,毫無疑問,郝名字是個老司機。
濱城那裡實行全民皆兵的軍事化管理,每個人不分性別,從六歲開始上小學就要接受軍事化訓練。所以除非天生殘疾,不然只要是正常的人,至少都曾經是合格的戰士,郝司機當然也是其中之一。但是濱城畢竟用不了這麼多士兵,所以除了職業軍人之後,大多數人最後還是要選擇一份正常職業的,郝司機選擇的就是駕駛技能。在這方面,他絕對有資格驕傲一下。
濱城有很多條商路,經過公寓的這條是其中路程最長的,但是絕對不是最危險的。因爲從前這條路線足夠長,偏偏途中又不能補充電能,濱城也不像是十一區那樣財大氣粗到可以派出電源車隨隊,所以像郝司機這樣的專業駕駛員從來沒有機會走這條路,公寓對他算是完全陌生的。
所以儘管蘇櫻告訴他公寓足夠安全,但是他仍然保持了足夠的警惕,並沒有因爲疲憊就一覺睡過去什麼都不管。
結果本來就不敢睡熟的郝司機很快就聽到窗外傳來一陣陣的噪音,這聲音讓他想起在濱城機修廠工作的日子。
他住的客房在二樓向陽的一面,白天的時候陽光很充足,他拉開了窗簾,隔着窗子向外看了看,能看到公寓門前的公路,和整個前院,但是沒發現聲音的來源。於是乾脆洗了一把臉,然後穿好衣服下樓去看看。
對於公寓的住宿環境,郝司機還是很滿意的,至少這裡的衛生條件不錯,雖然客房裡沒有電,但是卻有完善的上下水管路,特別是白天的時候還有熱水可以洗澡,對於常年往低水平地區跑的人來說,蹲旱廁和不能經常洗澡絕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他並不知道公寓只有一樓有電,是因爲丁塵湊不到足夠數量的電線把整個樓都接上電,所以本着民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原則,乾脆都不給接。一樓是公寓的主要活動場所,只有老爹父女住在這裡,所以也沒什麼人對於只有一樓有電發什麼牢騷。
郝司機不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還以爲公寓爲了節省電能,所以才只給公共場所通電,竟然還覺得公寓這裡的負責人很有決斷能力,心裡默默給點了個贊。
因爲公寓這裡每年都要和商隊打四次交道——兩支商隊都是每年春秋各來一次,每次路過公寓都要一來一回住兩次。所以大家對於陌生人的態度比較正常,既不會有人圍觀,也不會充滿敵意,這一點也讓郝司機感到很滿意。
他自己一個人溜達出公寓樓,外面的噪音立刻就大了起來,所以他毫不費力地順着聲音找到了正在樓後倉庫旁邊忙活的丁塵和李靖兩個人。
丁塵這時已經從倉庫裡拖了一臺柴油版的四輪卡車出來,正忙着把它大卸八塊,把內燃機和供油系統、潤滑系統都拆下來,準備改造成電傳動。
丁塵在葉添龍營地拆的牽引車是兩臺電機四輪驅動方式,但是這種驅動方式對控制系統要求比較高,所以他準備先弄一臺後驅車,一方面積累經驗,另一方面也熟悉一下設備。
他正鑽在車底下往下拆油管,突然看到身邊出現了一雙皮鞋,頓時意識到來了外人。
公寓這裡的人通常在家活動的時候都穿草鞋,不會有人捨得穿這麼好的鞋到處晃。丁塵現在腳上的鞋子還是從山洞裡找來的黃膠鞋,一出汗鞋裡就粘乎乎的,味道還特別大。
他從車下探出頭來,一眼就認出了郝司機,畢竟這兩天都是他和郝司機對接的。
郝司機本來是認識丁塵的,或者說,他在公寓這裡最熟悉的人就是丁塵,畢竟他都找丁塵充了兩回電了。
但是丁塵現在滿身都是灰土,還有從管路里漏出來的廢油,全身上下除了牙就沒有本色,郝司機還沒到看透表像的程度,所以突然看到一位黑人兄弟,居然沒認出來。
還是丁塵和他打了個招呼,郝司機這才猜到這個擾人清夢的傢伙是誰,蹲下來打了個招呼,問道:“你這是在幹嘛?”
丁塵從早上起來就開始折騰這個,這個時候也有些累了,乾脆從車底下鑽出來喘口氣,順便給郝司機講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事。
郝司機吃驚地看着他,問道:“你要把燃油車改成電動車?”他打量着已經被拆下來的柴油機,說道:“你幹嘛不用這臺車直接換一輛電動的?”
丁塵心中一動,盯着郝司機問道:“濱城是不是有燃油?”
郝司機遲疑了一下。這個不算秘密,至少和濱城有來往的幾個大城市都知道。只不過像公寓這樣的小型聚集區,很少有人知道燃油是什麼。於是他向丁塵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
丁塵頓時覺得三觀俱毀,他想了半天,才說道:“油是從哪裡來的?”
“當然是自己煉的。”濱城人口再少也有接近十萬人,行業分工非常明確,郝司機不是專業人士,當然沒辦法給丁塵詳細講解,只能含糊地說道:“我們有油田。”
丁塵頓時跳了起來,拉住他大叫道:“這麼說你們也有橡膠、塑料、化纖……”說到這裡,他突然呆住,愣了一下之後才大叫道:“你們tm的還有化肥?”
郝司機覺得丁塵一定是瘋了,這些東西當然有,可是它們和燃油有什麼關係,還有這傢伙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