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龍洲發行的全球首款原創裸眼3d特效大電影”這一重量級頭銜,《鱗人》各方面的排面全部拉滿,不僅宣傳聲勢浩大,首映禮的場地亦是金碧輝煌。
這陣仗搞的,好似秦絕進的不是影城,而是哪裡的高端酒會大廳。
她閃身走進員工通道,行蹤詭秘得彷彿真的是個執行秘密任務的特工。觀影廳內迴盪着激烈的音效,是山洪暴發,是滔滔湍流,是一簇簇火焰“呼”地騰起又被澆熄——《鱗人》放映到了尾聲,銀幕裡的衆人以肉身抵禦天災,以意志與命運相抗衡。
如此激動人心的畫面爲秦絕的潛入提供了絕佳僞裝,趁着觀衆席全都聚精會神地盯着屏幕,她躬身疾行,向着排排座位的中後遊走去。
第六排和第七排是方友文特意給娛習一班留的位置,來得早的默認往中間坐,騰出左右邊緣給後來的同學,方便他們隨時入席。
秦絕摸着黑蹭進第七排,挨着最近的人落座。坐下之後她看了眼左邊,是陳丹青。
此時,一聲雄渾又清透的龍吟響徹觀影廳,周遭傳來陣陣吸氣聲,另有一些因心潮澎湃而粗重的呼吸聲夾雜其中。
親眼看過《鱗人》,就會懂得爲什麼這部影片能夠得到龍洲高層的大力支持。
它實在包含太多隻有龍洲人才懂的內容。
比起個人英雄主義,更強調集體;比起分裂對抗,更強調和平共存;比起暴力與破壞,更強調民衆的安居;比起所謂的正義戰勝邪惡,更強調人類在與自然的鬥爭和共處中展現出的民族精魂……
神龍擺尾,撥雲見日,漫天洪水褪去猙獰,化爲春風細雨,揮灑人間。
激燃場面之後的祥和安定,別有一番深刻滋味。
吸氣聲漸漸轉爲此起彼伏的感嘆。
如潮的掌聲裡,片尾字幕緩緩向上滾動,由“不是灰”獻唱的主題曲高亢嘹亮,慷慨激昂。
秦絕的名字一如當初,出現在“動作設計與指導”之後。
須臾,彩蛋播出,一切塵埃落定,龍部落重獲新生,此後桃源麗景,百歲無憂。
“好!!!”
觀衆席突地驚起一聲分外響亮的喝彩,原來是一位記者朋友看得太入戲,情不自禁地鼓着掌吼出心頭所想。
這個小插曲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陣滿是善意和感同身受的笑聲。
正爲影片動容的陳丹青也因此回神,脣邊還帶着笑,餘光就陡然瞥見一張臉,心臟重重一跳。
“噓。”
秦絕眼疾手快地湊近,伸手覆蓋在陳丹青的手背。
陳丹青瞳仁劇震,待看清是誰後猛地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哭笑不得:
“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完全沒注意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
秦絕安撫地拍拍陳丹青的手,轉移話題:“是你看得太入神了。”
又笑道:“不愧是陳姐,這麼鎮定,好膽量。”
陳丹青好笑地瞥她一眼。
“真的,我進來的時候認出這排最左邊坐的是鄔盎,她不經嚇,我就換了一邊。”秦絕眨眨眼。
陳丹青無語:“你真是的。”
合着她是那個秦絕精挑細選的“受害者”。
玩笑歸玩笑,陳丹青頗有自知之明,她年紀和閱歷擺在這,確實還算沉穩,不至於因爲突發情況驚叫出聲,影響到《鱗人》的首映禮。
兩人離得近,談話聲很輕,在震天響的掌聲和笑音裡並不突兀。坐在同一排的其他人這時也瞧見了秦絕,一個個面露驚喜,悄悄朝她這邊揮手。
秦絕揮揮爪子迴應,這一看,嗬,她們班來得真不少,算上前面那排欣喜扭頭的七八個,基本全員到齊。
“非常感謝大家……”
影片放映結束,全場燈光柔和過渡到正常的照明亮度,主持人款款走上臺,嗓音熱情而不失穩重。
“咦?”
秦絕揚起眉梢。
是熟人,沒記錯的話叫翟茹。
既然她在這,那就說明……
大屏幕恰在這時切換到現場實時機位,果然,第一排除了方友文、袁蕭、劉哲、聶星樑等一干主創團隊,秦絕認識的《娛樂實習生》節目組導演和秦一科技文宣部部長孫敏衷,以及秦絕不認識但瞧着像龍洲電影文化部門的高位人員以外,一身西裝革履的聞玉麒也坐在當中。
好吧。秦絕瞭然。她曉得《鱗人》的宣傳爲什麼有這麼大陣仗了。
聞玉麒此人儘管有着或大或小的缺陷,卻是個成功的商人。他之前押對了寶,成爲《鱗人》的主要資方之一,如今《鱗人》全球公映,不用想就知道會賺得盆滿鉢滿。
一個嗅覺敏銳、頗具魄力、年輕有爲的商業強者,雖然行事作風上不太合得來,但值得尊敬。
臺上翟茹還在說過渡詞,導播切到另一臺機位,鏡頭自左向右緩緩移動,更多的面容出現在銀幕中。
秦絕眼裡笑意更深。
第二排中間偏左坐着嶽揚、曾欣慧琴、朱子疏和阮紫雁四位評委,林宇欽也在,再往右,“不是灰”四人端莊安靜地坐在觀衆席,儀態落落大方。
幾句暖場語後,主持人翟茹請主創團隊再次上臺,許是考慮到人多不易控場,袁蕭和負責攝像的吳穎等幕後團隊都安安穩穩地坐着,臺上僅有導演方友文和劉哲、聶星樑等四名主要演員,以及《娛樂實習生》節目組的導演,他實際上擔當《鱗人》的製片人。
如此熟悉的面孔,如此熱鬧的場景,恍惚有很久沒見了。
秦絕含笑看着方友文等人和主持人互動,映後採訪的環節很正統,不過在一羣彼此相熟的戰友面前,再正統的內容都自帶輕鬆有趣的氛圍。
聶星樑心心念念着他帥氣酷炫的重型摩托車,劉哲和於青吐槽方友文在片場不做人,丁鳴謙“抱怨”袁蕭每拍一部作品就要隨機找一個演員出來迫害。
“天地良心,我拿到的角色簡介真不是那樣的!”
丁鳴謙語氣哀悽,“袁編最早跟我說的是,燕兵是個慈善家,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後來爲了統一與和平逐漸走歪了路,和阿哲演的主角在理念上有分歧。”
“我當時還以爲這是一個昔日好友在遺憾中分道揚鑣的故事,可能有什麼……燕兵後來看到成長起來的盤鴻,彷彿看到曾經的自己,於是回憶起初心,或者是燕兵心存執念,最終被盤鴻打敗,總算醒悟過來之類的發展。哪知道演着演着就……!”
大屏幕十分惡趣味地切到了袁蕭的特寫,觀衆席響起一片笑聲。
方友文在旁邊樂,笑着等袁蕭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麥克風。
兩人面對着面,一個站在臺上,一個坐在臺下,像外出征戰的將軍和留守營帳的軍師,對視之間距離似乎隔得很遠,又似乎離得很近,只消一步即可攜手相擁。
頭髮漸長,綁了個潦草丸子頭的袁蕭舉起話筒,一本正經地回覆丁鳴謙:
“兄弟,真不是我故意騙你,當初時間緊任務重,靈感和劇本這種東西就如鄭板橋畫竹,我保證最初燕兵這根竹子在我心裡筆直筆直的。”
丁鳴謙:“不要說得好像後來燕兵就彎了一樣啊!”
一句迴應連吐槽帶雙關,觀影廳驟然大爆笑。
“這是能說的嗎——?”主持人翟茹忍笑忍得辛苦。
丁鳴謙的節目效果還沒完,他帶着於青往邊上走了一步,留下劉哲和聶星樑站在一塊。
“我燕兵生平最討厭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丁鳴謙自己玩自己的角色梗,“今天在這裡,我拍着胸脯堂堂正正地告訴大家,雖然燕兵是個徹頭徹尾的反派,但他真的從頭直到尾,沒有彎過。”
最後四個字擲地有聲,言下之意,彎的另有其人。
觀衆席笑聲更大,跟秦絕同一排的蘇酥和化妝師劉宸笑得非常崩潰。
“你這傢伙影射誰呢!!”前排的何佳逸笑得直拍曲楠大腿。
秦絕擡手扶額,忍俊不禁。
果然大家都看出來《鱗人》裡盤鴻和瑞基情四溢,丁鳴謙這個主要演員自己出來調侃,更是別有一番笑果。
大屏幕鏡頭給到臺上的“從,人,人”,接着進一步拉近,將劉哲和聶星樑兩人框在其中。
劉哲忍笑,聶星樑迷茫。
翟茹很懂地cue到他們倆:“我們的阿哲和星樑知道‘鴻瑞’嗎?”
場下尖叫一片,多數來自大後排的觀影粉絲團。
“嗯?”秦絕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也跟着笑了。
哦,cp名是吧。——不對,袁蕭你小子!
她連連失笑。
儘管從正經意義上來說,盤鴻、瑞、盤清這三個人名都很有韻味,“鴻瑞”這個組合名也一語雙關,暗示着無畏無私的盤鴻和冷靜穩重的瑞兩人聯手,纔是民族精神與領袖方針的結合統一,預示着吉利吉祥,隱喻龍部落走向光明的未來。
但,如此“巧合”,很難不覺得是袁蕭有意爲之。
這個黑芝麻湯圓,涉及到商業元素,你是真會賣啊。
與此同時,臺上的劉哲顧左右而言他:“呃,這個……鴻瑞是個好詞啊,是個好詞。”
“知道啊!鴻瑞不是個吉兆嗎?”聶星樑更加茫然。
坐在祝溪旁邊的蘇酥快要笑昏了。
“啊~我受不了了,好久不見,星樑還是這麼清澈。”繼秦絕之後,也靜悄悄摸進座位的羅含章邊笑邊說。
“清澈的愚蠢是吧。”秦絕懶洋洋地接話。
“這可是班長你說的。”羅含章立刻撇清關係,“我的意思是清澈的天真。”
秦絕笑着看他一眼,兩人隨意碰了碰拳。
這傢伙也是很久未見了。
臺上的主持人翟茹點到即止,轉而聊起其他話題,羅含章悄咪咪湊過來聊天:
“班長,晚上聚餐不?”
“聚,這不狠狠宰老方一頓。”秦絕笑答。
羅含章聽得直樂:“你們呢?有沒有什麼活動安排着?”
秦絕明白他指的是藍組:“版權賣給秦科了,我們就低調點, 大概十一月初發售《冰雪奇緣》的音樂劇box Set。”
羅含章瞭然地點點頭。
box Set又稱光盤合集、光盤套裝,民間叫它組合包或者盒子。
某某作品的box Set通常是這一個系列內容的整合,包括但不限於官方攝錄並剪輯的完整版內容,拍攝花絮,刪減鏡頭,幕後製作故事,主創團隊點評音軌等等。
像《冰雪奇緣》這樣的音樂劇,還會附加原聲帶唱片,像專輯一樣有歌詞本和劇照寫真集,還可能附贈其他的精美小周邊。
總而言之,是個大禮包。
“不開發售會了嗎?”羅含章問。
“不開了,不合適。”秦絕向後靠了靠,放輕聲音,“十一月上旬金蘭獎開獎。”
羅含章眉心一跳,狠狠“嘶”了一聲。
“你是第一個知道的,這次保密工作要做好哦,羅同學。”
秦絕悠然伸手,在他嘴邊虛虛做了個拉上拉鍊的動作,順帶不忘cue《空碑》。
梅蘭竹菊,龍國四大金獎,分別對應電影、戲劇、電視劇、曲藝四個領域。
金蘭獎,最佳戲劇獎,評獎範圍涵蓋龍國傳統戲劇、音樂劇、話劇等多種舞臺表演形式,旨在表彰舞臺表演藝術領域的傑出表現,其每年九月中旬截止報獎,評審三個月,十一月上旬舉行頒獎典禮。
就在今天,秦絕在趕來的路上被朱子疏告知,《冰雪奇緣》\/《FRoZEN》榮獲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