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氣就像一副只有鉛筆勾勒出來的素描畫,整個環境在壓抑的線條下逐漸模糊。天空當中的烏雲如同暗夜的大海,偶爾的雲層翻滾,也似乎在預示着暴風雨隨時會來。
這樣的天氣,對於荒野上的暴民來說,已經太過司空見慣了。新時代打破了舊時代的所有傳統思維,這樣陰沉的天氣,不見得接下來就會出現瓢潑大雨。往往大雨出現的時候,都是前一刻晴空高照,後一刻又恍如末世再臨的驚鴻一現。
此刻在陰雲下矗立馬超面前的,是高達數十米的廢棄廠房,面積數千平方米。五座高大廠房整齊地排列在一起,氣勢恢宏。這些用合金鋼和混凝土搭建的龐然大物經歷了無數次戰火,依然屹立不倒。從這些廠房的規模,就可以看出昔日大工業的輝煌。
雖然這些廠房的外圍和內部都被亂七八糟、具有濃重後現代主義的噴繪塗抹得讓人看不清原貌,而陰氣沉沉的藤蔓作物更將整個廠房爬覆地密不透風。但不管怎麼說,馬超看着這一片廢棄的廠房,心中仍舊升起一種抹除不掉的熟悉感。
或許,是對前世記憶的緬懷;也或許,是因爲這座廠房,就坐落在離馬超覺醒仁愛醫院只有兩千米的位置上。但不管怎麼說,奔走了一天的馬超,已經決定將這座廠房當作過夜的據點。
廠房當中,並不是除了植物就一無所有的。相反,在末世,各種你想象不到的生物就會突然出現在你的眼前。當馬超看到一隻一米長的巨鼠突然從眼前溜過後,他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濃厚了:真是一處不錯的地方,連晚餐的食物也自己送上門了……
很快,整個廠房就在陰沉沉的天氣下完全隱入黑暗。角落裡慢慢傳來一陣很低的沙沙聲,馬超看得清楚,就是剛纔那隻一米長的巨鼠又從牆角鑽了出來。腦袋上那隻大得不成比例的鼻子兩孔朝天不住翕動着,小小的眼睛昏暗無光,看來已退化得差不多了。
在訓練營裡,馬超就聽說過這種巨鼠的介紹。它們的來歷很簡單,就是舊時代普通的老鼠,不過隨着環境的劇烈變化,這種適應性極強的生物也開始變得越發危險兇悍起來。舊時代的它們或許只是雜食動物,而此時的它們,已經成爲會主動尋找血肉的野獸了。
可惜,它們的智商仍舊跟不上環境的變異。那隻悄然無聲慢慢向馬超靠去的巨鼠並不知道,它的嗅覺完全沒有眼前那堆食物的眼睛好用。就在它已經躬起後肢準備撲擊的時候,安靜蜇伏在黑暗中的馬超突然動了!毒蠍匕首閃電般刺出,貼着巨鼠鼻子上端刺入,穿透上下顎,將它牢牢釘在地上。
鼻子是巨鼠的最大要害,它瘋狂地尖叫着,四隻短粗而鋒利的爪子拼命抓着地面,碎石四濺,轉眼間就在堅硬的岩石上刨出一個坑。
馬超左手緊握着匕首的刀柄,看上去纖弱的手臂卻如磐石般不可動搖。要害受到重創的巨鼠連一分鐘都未能支撐過去,身體一陣劇烈抽搐,便伏地不動了。
馬超慢慢拔出毒蠍匕首,將巨暴鼠翻了個身,確認它不是詐死後,才微微皺了皺眉:要害受到穿刺性的攻擊後仍可以掙扎一分多鐘,這樣的生命力,讓馬超感到很不舒服。或許,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個要害就可能不再是它們的要害了。
拋開這些無聊的傷感,馬超就地將巨鼠放血,再把血液盡數喝下去。這在沒帶食物的野外求生中是很常見的一幕,就算被醜哥發現了,也懷疑不到他的血族能力上去。剩下的肉對馬超來說也很有價值,不過,他現在還不想就這樣將這些肉裝進肚子——這等野獸的肉,有時就是重傷後的重要給養,現在就浪費掉未免有些可惜。
就在馬超仔細分割那塊巨鼠身上的肉時,又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從門口傳來。馬超當下迅速隱藏起來,前腿半蹲、後足踞地,平舉毒蠍,對準了幽深黑暗仿若怪獸巨口的大門。幾乎是在他毒蠍舉平的剎那,門口忽然涌出一陣風,一條人影猛然自黑暗中竄出,凌空向馬超所在的位置的右側襲殺而去!
這並不是來訪者判斷錯了,事實上,濃重的巨鼠血腥味再加上馬超故意扔向巨鼠身旁的一枚石子,很容易就讓來訪者在條件發射下,向聲音和氣味的所在發動最強烈的一擊。
毒蠍紋絲不動,藉着那人的衝勢,馬超完全可以讓毒蠍的尖端深深刺入來訪者的喉嚨中。不過,在看清來人的長相後,馬超在半路上將毒蠍反轉,重重撞上了來訪者。隨後右手一探,精確捂住了那人的嘴巴。
可惜,來訪者一點都不感激馬超的不殺之恩,反而快速反應中,狠狠一個膝撞襲在馬超的胯下。若是生死搏殺,這人的速度和力量根本擊不中馬超,可那個時候,馬超正準備開口向來人告之身份,卻不料閆娜這悍妞如此陰險。
當下,馬超捂着自己的胯下就後退了兩步,嘴中難聽的抽氣聲。而閆娜似乎也反應過來,揉着自己都被撞痛的膝蓋,遲疑地小聲問道:“馬超?”
“是我。”馬超恨死了傑西卡在閆娜身上注射的激素,導致他一碰到閆娜身體就自動起了反應。所以,那一瞬,馬超捱到的痛楚也就更全面……當然,也更疼。
沒有同馬超一樣的夜視功能,閆娜也無法替馬超療傷。事實上,就算她能看得清,擊在那個地方,她也只能讓馬超忍着。更不要說,兩人之前還發生了那麼一段難以言明的糾葛。一時間,空寂的廠房裡除了馬超的吸氣聲,再無其他,憑空陷入一陣詭異的尷尬中。
最後,還是閆娜猶豫了一下,主動向馬超所在的位置走去。而在馬超眼中,那窈窕婀娜的身材將沉沉的黑暗一絲絲驅散,彷彿暗夜當中走出的女神。
她輕輕地說:“我很感激你放過我,所以,我決定這次考試站在你這一邊。”
馬超放開了血紅的眼睛,但卻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信任我,畢竟威廉家族已經滲入這片區域,不過……”說到這裡,閆娜故意停頓了片刻——她在等馬超的回覆,沒有夜視功能的她,只能依靠馬超來告訴她四周是否還有他人。
黑暗裡,兩點血紅眨動了一下。事實上,馬超還不知道威廉家族已經派來了殺手。不過,顯然接下來閆娜口中的消息,要比這更有價值。於是,他仔細巡梭了一下四周。確定整個廠房只有先來的他和誤打誤撞進來的閆娜後,才點點頭道:“繼續吧,這裡暫時安全。”
“我知道一個地方,裡面有一隻七階的喪屍女王,抓到那隻喪屍後,我想我們一定可以順利結業。”
“是威廉家族提供的線索?”這是很容易猜出來的結論,閆娜沒有其他信息源,她能說出這等機密,只能因爲威廉家族。
“是的,”閆娜點了點頭,隨後卻又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很釋然也很決然的笑,讓馬超一時有些理解不了。但很快,閆娜接着就又說道:“不過,你也猜出來了,這是專門對付你的一個陷阱。”
馬超的確想到了這一層,可就這樣被閆娜指出,他一時真有些拿不準閆娜的用意。只好沉默不出聲,等待閆娜的下句話。
但閆娜好像已經將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她接着又露出一種馬超看不懂的笑容,攤了攤手道:“事情就是這樣,我只想知道,你相不相信我。”
“不信!”馬超思忖了片刻,冰冷回道。不過,就在閆娜臉色遽速黯然的時候,馬超又補充了一句:“我不相信你的話,只相信你所做的。”
冰冷神傷突然被欣喜所取代,閆娜情不自禁就朝着那兩點紅色撲了過去,緊緊環住馬超後,一把抓住他那陡然又有了反應的猙獰,膩在馬超耳中嬌笑道:“現在,我就可以先償還一下之前對它的錯誤……”
而這一刻,馬超發現,自己好像再沒有推開閆娜的理由。事實上,即便他理智上命令他這麼做,他的身體也傳來了強烈的抗拒……
一層陰雲緩緩覆蓋在這座廢棄的廠房,可很快,它就被廠房內旖旎而激烈的衝撞所吸引,招引來更多的陰雲,將整個廠房層層籠罩起來。
同一時間,距離廠房很遠的一處,一場交易正在展開。
一位全身黑衣的人站在空地中央,正等待着另一位全身黑衣人的到來。直到那位在訓練營隱忍保全性命的類法術殺手走到空地上站定後,看了看手中的電子板,開口向原先那人問道:“比索?”
“你可以叫我屠夫。”比索的語速有些遲緩,似乎對什麼都沒興趣。
失去四個同伴的類法術黑衣人看了比索一眼,明顯有些怒氣,但還是壓在了心底:“你已經知道任務了,威廉家族讓我前來配合你。”
屠夫也看了看這傢伙,說:“時間、地方,還有,是哪個倒黴的傢伙?”
類法術的黑衣人遞給屠夫一張照片:“這個傢伙很容易辨認,漂亮得簡直像個娘們兒。明天下午,還有一人會將他領到一處廢棄的地鐵站裡……”話還未說完,這個黑衣人就喝喝地捂住了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脖子處涌出的大量鮮血,指着屠夫說道:“你,你這是?……”
“抱歉,我從來不跟別人配合,更不喜歡跟你這樣一點膽氣都沒有的傢伙配合……”屠夫再一刀劈下,那激盪的合金刀好似瞬間擁有着某種魔力。
待他離去後,類法術的黑衣人身上的衣服豁然落地,連帶着他的血肉也完全震落。只剩孤零零的骨頭架子,以及眼眶中驚愕的目光對着天下的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