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絲估計得沒錯,很快地,城中四處角落,遠遠地傳來了相同的尖嘯聲音,這聲音越傳越遠,瞬間練成了一片,短促而尖利。阿爾瓦略微沉吟了一下,望着眼前背靠着牆壁,如臨大敵擺着防禦姿態的這名妖族,回頭對艾薇兒等三人說:“你們幾個先找地方躲起來,我看看這裡的妖族到底是什麼情況!”
艾薇兒不捨,但想以此時阿爾瓦的實力,自保應該是毫無問題,自己等人若是賴着不走,說不定阿爾瓦反倒要分神照顧,耽誤了正事。想到這裡,銀牙一咬,跟大雙、黛絲兩人回頭就走。
阿爾瓦目送三人離開,笑語盈盈地轉過身來看着那個神情緊張的妖族,插手負立,那妖族見了阿爾瓦滿不在乎的神色,更增驚懼。轉瞬之間,弄堂的兩端影影綽綽地出現了身影,腳步聲響,兩側的妖族越聚越多,後趕來的手中還拿着各種兵刃。
阿爾瓦斜眼睥睨這些妖族,他們的身形跟人類差不多,但瞧起來都是精壯異常,而且能夠隱隱地在精神力當中微有觸感,很明顯,這些妖族當中有的是具備法術能力的,並且水準相當地不低。
從弄堂口走出一名年老的妖族,頜下一幅花白的鬍子飄揚,但精神矍鑠,身板挺拔,空着雙手,衣衫下的肌肉明顯地虎虎有威,不減壯年。這名妖族從圍着阿爾瓦的妖族中緩步走來,其餘的妖族紛紛讓路,臉上現出恭敬的神色。
阿爾瓦暗暗點頭,知道這名妖族在本族之中極有身份和地位,並非普通妖族可比,當下走上兩步,行了個禮,恭敬地說:“外來人類阿爾瓦,參見妖族長者!”禮數顯得極爲恭謹,卻又不失了高傲。
那年長妖族不置可否,眼睛轉了兩轉,在阿爾瓦身上掃了兩眼。阿爾瓦只覺得對方目光射向自己的時候,有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逼近了自己,似乎要窺看到自己的內心深處,當時斂神屏氣,絲毫不露圭角。
那老者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色,急忙還禮說:“不知道有如許的強者駕臨,倒是小老兒失敬了,我是這兩面妖一族的長老穆斯,不知強者到我這兩面城來所爲何來?”
阿爾瓦還未曾回答,先前那個白麪妖族搶上來說話:“穆斯長老,這個人類惡意揭開我的遮面巾,窺伺我腦後之臉,恐怕不懷好意!”
穆斯面色一沉,呵斥道:“別胡說,以你這一點斤兩,還不值得這位人類強者的窺伺,這事情恐怕另有別情,你先去吧,我有話對這位強者說。”
那白麪妖族不敢再多說,朝穆斯行了個禮,恨恨地朝阿爾瓦望了一眼,轉身走了,目光之中兇狠惡毒之意,溢於言表。
穆斯恍如不見,又對阿爾瓦行了個禮說:“這中間想是有什麼誤會,強者既然過得了火獄之門,一定是有所爲而來,如果不嫌棄的話,還請移尊步,到小老兒舍下奉茶如何?”
阿爾瓦哈哈一笑說:“這當真是一份本事,就有一分襟懷。阿爾瓦初到貴地,適才冒失,得罪了剛纔那位妖族,實在是不明就裡。但有幸結識穆斯長老這樣的尊者,也是因禍得福,既然如此,我就跟長者去府上走一趟吧。”
穆斯點了點頭,前面帶路,舉起手來擺擺,圍着的妖族紛紛散去,多數臉上頗帶有不甘的神色。阿爾瓦暗暗納罕,心底猜測,知道剛纔自己出於好奇,去掀那妖族腦後的頭巾,看到了他的惡臉,一定是做了犯這裡妖族極大忌諱的事情,難得這長老實力深湛,知道自己的法力超凡入聖,禮遇有加,倒是免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動手。
穆斯長老頭前帶路,阿爾瓦跟在他的背後,轉過了兩條街,走進了一間宅子。這宅子看起來門面不大,但進去之後,卻足見開闊,各種植物花卉飄香,就是阿爾瓦對妖族一無所知,也看得出來這宅子內亭臺雅緻之極,知道這長老一定是在兩面城中地位尊崇,而又不高調張揚,心中更增了戒懼。
穆斯把阿爾瓦讓到了宅子中的正廳落座,奉上香茶,寒暄已畢,便微笑不語了。阿爾瓦見情形尷尬,先開口說:“阿爾瓦初到兩面城貴地,行事冒失,得罪了剛纔那位妖族大哥,但這期間的的理由,還是捉摸不透,如果長老不吝,還請指點一二,免得小子再度失禮。”
穆斯站了起來,嘿嘿乾笑兩聲,又在地上踱了兩步,說:“強者如此身份,當然不至於對一個普通的小小妖族動什麼歹念,我相信是尊駕好奇心強,以至惹下了禍端。但你今天的行爲,對我妖族來說,可不是失禮這麼簡單了。”
阿爾瓦聽他說得語氣凝重,心裡不免咯噔了一下,站起來說:“請長老指點!”
穆斯點了點頭:“我估計強者也是對我兩面妖族瞭解不多,我就把我族中的大致情形跟強者說一說吧!”
“我們兩面妖之族,在整個妖族當中雖然族人極少,領地只有兩面城這一塊地方,但地點卻是緊鄰着火獄之門,強者可知道爲什麼嗎?”
阿爾瓦腦子飛速思考了一下,想起了之前黛絲所說過的話,回答說:“火獄之門,是整個妖族連接外界的大門。既然貴族的領地就在火獄之門的門口,而火獄之門又有着嚴格的看守,或許是因爲貴族與外界的人類形貌語言類似,便於溝通?”
穆斯哈哈大笑,說:“強者不愧是強者,一言就點中了我族的關竅之所在,不過也只說對了一半。”
阿爾瓦愕然,恭敬地說:“願聞其詳!”
“我們兩面妖族,論形貌上是妖族中的異類,在形貌上來說,跟人類極爲相近,因此強者你說得對,把我族放在火獄之門最近的地方,也是便於跟有資格進來的火獄之門的人類進行交流。因此妖族中頗有傳言,詬病我族其實並非正宗血統的妖族,而是介於人類與妖族之間。”
阿爾瓦聽到這裡,肚裡暗笑,心中罵了一聲:“原來你們就是人妖嘛!”雖然心中這麼想,臉上卻半點也沒有表現出來,仍然恭恭敬敬地聽着穆斯繼續說下去。
“話是這麼說,但我們兩面妖族,其實從上古時期,就具有着妖族最爲正宗的血統。因爲與人類形貌相似,所以在上古神戰的時候,我的族人充當的是潛入人類內部打探消息的角色,在戰事之中損失得也最慘。這麼多年過去了,繁衍生息後的數量多少,元氣始終沒有恢復。”
“我之所以說強者只猜對了一半,是因爲把我族放在火獄之門的門口,不僅僅是因爲我們與人類便於溝通,更是原於我族的天生法力比其他妖族更爲高強。”
他說到這裡,阿爾瓦忽地想起,剛纔那個白麪妖族惡臉口中射出的血箭,雖然他法力低微,根本不可能射中自己,可那是因爲自己已經是人類中第一流的強者,對方卻只不過是個最普通的妖族。現在回想起來,單憑那張惡臉反應的速度,血箭的氣味,如果當真與普通的人類交手起來,只怕是個精壯的士兵或者一個魔法學徒,都未必是他的對手,猝不及防之下,很可能已經橫屍在那個弄堂當中了。
“我們兩面妖族,天生就生有兩張臉,正面的一張臉,就是您現在看到的這張臉,與普通的人類沒什麼區別。甚至於,知書達理、恭謙禮讓,就是人類當中治學多年的學者,也未必有如此的學識和胸懷。可是,我們反面的一張臉,卻隱藏着巨大的法力,同時性格心腸惡毒嗜血,兇殘之極,所以說,日常生活的時候,這種性格被我們族中設計的特製頭巾遮蓋住隱藏起來,使得平靜快樂生活。”
阿爾瓦隱隱地有些明白了,這幫傢伙是人格,哦不對,是妖格分裂的。自己今天貿然揭開那個妖族腦後的頭巾,只怕不僅僅是不禮貌這麼簡單的事情。
“我們腦後的惡臉,一旦頭巾被揭開,平時壓抑住的惡性會大爲爆發,極爲難以剋制,兇殘成性,有時候甚至會禍及妻兒。所以我族中除了有戰事發生之外,極少顯露出惡臉,一旦顯露,爲避免闖出禍來,一定會入獄被看守起來。而三個月之內,需要用自己平和的性格壓制下去,如果自制力差的妖族,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只能自殘肢體,摒棄自己天生的法力,以免禍害他人。”
阿爾瓦“啊”的一聲驚叫,知道今天自己的冒失,鑄下了大錯,坑害了那個白麪彬彬有禮的妖族,他因此備受煎熬,甚至有殘廢的危險,怪不得剛纔大批的妖族眼光中流露出對自己如此痛恨的神色。
穆斯擺了擺手說:“這也就算了。強者既然來到了我兩面城,就是我兩面妖族的貴客,而且我知道強者的心態,別說不知者不爲過,就算是有意如此,在您這樣的強者面前,一個普通的妖族不過是螻蟻而已,您也不必要放在心上。”
阿爾瓦聽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口氣確是極爲冷淡,心下極爲不安,再三向穆斯長老致歉。
穆斯並不介懷,踏上了一步,問:“強者您雖有如此強悍的實力,連我都窺伺不到您的境界到底達到了什麼程度,今天的事情算是小老兒送你個人情吧。我的那個族人,有什麼後果,都由小老兒我一力承擔。不過,我也有事情請問,還請強者您一定據實回答!”
阿爾瓦心中一凜,點頭說:“阿爾瓦一時好奇,犯下這樣的錯誤,長老寬宏,不予追究,但阿爾瓦心中難安,長老有什麼相問,還請直說。只要是阿爾瓦所知道的,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穆斯嘴角抽動,似乎是笑了笑,隨後問道:“我想請問強者,您不是隻身來到兩面城的吧?還有什麼樣的強者同來,何以進城不久,屠殺了我這麼多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