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了神島上無論攻上來的黑衣人也好,原有的巫蠱牙也罷,再沒有一個活口留下之後,阿爾瓦和沃倫非常失望地離開了。沃倫從認識阿爾瓦以來,從未見過他如此臉色鐵青,不過,在他跟着阿爾瓦重新回到了賓陸大島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有些少見多怪了。
阿爾瓦幾乎已經快憤怒到了極點。雖然名義上說,賓陸是克萊拉帝國的屬國,跟他常青樹家族是沒有任何關聯的,但事實上,軍事的往來,經濟的互助,甚至於跟銀鯊女黛絲的私人關係,都可以說得上是脣齒相依。
根據埃拉的彙報,賓陸國雖然以前只是個以海盜爲主體的聯合部落型的王國,但在幾年通商口岸的經營之下,大量的先進農業與灌溉技術被引入,加上通商的海產品引入的商業機制,已經使賓陸飛速地發展了起來。雖然表面上估計,賓陸真正追趕上克萊拉帝國的文明程度,還需要上百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可是,他們畢竟是一個欣欣向榮的文明種族了。
但現在,幾乎已經全毀了。且不說主要城市中騰起的大火還在熊熊燃燒,也不說王城外的大片賓陸軍隊屍骸,就是王宮內外的慘狀,都足以讓人觸目驚心。阿爾瓦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很顯然蒙衝的部隊除了攻城擄掠之外,還做了一件事情——有效地殺傷賓陸國的有生戰鬥力。
阿爾瓦明白,蒙衝九萬大軍渡海的主要目的,是掩護黑衣強者們對神島的圍攻,這是一個非常有效的策略,因爲賓陸人對神島的崇敬,必然會拼死守衛而造成進攻神島不必要的麻煩——至少會拖延時間。所以克萊拉的精銳登陸之後,讓賓陸人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救援神島,甚至連自身喘息的機會都沒有。這都是針對賓陸本身的,但大肆破壞經濟和消滅其有生力量,目的就更爲明確了,像埃拉所說的那樣,這是在打掉常青樹的後援基地。
蒙衝的九萬大軍來得快去得也快,在短短十幾天的時間裡,橫掃賓陸大島,從北到南,雖然賓陸沒多少城鎮,但卻一個不漏地統統遭到了攻擊。只不過,這種戰爭純粹以破壞和殺戮爲目的,他們彷彿知道阿爾瓦會趕來賓陸,阿爾瓦十萬火急地趕到王城中的時候,好像蒙衝的主力部隊已經撤退下海去了。阿爾瓦大致估計了一下,王城好像是他們攻擊的最後一個目標,這個時候,大概只剩下了兩萬左右掃尾的部隊仍舊在延續着屠殺和追襲,吉菲爾,你真是夠狠的!
天臨近黑的時候,阿爾瓦終於在王城以西七十多裡的深山當中,找到了銀鯊女黛絲。這個賓陸女王,雖然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利用賓陸舉國之力來營救自己的父親,但當父親重獲自由之後,她也按照自己答應阿爾瓦的那樣,踐行了自己的責任。爲了保證賓陸的穩定和發展,她決定再當至少十年的女王,然後再在各個部族中選擇合適的人選把王位傳下去,精靈王奧特作爲他們的大祭司,實際也就是他們的教皇。
黛絲的銀髮散亂地披在臉上,面色慘白得沒有半分血色,美麗的眸子之中晶亮的光芒早已經消失不見,彷彿蒙上了一層黯淡的灰色。她看起來甚至連挪動一下那動人腰肢的力量都沒有了,阿爾瓦托起她的頭,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黛絲,你還好嗎?阿爾瓦來了。”
黛絲眼中已經消失殆盡的光芒閃現出了一陣異彩,她伸出雙手輕輕地摟住了阿爾瓦的脖子,阿爾瓦感覺她的手冰冷得嚇人。
“阿爾瓦,你......你要救援神島,那......是賓陸的精神支柱,神島和奧特跨了,賓陸也就跨了,你的常青樹家族就沒有了後援......”
銀鯊女王身旁僅有的十幾名主要的賓陸臣僚都在垂淚,女王,在王城被圍攻的時候親自上陣,苦戰了兩天,終於重傷在那些克萊拉武士和魔法師手上。而此刻,看起來她已經接近了彌留之際,惦念的卻還是賓陸國的信仰。
阿爾瓦卻知道,黛絲並不是人類,她也並不想做什麼女王,更沒有把神島作爲自己的信仰。換句話說,黛絲只是在爲自己做一個管家,她的職責就是信守承諾,爲常青樹家族看好賓陸這個後花園。
阿爾瓦抱着黛絲站了起來,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你應該是無力回到海里去了,而且也不能讓你的子民知道你的真身吧?”
黛絲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輕輕地閃動她長長的睫毛,以示迴應阿爾瓦的話。阿爾瓦轉過身來,把懷抱着的黛絲轉手交給了沃倫,沃倫皺了皺眉頭,他是個苦修者,生平是不近女色的。
阿爾瓦低聲對沃倫說:“把黛絲送到南邊的海洋裡,要快。我想,她父親應該也已經得知了賓陸發生的事情,正在大海之中急速趕來,你要護衛她的周全,她的族人一到,黛絲就一定不會死。”
沃倫點了點頭,抱着銀鯊女黛絲大踏步地朝林子外面快速走去。現在神島既破,黑衣者估計已經都撤退了,以沃倫的實力保護黛絲,應該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阿爾瓦轉過身來,對賓陸剩餘的重臣說:“你們放心,有我阿爾瓦在,你們的女王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賓陸的家園雖然已經毀了,但你們將來可以搬遷到我常青樹的領地去,在那裡繁衍生息,等一切都安全了、平靜了,你們再回來重建自己的老家。”
阿爾瓦在賓陸國中的威信,絲毫不亞於大祭司奧特,他這麼一說,十幾名臣僚的目光在經歷了國破家亡,幾乎絕望的時候,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阿爾瓦指了指沃倫對他們說:“這是我實力最強的護衛,他是一名聖階的強者,他將保護你們的女王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並治療好她的傷。現在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你們,你們告訴我,你們還有什麼殘存的部隊,或者重要的人需要我去救嗎?”
這是一個挽救危亡的時刻。雖然大家都知道,面前的阿爾瓦是人間的強者,是自己的強援,可是再強大,也就只是一個人,不能跟成千上萬的部隊相抗。沉默了片刻之後,賓陸的老宰相咳嗽了一聲,說:“尊敬的常青樹公爵大人,這是一場瘋狂的屠戮,我們並不知道克萊拉帝國爲什麼會大舉屠殺賓陸國的子民。我想,現在我們最需要做的,就是救助賓陸幾個最大部落的酋長血脈,如果有他們在的話,賓陸的精神支柱就還在,就復興有望。”
所有的人都在點頭。大家在商量了一陣之後,給阿爾瓦提供了一份名單,上面有四個人的名字,這是除了賓陸大島上最大部落之外的另外四個主要部落酋長的姓名。但戰事一開,他們都不知道流落到哪裡去了,只能給阿爾瓦一個大致的方位,阿爾瓦點了點頭說:“我都記下了,賓陸王城的範圍並不算是很大,我想,只要他們還都活着的話,我能夠把他們救出來。”
就在此時,一個人放聲大哭,拜服在阿爾瓦的腳下:“公爵大人,我知道現在情況的緊迫,您也沒有過多的時間和力量來救助更多的人。這四個部族都是將來賓陸復興的關鍵,老宰相甚至沒有請求您去救他的親生女兒,我......我實在是想請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老宰相又咳嗽了一聲說:“平科爾,道理你既然都懂,爲什麼還想提出這種無理的請求呢?難道你想爲了自己的親人,而浪費公爵大人的寶貴時間嗎?如果因此而耽誤了救助四大部族,你就算救出了自己的血脈,死了之後靈魂又有臉去面對神島上的神明嗎?”
這個叫做平科爾的人也是個年齡極大的臣子,聽了老宰相的數落,收起了哭聲,抽噎着說:“洛克,洛克他只有十七歲,他爲了女王陛下的安危......”
老宰相重重地哼了一聲:“平科爾,你要知道,爲了女王而犧牲自己,是洛克最大的光榮。洛克這孩子驍勇無匹,是我們賓陸的勇士,響噹噹的少年英雄,我想,他即便是戰死在疆場之上,也不願你作爲他的父親,爲了救他而損害賓陸復興的大業吧!”
平科爾不敢再說,不停地擦拭着眼淚退了下去。老宰相的話大義凜然,旁人都沒有異議,不過,卻有人輕輕地嘆了口氣,似乎對平科爾的兒子不能得到阿爾瓦的救援感到深深的惋惜。
阿爾瓦聽到“驍勇無匹”這幾個字,不由得心中一動。現在賓陸的情勢,估計這些重臣們都有家人陷落在戰火當中,竟然有人不求肯自己救他們的親人,卻爲這個洛克的危亡而感到惋惜?這裡一定有什麼原因。
“到底怎麼回事?先跟我說說,萬一我路上遇到,說不定順手就能救助了。”阿爾瓦的目光直視着老宰相。
老宰相嘆了口氣,說:“洛克這孩子,的確是個好孩子。他是這個平科爾的兒子,這幾年勇武出名,是女王陛下的親衛軍統領。今早我們突圍的時候,他自告奮勇地掩護着女王的車駕去引開追兵,我們才得以脫險衝出王城......”
阿爾瓦哦了一聲,這個洛克,一定是個既忠誠又勇敢的戰士,他能以聲東擊西的辦法引開追兵,那一定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了。這樣的人,是值得去救的,更何況,他還是個年輕武勇的可造之材。
阿爾瓦大略地問了洛克引開追兵的方向,就匆匆地走了。他知道,他現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在挽救一個民族,如果這個民族因此而獲救,自己就會成爲這個民族的救世主了。並且,對於這個只有十七歲的洛克,自己還真的是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