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桀回到九重天時,一位仙婢慌慌張張跑來:“不好了王上,落嫣仙子……失蹤了。”
咔嚓,蒼桀握在手中的水晶球應聲破裂,清脆的響聲嚇得那名仙婢慌忙跪地磕頭,身後的檮光身形亦是一顫。
水晶球的碎片在他手心碾碎成沫,他大袖一揮,帶着幾個隨從踏雲而去。
或許他知道她去了哪裡,要想保存澤堯的屍身不腐。除了那個地方,他想不出她還能去哪裡!
仙山境地,漫天雪舞,萬里冰封。
終年寒雪覆蓋的極淵山,連一棵植被也沒有,唯有風雪漫漫,大大小小的寒冰洞窯形成一道道壯美的冰雪奇觀。
冰洞之中,落嫣召喚出冰凌劍,把一塊巨大的冰塊雕琢出一副水晶棺材,將澤堯的屍身放了進去。寒冰鑄就的水晶棺材,可保他千年不腐。
只要他的身體完好,就一定有辦法讓他復生。
蒼桀趕來時,果見落嫣抱着那副水晶棺材,面容憔悴無一點血色。像一具失心的人偶般自言自語:“以前是你把我當成了她,不顧一切的追着我,可如今,我想不顧一切的追着你,你爲何不給我機會?”
:“若是我將身體還給她,你是否會高興一些?我也不用揹負這一身的罪孽。獨自苟活?”
她撫着他俊朗的輪廓,棺中的他彷彿只是睡着,那般安靜的躺在這裡。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掉在他的額頭,他亦沒有任何知覺,
:“澤堯,你可曾聽到我說話,你若是聽到,可否迴應我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蒼桀在洞門外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暗暗收攏藏在袖中的拳。
:“這寒凜之息非一般上仙所能承受,落嫣仙子再這樣待下去,怕是…”旁邊隨從小聲插了一句,見蒼桀臉色越來越冷,渾身散發的冷氣比這寒凜之氣有過之而無不及,爲避免觸動王怒只好將後面的話嚥下,退後一步。
他終於忍無可忍,大步踏了進去,扼住落嫣的手腕,拉離了那副棺材,落嫣猝不及防撞到他結實的胸膛上,擡眼見着來人,意外之餘又充滿憤怒。
:“你放開我!”
他看着落嫣的拳頭捶打在自己身上,不爲所動,冷沉下令:“將澤堯的屍體擡出去!”
落嫣掙脫蒼桀,撲到那水晶棺上,緊緊抱住:“誰也不準動他!”她擡頭看着蒼桀,淚眼中滿是憎恨:“你若是敢動他,便是要我死了嗎?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
蒼桀怒得扼住她的手:“除了威脅本王,你可還有其他方式?你以爲你這麼做?他就會活過來了嗎?癡心妄想!即便他活過來!本王依然有法子讓他死一千次!一萬次!”
:“到底爲什麼?你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還要怎樣?”落嫣哭着質問。歇斯底里的咆哮!她從未如此恨過他!這一刻,才真正讓她恨之入骨,而她的恨,也成功激怒了蒼桀的惱,他奮力一扯,將她摔在地上,惡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那幽紫的瞳眸之中陰鶩得可怕:“你是本王的女人!連你的命!也是本王給你的!如今,你竟爲了澤堯!要跟本王作對?”
落嫣冷笑 :“若我早知自己是寄居別人的身體才得以苟活。情願,我還是那株花草,爲人,才讓我知何爲疾苦疼痛,從你選擇權位拋下我的那刻起,落嫣便已心死,如今,我只是想守着他而已。爲何連這一點點的願望,你也想來摧毀?”
:“你若心死,本王救回來便是,你何必,對本王如此冷漠?”蒼桀捏着她的下巴,眼眸轉爲哀慼,一向高傲的他,從未如此祈求過任何人。如今,對她的所有縱容,皆是因爲深愛,而這份愛,在她眼中就如此不值?
:“落嫣,你想守着他?本王即刻可以將他碎屍萬段!讓他屍骨無存!”蒼桀惡狠狠說。
她忽然浮起詭異的笑容,脣角溢出絲絲銀血。蒼桀大驚,用力捏住她的雙頰:“張開!給本王張開!”
:“你若敢動他,我便只能如此了斷。”落嫣含着一口的血水,笑得森冷,這笑容讓他覺得冰滲入心:“我記得,只要我死了,你好像也活不成,你若真要逼我,大不了一起同歸於盡!”
蒼桀怔住,他鬆了她,捏緊的拳揍進她身後的冰階,濺起的冰晶滑過他的眼角,割出小段傷痕。
他沒有去理顧,憤然起身:“你想守着,便一直守着,只是本王不知道你能堅持多久?”
他揮袍離去,施下封印,降下的石門阻隔了與外面的世界。寒窋裡溫度下降了許多。落嫣眉目很快結上厚厚的冰凌,她想要站起,卻發現腿部已經僵硬得動彈不得,只能靠着手部的力量支撐着爬到澤堯棺材面前,觸摸到他身體的冰涼,她心裡慌亂,爬進那棺材之中,摟住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這一具軀體
她執拗的認爲,只要他還存有一絲人氣,便始終還活着,始終還有得救。
:“你會活過來的。”她頭抵着他的頭顱,呢喃低語,在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就是要救活他,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蒼桀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九重天庭,以前,他嚮往過九重天上的繁華,想過要成爲這裡的霸主,如今,他佔領了這裡,卻是悽清得毫無一點生氣,因爲這裡的人,該殺的殺,該逃的逃,滿布着死亡的氣息,他奪了澤堯的權,殺了無數澤堯的人,並同時攻陷魔族,祁越身負重傷,不知所蹤。
他想起踏着一地屍體走進天門的那一刻,卻感受不到任何勝利者的喜悅。因爲那時他才明白,他好像從未爲自己而活過。
他想着老仙王彌留之際留下的話:“:“軒兒,日後仙族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記得!替父王完成……完成心願,否則父王……死不瞑目!”
從始至終,他都秉承着父王的心願而活,從未追問過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清冷的大殿,沒有一個人伺候,皆被蒼桀揮退了出去,他一步步走向那象徵至高無上的寶座,撫着寶座上白玉雕琢交纏的龍,漠然跪了下來。
:“兒臣一身殺伐,就只爲了完成父王的心願,可是父王,兒臣並不開心,兒臣心痛…?”
他揪着心口的位置,那裡似乎空缺了什麼,一直以爲他應是鐵石心腸,可是不知什麼時候起,落嫣的一句話,也能讓他像剜了心一樣疼。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來了。那人在他身後跪下,雙手合十,像是在做祈禱:“老仙王如果能看到王上今日的成就,想必也安息了。”
蒼桀並未理睬,檮光側目:“王上莫不是對落嫣仙子動了真情,別忘了,至始至終,她都只是一枚棋子。”
:“本王知道。”蒼桀難得對這個忠心耿耿隨侍在他身邊的老臣流露出不耐煩的口吻。他現在,厭煩聽到“棋子”二字。
檮光輕輕嘆息一聲:“王上如今已無法左右落嫣的情緒,反被她牽動情感,王上應該知道,這是極危險的事情,還是除了她的慧根,以免,日後成爲王上的威脅…”
蒼桀出言打斷他的話:“你知道除了慧根,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臣知道,仙人如果沒有慧根,如同花木沒有生命。那便和死人無疑,卻又斷不了氣,生不如死。”檮光垂首叩拜一禮,復又擡起頭來:“只是王上,鎖心咒已將您與落嫣仙子的命運連在一起,若你對她動了真情,必然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落嫣絕對留不得了呀,還請王上三思。”
蒼桀怒火一下子燃了起來:“當初!讓本王將她帶回來的是你?如今要害她的也是你!祭司!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你可知擺弄本王是什麼樣的後果?”
檮光虔誠的低下頭,像最忠誠的臣子在他面前伏地而拜:“落嫣絕非一般仙草,她的身份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王上若能控制得了她,必然會爲我族帶來繁華,倘若王上爲她所控制,那王上必然是走向滅亡。”
蒼桀不想再聽他這些廢話,冷然下逐令:“你出去吧,本王想一個人靜一靜。”
檮光沉默了許久,他望着眼前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少年,終究是再也聽不進去他說的話了,
他不由得思量,當初或許不該建議蒼桀去碰鎖心咒法的禁忌,如今造到反噬,再放任他深陷下去,早晚會毀了他自己。
檮光默然退了出去,關上房門那一刻,他的面色微微變了一變。
若是王上聽不進去勸,那也只能,從落嫣身上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