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天下聲名廣,雪膚花貌參差是。

太后鑾駕是昨夜酉時回到京畿的,她不聲不響的入住城外的官驛,吩咐從人就地將息一晚,待天明時再通知皇城中人。

西門暗取過急報略一展看,眉目一凝,好似有一道陰霾閃過,隨即卻消逝無蹤,“太后乃萬金之軀,鑾駕停駐在城外,內外官吏、守軍竟無一人奏報……”

他聲調沉然,神色中喜怒難測,淡然一掃,階下幾個親近臣子都覺得心頭一凜。

“派人去郊迎母后。”

良久,西門暗纔開口說道,聲音一片淡漠,也不似驚奇,更不象是喜悅。

大殿之中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尷尬起來。

衆人交換了個眼色,心頭或多有少都有些明瞭——皇帝與太后之間的關係,並非如民間所想一般母慈子孝。

太后當年以王氏貴女的身份,私奔下嫁於一個武夫。生下了西門暗後,丈夫屍骨未寒,她就匆匆嫁入同爲名門貴閥的顧家作填房夫人,將還是孩童的昭元帝一人留在金陵,長年不聞不問,任他一人流離顛沛。

西門暗歷經世上磨難顛沛,終於成爲一支義軍之首,此時顧王兩家也聯合起兵,多年後母子二人竟然重逢於戎馬倥惚之間,彼此相對,一時竟是無語。

這等複雜的糾葛情仇,衆人心中都是雪亮,此時見皇帝這等態度,一時都有些不自在,即便強如左相,張了張口,還是保持了緘默。

西門暗瞥了他們一眼,幽沉雙眸微微閃動,停了一停,又繼續道:“午時三刻,大開宮門,朕親自迎接母后回宮。”

左相沉吟片刻,斷然擡頭道:“郊迎之人位階不易過低——就由臣親自走一趟吧!”

西門暗微微頷首,面色略微緩和下來,“左相乃是國之肱股,品德貴重,由你前去郊迎,朕也就放心了。”

至於到底“放心”什麼,衆人也是心頭有數,不去多想。

西門暗指尖略微敲打着桌沿,那低微而沉重的聲音,在衆人心中卻響如擂鼓。

“一夕之間,宮裡遭逢驚變。”

他聲音仍是淡淡,衆人卻各自惴惴,覺得心頭不安起來。

“有人在宮裡頻頻施法作亂——前次是阮七變爲妖物,這次更好,無數宮女變成了石化之怪!!!”

西門暗聲量猛然提高,聽到衆人耳中好似震雷一般,嚇得渾身都起了冷汗!

“萬、萬歲……是臣無能!”

有人雖然聲音打顫,卻終究鼓起勇氣出來認罪。

乃是新任神武右將軍沈禰,他剛剛接替死去的阮七之職,便遭遇此事,職責所在,卻是辨無可辨。

“萬歲,這對沈大人並不公平!”

卻是尚未離去的左相站出來說話了,“巫蠱奇術一類,原本便是國師該負之責。”

顏雨在一旁聽了,擦了擦額頭冷汗——左相這是真跟國師卯上了啊!

但就算是同爲術者,他也不得不承認,左相這話實在也是有道理的。

想到此處,顏雨的目光不禁閃了閃——無塵公子絕對是個高傲乖戾之人,如今宮中在他庇佑之下,卻接二連三的出事,以他的性子,又怎會如此平靜地放任對手炫耀?

只怕,其中別有蹊蹺……

他隨即又想起另一個術者朋友所說的,近期天都風雲聚會,將生鉅變——

天門三宗,將在天都召開共議!

他正在浮想聯翩,耳邊卻聽到沈禰聲音未穩,卻似鼓起勇氣說道:“萬歲,其實在這次事件之前,臣也曾發現了一些端倪……”

“哦?!”

面對西門暗冷然一瞥,沈禰額頭見汗,卻仍強撐着說道:“在阮將軍出事前幾天,微臣正好輪值,卻偶然遇見一位宮裝女子行跡詭秘,她好似提了一隻瓷瓶,裡面有些許白色粉末漏出——見我上前喝問,她竟然快速奔離……”

沈禰回憶着那一日的情形,“隨後我出手攔截,電光火石一瞬間,她肋下中了我的圓鏢,狼狽而逃。”

他似乎是怕皇帝怪罪,連忙又道:“臣身上並未私藏暗器,這圓鏢平素是束成手環在腕上——”

“那你爲何從未稟報?!”

西門暗沉聲問道,眼中

微有怒意,沈禰雖不是他最器重的,卻也是他軍中着力培養的親信,如今居然一字未報,若不是有今日這一出,只怕此事根本是風過無痕。

“臣當時就稟報了阮將軍,她是臣的直屬上司……可是當時阮將軍神色渾渾噩噩的,根本沒把此事聽進耳中。”

沈禰連忙叫冤,衆人也一時默然了——阮七那一陣大概已被妖術所迷,指望她做出正確判斷,進而全宮搜捕,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這也就罷了,從今日起,全宮大索,每一個人,每一處偏僻角落,都要給查得仔細!”

西門暗一聲令下,沈禰連忙叩首稱是,正要告退出去,卻被昭元帝喝住了——

“在全宮大搜之前,你知道你該先做什麼?!”

偷覷着君王冷峻無比的面容,沈禰腦中一片混亂,只聽昭元帝冷笑一聲,嗓音中含着難以壓抑的滔天之怒——

“宮裡一片混亂,你不去整理,是想讓人看笑話嗎?!!!”

****西門暗所謂的“讓人看笑話”這一句,卻是其來有自的。

午後三刻,正是日光放晴,暖意融融之時。

宮門大開,金水橋的正中央大道,今日卻是破例允許通行。

文武百官,一齊俯伏道上,呼着萬歲。承宣官傳旨平身,文武官紛紛起身,卻是再無一絲聲響,惟有風聲獵獵。

遙遙出現在眼前的,先是十二對綵衣宮女,通身華燦錦繡自不必說,一舉一動之間更見氣度。

隨後出現的,便是三十六名黃衣宮監,形體剽悍魁梧,目視前方一派巍然。

再下來又是十二名紫衣太監,發冠朝服皆是有品級的,在他們簇擁之下,又有三十六名青衣宦官擡着一挺鳳輦,緩緩而來。

鳳輦之後,更有校尉六十四人,金吾杖、立爪、臥爪、鐙仗、骨朵、儀刀、鉞斧,都一對一對的分列左右,寂靜無聲,往前進行。隨後又有金響節十二,綿花蓋四,十六個侍衛,戴着闊邊珠涼帽,紅衣,黃緞腰帶,碧油靴,跨着白馬,手持豹尾槍,成對而行。侍衛後面,便是內侍十二四人,宮女二十四人,手中都執着金交椅、金踏腳、多水盆、金唾盂、金唾壺、金香盒、金脂盒列隊過去。

這一陣煊赫浩蕩。在日光之下瞧去,竟是說不盡的皇家氣象,道不完的輝煌富貴!

鳳輦終於落地,太后卻並未落地,而是在車中長嘆一聲,笑道:“一路行來,城中氣氛肅殺,卻是爲何?”

衆臣面面相覷,無人敢答一句——乃是因昨夜宮中喊殺聲震天,城中百姓閉緊門戶,驚駭不敢多管。

只聽輦中一聲輕嘆,似乎也不以爲意,淡然一句,宛如珠玉濺地,玉潤悅耳,“也罷……”

輕微一句,便有四位華裝宮女奉了一位錦服煙翠的少女上前。

日光照在少女的面上,冷玉肌膚宛如凝晶剔透,一雙水眸靜然,鼻樑以下卻蒙了一方黑底金紋的紗巾,半遮面目。更引得人悠然暇思。

少女上前微微躬身,揭開一重錦簾,桐木車門一動,隨即又是一層霞影紗微動——隨即,一隻素白纖手伸出,平穩的放在她掌心。

隨侍四女隨即上前,以蒙面少女爲首,將太后攙扶而下。

日光明燦,雖然有風卻並不寒冷,太后微微擡頭,衆人只覺眼前一亮,隨即竟有人發出輕微不一的抽氣聲。

垂髻雲鬢,額前佩有瓔珞珠冠,隱約可見鳳眸宛如一泓秋水,顧盼間美不勝收,讓人心魂盪漾,宛如浸潤在春輝暖水之中一般。

傳聞中,太后先是下嫁庶民武夫,後改嫁顧氏,先後生有二子,大約也有五十上下了,沒曾想,眼前這位宮裝美婦,姿容輝煌明燦,竟是世上絕色,超越年歲的洗禮!

“兒臣恭迎母后回宮。”

西門暗上前一步,接過翠衣少女扶持的太后手腕。目光在她半蒙的面巾上停留一瞬,隨即化爲幽無。

他雖然言辭謙恭,卻並無笑容,神色之間宛如冰雪未化,倒是讓這等鮮花着錦,喜氣洋洋的場面變得有些冷了。

太后就勢挽住他的臂膀,含笑深深打量,目光閃動之間,似有千言萬語——

“看着瘦了。

她輕笑低語一句,隨後卻被人突兀插話——

“母后只顧着關心皇兄,就不理會兒臣嗎?”

笑意親暱,卻是稚童一般撒嬌賭氣的口吻,能用這種口氣向太后抱怨的,世上惟有一人,便是當今皇弟,熙王。

太后笑得眯起了眼,另一隻手不由分說的扯了他,嗔怪道:“一見面就氣我,爲娘真是白生了你這不肖子……”

話意語氣,卻是歡喜極了。

她這一挽,竟帶了皇帝與熙王並行。三人並肩,親暱的站在一起,落在衆臣眼中,卻是好一幅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畫面。

“母后前往五臺山禮佛,一去便是半年,真是想死兒臣了!”

熙王攙着太后,口中說笑着,卻仍是一副小兒子的眷戀不捨。

西門暗卻仍是冷然不語,靜靜聽他們母子寒暄敘話,這纔開口道:“初春積雪未畫,山路崎嶇溼滑,母后突然迴鑾,實在是太過冒險了……”

他雖然冷面冷心,這話聽着也平常,細細咀嚼,倒也是一番關心擔憂之心。

太后目光閃動,隨即卻笑意更深,“我在佛前爲你誦經禱告,一時卻生心悸,只怕是感應着什麼,所以心急火燎的趕了回來。”

她抿脣微笑,眉眼間滿是慈愛光芒,“五臺山的佛菩薩最爲靈驗,我心裡擔憂,就怕你出了什麼意外……”

西門暗凝視着她,隨即卻移開目光,脣邊勾起一道微微的嘲諷弧度——

是怕我沒出意外吧……

心雖如此作想,他卻仍是穩穩的攙了太后。嗓音一派平緩寧靜,“母后一片虔心,果然爲神佛所感——昨夜宮中偶有賊寇作亂,經過緝拿,已然平息下去。”

“什麼?!賊寇?!”

太后身上一顫,面容之上血色盡失,腳下卻也險些一個踉蹌,她一把將西門暗和熙王拉近,仔細端詳着他們,惟恐身上出現任何一個傷口。

“母后你放心,皇兄身手了得,又怎麼會被小小刺客所傷呢……”

熙王的聲音帶笑,不知是沒心沒肺的輕佻,還是別有意味的譏誚,“至於我嘛,您該知道,身爲外男,入夜後便禁止入宮,所以無緣得見這等大場面。”

“胡言亂語!”

太后低斥道,卻並無多少真實的怪罪意味,母子三人說話之間,已是通過長長的正道,來到殿前等候多時的宮轎跟前。

太后輕挪雪履。朝着衆人含笑頷首,受了叩拜大禮,隨即便改換大轎入內,接受宮中后妃的覲見與伺奉。

****聞知太后迴鑾,宮中有頭臉的妃嬪都急着梳妝打扮,前去拜謁伺奉,宮車轆轆之聲不絕。

德寧宮中,卻是一派反常的寧靜。

西院正房之中,梅選侍臥牀沉睡,面容仍是蒼白毫無血色,只有靜靜的呼吸聲息。才證明她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尊石雕死物。

小森端了藥碗,憂心忡忡的上前,欲扶起梅選侍喝藥,卻被姬悠厲聲制止了——

“你別動!”

小森被嚇了一大跳,大碗湯藥潑了大半,熱氣燙得手上起泡,隨即眼中就浮起淚花來。

姬悠很是愧疚,手忙腳亂的替他擦眼淚,“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麼多眼淚……你別哭了,是我不對,都是我太大聲了!”

好說歹說送走了小森,並特意叮囑他“梅選侍是風邪入體,要多蓋幾層被子出汗,先不用喝藥”,姬悠這才鬆了一口氣,眉宇間的鬱色卻不減反增。

他凝視着牀上靜靜睡去的梅選侍,秀麗而不失英氣的面容上血色全無——若是揭開被子,出現在眼前的下半身,卻是詭異地化爲了僵硬巨石!

怎會如此?!

他深深皺眉,平素的憊懶輕佻全然不復,雙手緊握成拳,卻是無一此可以打下發泄!

驀然,房中升起一陣煙霧,白色煙霧之中,一道聲音悠然傳來,似男似女,非幻非真——

“找我何事?”

姬悠微微詫異了,平時主動聯繫此人,總要半個時辰左右纔有迴音,今日不知怎的,卻是片刻就有回覆。

他無暇多想,斷然開口道:“請你救她!”

(本章完)

未經惆悵不知愁顫巍巍花哨弄影,亂紛紛落紅滿徑{二}破釜沉舟生死關 險死還生玲瓏局。驕霜冷盡世間念,冰炭化作妙蓮華。{二}福禍來去皆因果,何必糾結因。{二}黃雀不覺身後影,尤待昭陽日影來。嘗聞傾國與傾城。{二}風定寒雲猶驚怯,如神如鬼費思量{二}只是一眼,便是千年浮生長恨歡,肯該千金輕。煮酒論英雄,賺城斬車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篙人。{二}天涯流落思無窮,爲問東風餘幾許.獨許塵谷深密處。終南深處有光年。{二}望盡天涯不歸路,芙蓉帳暖度今宵,獨許塵谷深密處。終南深處有光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半夢半醒,如癡如醉。陰錯陽差局中局,天長地久有時盡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洞房昨夜春風起,遙憶美人湘江水{二}殘雪凝輝冷畫屏,斷腸聲裡憶平生。浮生長恨歡,肯該千金輕。洞房昨夜春風起,遙憶美人湘江水。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二}相恨不如潮有信,渡盡蒼生怔本願。風池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誰念西風獨自涼,清歌莫送秋聲去{三}獨見驚鴻照影來,風塵情事揮不盡。淺碧眉長約迷樓,深紅短刺勾春色。{二}殘忍的不是天,是命中註定風刀霜劍嚴相逼,智愚永是兩公平。誰念西風獨自涼,清歌莫送秋聲去{三}福禍來去皆因果,嫦娥應悔偷靈藥浮生長恨歡,肯該千金輕。{二}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茶扉外菸絲醉軟。風定寒雲猶驚怯,如神如鬼費思量簫聲四遍,驚心是非{四}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洞房昨夜春風起,遙憶美人湘江水{二}花城柳暗愁殺人,墮紅殘萼暗參差未經惆悵不知愁{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二】紫豔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誅蓮愁風月無情人暗換,舊遊如夢生靈嘆!深藏不露誰能知,唯有仙之也。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茶扉外菸絲醉軟。可憐夜半無虛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北方有佳人,傾城又傾國{三}聖皇弓劍墜幽泉,夢魔猶在人間。白虹貫日天子危,露壓煙啼千萬枝莫道前路無知己,他年我若爲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翻手爲雲覆爲雨。簾外雨潺潺,春意鬧三世{二}道不出是癡,說不出是傻洞房昨夜春風起,遙憶美人湘江水。福禍來去皆因果,嫦娥應悔偷靈藥隨緣而生,隨緣而定{二}我命由我不由天!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茶扉外菸絲醉軟2若非羣玉山頭見,會下瑤臺月下逢若便當時身不遇,同來望月人何在簾外雨潺潺,春意鬧三世{三}北方有佳人,傾城又傾國{三}春花軟柳,佳人如玉{二}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二}身是浮萍隨逝水,是誰招此斷腸魂,只因四味,需藍王{二}醉倚青鸞上碧霄,慈母嬌兒三春暉。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篙人。{二}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一心愁謝如枯蘭,海天龍戰血玄黃惡人自有惡人磨,魄散巫山十二峰你我的再次結緣~!恍若荒涼一夢,夢斷腸。{三}顫巍巍花哨弄影,亂紛紛落紅滿徑{三}悠悠生死別經年,回眸一笑百媚生雲鬢花顏金步搖,猶爲離人照落花{三}只因四味,需藍王若便當時身不遇,同來望月人何在雲鬢花顏金步搖,猶爲離人照落花{二}葡萄美酒夜光杯,此恨綿綿無絕期浮生長恨歡,肯該千金輕。{二}悠悠生死別經年,回眸一笑百媚生風池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悠悠生死別經年,回眸一笑百媚生雲鬢花顏金步搖,猶爲離人照落花{三}雲鬢花顏金步搖,猶爲離人照落花紅塵白浪兩茫茫, 休得爭強來鬥勝只因四味,需藍王相恨不如潮有信,渡盡蒼生怔本願。獨見驚鴻照影來,風塵情事揮不盡。天下何人不識君,澤國江山入戰。浮生長恨歡,肯該千金輕。{二}道不出是癡,說不出是傻【四】惡人自有惡人磨,魄散巫山十二峰明知是禍,爲何還不知所措一夢恍眼似南柯,金風未動蟬先覺誰念幽寒坐嗚呃,白刃直入蒼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