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話音落下不久,一羣人打馬從遠處飛馳而來。
“吁吁籲!老二,你剛纔確實看到這邊有人?”
“應該有的,大哥,他們怕不是躲起來了吧?”
“哼,往哪裡躲,那邊亂石崗去看看!”
十幾個騎馬者快速調轉馬頭,向楊牧他們所在的方向跑來。
老西蒙一看臉色大變,立刻對身邊的人招呼。
所有人都不含糊,拿出槍械,準備好一切。
一直等對面的馬隊到了五十米處,老西蒙出生大喊:
“射擊!”
所有戰士全都訓練有素,同時開槍。
這就是末日了,對於來意不明的人,先下手爲強是原則。
“哈哈!還想反抗我們,快把女人留下逃命去,要不然一會爲時已晚!”
十幾個馬賊一起下馬,身前各自出現藍色武器盾,擋住射過去的子彈。
所有人都是原石戰鬥者,不過只是三級上下,因此面對槍的攻擊,他們也只能下馬,利用地形作爲掩體掩護。
楊牧躲藏的地方和莉莉婭很近,這姑娘看上去挺緊張。
楊牧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沒有離開。
“看什麼呢?”
李大花注意到了楊牧的目光,非常不滿意,動手掐了楊牧的腰。
“看人。”
對於楊牧的坦誠,李大花很無語。
他看的是人嗎?明明是個漂亮的女人。
“幹嘛,心動了?”
“沒,我在想她跟我說的話。”
兩個人的交流很小聲,別人不會聽到。
“她跟你說了什麼?”
“挺多的,也挺複雜,大花,你說殺伐果斷和婦人之仁是不是矛盾的?”
“當然。”
“遇到敵人是不是就應該直接幹掉?”
“難道不是?”
“是啊,我之前一直都這麼做。”
“這個女人跟你說了什麼話?讓你覺得這麼做是不對的?”
楊牧沒有接續說話,只是皺眉思考。
殺人真的很開心嗎?
楊牧是個殺人者,所以他非常清楚那種感受。
之前在木蘭城,他衝入了末日商人協會的代表洛家。
那家中有很多人,也有一些高手。
爲了快速結束戰鬥,他殺人非常雷利風行,任何人都不放過。
老人,孩子,女人,所有!
楊牧認爲洛家人的行徑大多是無恥的,那麼他們的親人也要爲此付出代價。
可是在殺那些手無寸鐵女人的時候,楊牧的心中是有些猶豫的。
而等他殺那些小孩時,更是幾乎下不去手。
其中有個孩子剛剛滿月,被楊牧提在手中。
就在這時,與李大花有曖昧的洛君天衝到眼前。
“楊牧!你放下孩子!他是無辜的!”
洛君天雙眼血紅。
楊牧冷漠看着他。
“你也知道孩子無辜?”
“放了他!”
“這是你的孩子?”
“是,是我的孩子!你放了他,無論你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好啊,你去死,我放了他,用你的命換他的!”
“你!你好狠!”
“我狠嗎?你倒賣別人妻兒的時候,沒想過自己是狠毒的?”
“你真的能放了他?他才那麼小。”
“我楊牧憑心做事,已殺了你滿門,不介意少殺這一個小的,但你要想要承諾的算了,生死麪前,承諾算個屁!”
“我......我......”
“你沒時間考慮了。”
楊牧說話間舉起了手。
那洛君天一看,急忙拿出了一把刀。
“你別動!你別傷害他,我......我死!”
說話間,他竟然真的將那把刀刺入了他的心臟。
楊牧當然很意外,在他的眼中,洛君天和他父親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已經沒有了人性。
可是他真的爲了自己的孩子而選擇去死,能說他沒有人性嗎?
楊牧走過去,看着地上彌留之際的男人。
他的臉色蒼白,躺在那裡也看着楊牧。
“洛......洛思過!”
說完這句話,他死了,自殺身亡。
楊牧站在那裡許久,這個孩子叫洛思過嗎?
呵呵,或許洛天君也知道他做了太多邪惡的事,所以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叫這個。
人心太複雜了,一個天天都在做着壞事的人,其實很可能也有一副菩薩心腸,只是他被某種力量逼迫的成爲壞人,最後自己也無法救贖他自己。
如果洛天君有一個做正當生意的父親,弄不好他也是個大好的青年。
他的內心一定非常矛盾,弄不好擁有雙重人格,所以他可能每天都有兩個意識在心裡爭鬥,讓他飽受着煎熬。
楊牧終於慢慢的把那孩子放在了他父親的身邊,然後離開了。
他只能讓那個嬰兒自生自滅,他殺了他全家上下很多人,不可能把他帶在身邊撫養。
在塵埃落定後,他返回家中,見到李大花第一句話就是想要睡覺。
他身體是疲憊的,而心更加的累。
第二天,他特意去關注過洛家的事情,傳聞的版本里是暴君暴虐成性,將人家滿月的孩子摔在地上活活弄死,事實上是那一間房屋因爲其他房屋的大火蔓延過去,最後燒燬了一切,據說有人滅火後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屍體,正是那已經被燒焦的洛思過!
沒人知道,楊牧偷偷落淚了,他一個人在房頂上,雙手捂住了臉。
他也知道那孩子無辜,他也知道那孩子本來不需要死。
洛思過。
楊牧想起了金庸筆下楊康的兒子楊過。
楊過的一生很有意義,他和他的父親完全不一樣,是個衷信之人。
因爲當年他被養大,所以纔有了神鵰俠侶的故事,纔有了過兒與姑姑忠貞不渝的愛情。
可是洛思過沒有這樣的機會。
楊牧也並非金庸筆下的郭靖,他沒有心胸去把那孩子帶出去交給別人撫養。
這或許並不怪他,他從小學的就是爲了活着不擇手段,殺伐果斷絕不容情。
然而這一切真是他想要的嗎?
不,他不是這樣的,他只是一個表面人渣,表面壞人,他的冷血只是因爲他想要保護自己。
如果他能安逸的活着,其實他想要做個溫暖的人,不那麼尖銳,也不那麼刻薄。
楊牧之所以想起這些事,是因爲阿神事件。
阿神爲了個溫思佳報仇,殺光了當年參戰的人。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只是那份名單上記錄的。
可能這名單是參戰中人寫下來的,交給阿神,阿神就拿着它開始去找這些人,殺光所有,包括他們無辜的家人。
如果是自己會這樣做嗎?
或許也會,然而這樣做他會快樂嗎?
比如像是莉莉婭這樣的女孩,陽光熱情,美麗誘惑,並且性格直爽,這樣的人他會去殺死嗎?只因爲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親屬曾經圍攻過溫思佳?
哼,那他楊牧的心胸可真是小到家了。
意識迷茫的四年,是楊牧心裡變化的四年,醒來後他滿是怨氣,嗜殺成性,所以虐殺了地下世界不肯合作者。
被困地洞的一年,是楊牧修心的一年。
他想了很多事情,想了諸多回憶,想了自己的一生,想了未來的生活。
從地洞出來後,楊牧還是隨心所欲着,這只是一種麻木。
而這種麻木漸漸甦醒,楊牧的修心之路也就昇華道康莊大道了。
他在試圖改變自己,改變這個世界,改變所有的一切。
他想要更好的,更符合自己世界觀的世界出現。
所以他在之前想要建立猛獸戰隊,他要逆轉這個世界,結束末日所有的紛爭,這是一個理想。
那他是爲什麼而戰?
只爲自己?
就在之前他也這樣認爲,然而事實上如果他真這樣做了,那就是爲了全人類。
既然他已經事實上爲了全人類而戰,那還要繼續殺戮人類,以人類爲敵嗎?
如果這樣,他是不是塔瑪的有病?
當年流浪,街邊的雜毛老道士給楊牧講過很多道理。
楊牧當初大多不理解,不過對於如今的他而言,有些話他已能夠參悟。
楊牧記得那一年,街道上兩個人吵架。
“老子要跟你分家,咱們飯店現在不賺錢,爲什麼不能改成賣盒飯?”
“當初咱們開飯店的時候怎麼說的?要做的是高檔次的飯店!憑什麼去賣盒飯?”
“行行行,道不同吧不相爲謀!以後咱哥們也別做了,分家!”
“行,分就分,就當我老張沒認識過你老王!”
兩個大嗓門吵完就各自分開。
那雜毛老道嘿嘿笑着,拿起他的破茶壺,跟着那張老闆去到那家海泰大酒樓,要了一壺開水這才走出來到街角,用那已經裂開卻不漏水的杯子給自己倒了半杯茶。
“小牧啊,這兩人吵架,你可看到未來?”
“未來?”
“嗯,道可道!”
“老道,什麼叫道可道?”
“你自己去參悟吧,盯着這家酒樓,或許以後你會明白的。”
當時楊牧就在那一帶流浪,所以那家酒樓的事情他還真的知道。
三年後,開酒樓的張老闆宴請了送盒飯的王老闆,兩個人從酒樓裡出來後稱兄道弟,關係別提多好了。
兩個人都成了大老闆,都得到了事業的成功,楊牧就找人打聽,他們不是分家了嗎,怎麼又在一起了呢?
海泰大酒樓的一個老員工知道這件事,告訴楊牧道:
“是,我們張老闆和王老闆以前是一起開過酒樓,三年前酒樓效益不好,所以兩個人分家了。張老闆繼續堅持搞酒樓的高端化,王老闆則去賣盒飯,通過賣盒飯他發現搞配送很有出路,於是就又註冊了個公司,在漢寧搞起了送餐的APP。張老闆和王老闆原本就是關係要好多年的朋友,當初分家也是意氣用事。張老闆自己搞酒樓,雖然堅持了一段時間,但效益一直還是不好,王老闆的APP搞起來後面臨太多競爭,他小餐館的廚子就是個做普通盒飯的,食物實在沒什麼特色,於是兩位老闆重新碰到一起,張老闆提供食物,王老闆搞全城配送,竟然一炮打響,兩個人都賺了個盆滿鉢滿。”
楊牧聽到覺得奇了,只不過當時他還沒有明白雜毛老道的意思。
如今他想起這件事,有所覺悟。
人的內鬥總是存在的,所以人心看似險惡。
可人並不是一成不變,人心也並不總是險惡,也有善良與柔情。
所謂陰陽向背,天道循環,親可成仇,敵可化友,道可道,反過來也是道可道,這就是道可道的真諦!
殺戮簡單,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去,可戰亂年代世界總沒有發展的很好。
人們停止殺戮,求存同異,相處雖然艱難,但得到的是太平盛世。
道可道,就是一種讓人不要過於極端的思想。
感覺他是壞人,爲我所有那就是有用之人。
殺戮並不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如今楊牧已經要以天下喪屍爲敵,繼續殺人的話,有什麼意義?
這時,馬賊們突破到了距離亂石崗十米處,他們舉着盾牌,老西蒙的人已沒辦法幹掉他們。
楊牧起身移動到莉莉婭身邊,莉莉婭也在拿着一把手槍對外射擊。
“喂,女人,我帥嗎?”
“什麼?”
“我帥嗎?”
莉莉婭收起槍躲在石頭後面喘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楊牧。
“兄弟,你有病吧?”
楊牧嘿嘿一下,忽然起身,從石頭縫間飛身出去,直撲那些馬賊。
莉莉婭嚇一跳,急忙手扶石頭看去,同時大喊:
“別開槍!別傷到他!這人可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