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路旁景色倒退,大自然肆虐的痕跡盡顯無餘。
爲了儘量避開正午高溫暴曬,出發時間定在凌晨天色將亮的時間。
花壇中一些還年幼的景觀灌木被風暴連根捲起,只留下一個淺淺土坑;由於位處郊區,瓦房磚房數量不少,頂樓的瀝青防水層也被吹落;破碎的落葉遮蓋了地面,一片蕭索。
兩量suv一前一後飆過,車屁股捲起零星雜物飄零,留下被吹彎寫着‘距離蘆葦鎮5KM’的不鏽鋼路牌在身後。
在此之前的近1個月,一直都是豔陽高照,除開少量火災過後的建築還有交通事故引發的車禍,許多地方看起來彷彿只是空了些活人。
兩日前的颱風,進一步將所有幸存者進一步推離文明的懷抱,在大自然的怒吼咆哮中,整棟房子都在嘎吱呻吟,被迫承受着,所有幸存者在這樣的偉力下爲之顫慄。
颱風帶來的降雨強行透過每一寸縫隙灌入室內,倖存者只好找來不用的毛巾衣物甚至被褥堵塞門縫窗隙。
此刻,颱風早已消失無蹤,晨光彷彿一位高明的畫師,剝奪了許多鮮豔色彩,給末日後的世界加上了一層灰暗與陰沉。
“算是有點末日的味道了。”黑子對艾黎道,車窗照常開着,清晨微涼的風撫過肌膚,很是愜意。
老周的情況,艾黎和餘念大致給黑子說過了,但這貨最開始緊張了一瞬,然後就大罵艾黎騙了他,如何不是東西,如何不相信他云云,沒多久就變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了。
這是餘念最佩服黑子的一點,神經夠大條,不過假設他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也不會一直跟着艾黎了。
兜兜轉轉幾小時後,車子終於駛出小路。
“喪屍越來越多了,導航如果沒偏太遠,我們應該已經到江邊了。”艾黎負責導航,看了看手機道。
“滋……餘念,我們快到江邊了,跟緊,那些東西也變多了。”
“收到。”餘念有些消沉的聲音說道。
“別想了,只要不死,總還能再見的。”張志海死後,餘念情緒一直很低落,知道他還在想着蘆葦鎮的那些人,艾黎安慰道。
……
通過一段緩坡,駛上堤壩,車速不由慢了下來,大河攜帶的特有水汽味兒伴着風飄來,往下游走幾百米,東江拐了個彎,視線越過寬闊的江面,對岸就是一處灘塗,從上游飄下來的雜物盡數在此堆積。
堤壩上只有幾隻喪屍遊蕩,放在如今三人眼中早就是土雞瓦狗,暫時任由它們靠近不理。
“下車吧,過去看看。”餘念腦袋探出來打了手勢道,指了指江邊,大大小小的民用商用船順江而下,擁擠在一起,幾乎堵死了整個江面,假若未來重建,光這些失去動力的船隻所耗人力物力時間都是難以想像的。
餘念略微有點期待會不會裡面有軍艦好讓他見識見識,但沒找到。
“這都是上游飄下來的,估計天南地北的都有了。”黑子道,走過去幾步幹翻一隻靠近的喪屍,脖子上的皮膚幹得刮手,一身藍色工服,大約是個港口的工作人員。
對面的灘塗上那幾百隻如同腐屍上蛆蟲一般的細小物體不問可知是什麼東西,沒有外力幫助它們恐怕很難離開淤泥,多數都會在那兒逐漸腐爛消亡,如果幾人現在靠近了看,其中部分喪屍的腿由於長期泡水,已經爛得只剩兩條空蕩蕩褲腿了。
許多船隻擠在一起,在江水擺動中叮叮噹噹撞擊着,上面不時有身影晃過,內陸多以陸路和飛機爲主,這些人生前都是船員。
“老餘你說這算不算幽靈船?”黑子遲疑道。
“怎麼不算,現成的幽靈。”艾黎道,這老東西自從吐露真實身份後,嘴巴是越來越把不住話了。
三人各自去車後排取隨身揹包,裡面主要還是食物飲水和子彈,還有照明和醫療用品備用電池等,加起來有十幾公斤,這還是爲了方便行動刻意減輕過的重量。
黑子長嘆一口氣,“我這輩子都沒想過我不當兵了還有重裝越野等着我。”
艾黎畢竟是年紀大了,又是重要角色,給他的揹包重量稍小,正要開口,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兩聲尖叫就傳了過來。
咔嚓一聲黑子手裡的槍就上膛了,目光追着剛起來的餘念看去。
“你爲什麼在這兒?!”餘念單手攀着車門,衝着後座壓着聲音憤怒道。
“我……我不想留在那個農莊。”一個女聲弱弱說道。
黑子把手掌往額頭一拍,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嗎?”艾黎也怒了,“而且我們根本沒空管你!”
“我,我帶了自己的東西,不需要用你們的。”
田濛爭辯道,揹着一個小巧的包跨了出來,從體積來看,一兩天的食物飲水最多了,但以這幾天她的表現來看,裝的是不是吃喝用的還是個問題。
總算她沒穿着見到她當晚的衣服,也沒有化妝,休閒牛仔褲加雙運動鞋,竟然顯出幾分純真,看起來就像是剛下班要去逛街的模樣。
“他們都欺負我!那麼熱的天,也不讓洗澡,吃點東西還要被罵!”她胡攪蠻纏道。
短短兩日相處,就被餘念看出來這女人和以前沒什麼區別,殺喪屍以她的膽量估計是不敢的,從小到大大概也沒做過什麼粗活兒,末日後一直跟着涵哥一行人,自然什麼也沒學到,不過餘念太瞭解她了,指望她去和喪屍幹架就不必了。
“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嗎?”黑子沉聲喝問。
“不是說去武漢嗎?”左右看看三人,田濛說道。
餘念無奈和艾黎對視一眼,一字一句對她說道。
“我們要去,北京!”
驚訝的張着嘴,好像要從三人臉上看出他們是不是在說謊,眉毛微顰,終於驚慌失措起來,“我明明聽到……”
“臨時改的。”不知道她從哪兒聽來的,艾黎冷着臉道。
“那,那我怎麼辦?!”她急道。
“我送你回去。”餘念斬釘截鐵說。
“我不想回那裡!”她懇求道。
“她們還看不起我,我又不想跟着那羣人,可我連槍都不會用,他們逼我的!我比個妓女都不如!我一個人都不認識!你再不管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讓我跟你走吧!”說到傷心處,她竟真哭了出來。
田濛本就長得好看,淚珠掛在長睫毛上,大眼睛裡汪汪盪漾,何況她說的情況確有其事,這幾天三人都多少聽說或者見過,艾黎和黑子頓時就有些繃不住。
在末世,每個人選擇何種手段生存下去是每個人的自由,餘念不認爲手上沾滿鮮血的自己就比她高貴到哪兒去。
但不論她的外表如何純真,也掩蓋不住她的貪生怕死和愛慕虛榮,如果是末日之前,對這樣的人餘念還可以忍讓或躲避,但現在他們不可能帶着這樣一個拖油瓶四處流浪廝殺。
在末世,沒有溫情的容身之處,軟弱會殺死每一個人,餘念拼出去或許能夠照顧她一時,卻管不了她一世。
看向兩個同伴,輕輕搖頭,不顧她不斷的懇求,把她塞回了車裡。
和黑子艾黎商量幾句,汽車啓動,載着兩人往來路回去。
“先去船上看看吧。”黑子目送一小會兒,和艾黎說道。
原本還想利用水路走一段,現在看來是完全不可能了,上船是爲了找找彈藥,涵哥等人的彈藥基本都留在農莊,他們只帶了自己的那份,基數不大,如果能補充一些就寬裕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