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瀰漫的霧塵,讓陽光看起來灰濛濛的。
道路兩邊乾枯的樹樁在晨風中顯得孤零零的,野地裡枯黃的草葉透着鏽跡,零碎的垃圾塑料隨着晨風跳躍。
夜楓手裡提着木棍,在晨霧中不時揮打着。
穿過廢舊貨場,路過孤兒院,從菜市場門前走過,兩人一大早走了五六里路纔到了貧民窟。十九區有上百個這樣的貧民窟,每個貧民窟都有近萬人。
天已經亮了,路上稀稀拉拉地有人出現。
貧民窟的窩棚裡,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打破了夏日的寧靜。
這裡的房子光怪陸離,有鐵皮房、油罐房、塑料棚、磚瓦房,各種材料花花綠綠。大多隻有一兩米高,窩棚挨着窩棚,遠遠望去一望無際。房頂上、窗臺上以及屋檐下,堆滿了泡沫箱和瓦罐種植的蔬菜。
纖細的菜苗在晨風中瑟瑟發抖,稀稀拉拉的冒着綠光。看起來現在的土壤還不適合種植,但熱愛生活的人總是抱着希望。
低矮的窩棚面前,工人陸陸續續地光着膀子鑽了出來。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兩個外來者,只瞄了一眼便低頭去準備傢伙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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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個健壯的男人扛着扁擔,衣服掛在扁擔上搖搖晃晃。他們是富人區的搬運工,光着膀子也算是招牌。
路上成羣結隊的人,個個面黃肌瘦破衣爛衫。每個人臉上都愁容滿面,行色匆匆地開始出門討生活。
最讓人羨慕的是穿制服的,不管制服多麼的破破爛爛,這是有工作的象徵。
婦女們挎着竹籃,密密麻麻地從窩棚裡鑽出來,又四面八方散開。年輕的人腳步很快,年齡大的人架着小跑,誰都希望最先找到田間野菜。
一個光屁股的小孩從屋裡急匆匆的跨出門檻,他半弓着身體,一隻手捏着喉嚨。剛走到屋檐下,便哇的一聲嘔吐。
“哎呀!”嘔吐讓他更加難受,一邊摸着胸口,一邊眼淚花花地蠕動着嘴巴,看起來胃裡面還很難受。
小男孩七八歲的樣子,看起來皮包骨頭,明顯的營養不良。
“抗抗,你沒事吧?”屋裡面一個老嫗,躺在牀上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
“沒事,吃多了!”抗抗看了一眼夜楓兩個,低下頭來又鑽進鐵皮屋裡面。
“吃多了?”夜楓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能吃飽就不錯,怎麼可能吃多了。
住這裡的人好像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夜楓連炊煙都沒有看到。
“楓哥,我餓了!”秋歌揉了揉肚子。
“小秋,再忍忍,我們得先找一份工作!”
附近有幾個鐵匠鋪,還有小型雜貨店。夜楓在雜貨店門口停了下來,“大爺,環球保潔怎麼走?”
雜貨店只有兩米高,裡面的老阿公佝僂着身子。他提着雞毛撣子走了出來,警惕地看着兩個人,“你們是什麼人?”
老阿公打量着兩個破破爛爛的大小夥,雞毛撣子握得緊緊的。這樣子像極了賈叔要打人的動作。
夜楓拉了一下秋歌,“我們是慈善孤兒院的,出來找工作!”
“哦!”老阿公僵硬的表情鬆了下來,用手指了指山腳下,“就在那邊!我給你們指指。”
他蹣跚着步伐,走到公路邊上。往前搖搖晃晃地走着,“你們往前走五百步,看到圍牆的時候就到了。門口有一個保安,我們都叫他老馬!”
夜楓連連致謝,“好的,謝謝大爺!”
“不謝,不謝,記住了是白色圍牆。千萬不要走錯了,如果找不到再回來,我帶你們去!”老阿公比自己找工作還興奮。
“大爺,這是什麼公司啊?”
夜楓有點疑惑。這周圍貧民上萬,要是有這麼近的公司,他們爲什麼不去上班?
老阿公挺了挺腰板,臉色洋溢着興奮的光芒,“這可是個大公司,環球保潔!這樣的公司,一般人大門都進不去。你到了之後千萬要給老馬說,是我老李帶你們來的。”
“爲什麼?”
“我跟老馬是老兄弟,我的面子他肯定給的!”老阿公眉飛色舞。
“真是出門遇貴人,謝了大爺!”
夜楓好一陣客氣,想不到老阿公如此熱情。他們都走了好遠,老阿公還在後面盯着。直到他們站在圍牆下,老人還在用雞毛撣子示意他們進去。
夜楓看了看,舊紅磚圍牆足有兩米高,把窩棚擋得嚴嚴實實。
圍牆足有十米寬,上面都用石灰粉刷過,不遠處的大鐵門高高聳立,顯得非常的氣派。
“環球保潔”圍牆上油漆粉刷的字跡模模糊糊。
“小秋,什麼樣的保潔公司,可以做到全球?”夜楓覺得這名字夠霸氣!但霸氣中更多的是調侃。
兩人走到公司大門,發現這是一座密不透風的鐵門。
這不是普通的柵欄門,比孤兒院的大門檔次高了不少。
夜楓伸手放在門上,輕輕地敲了一下,裡面沒有人迴應。
“裡面的人聽不見?”
他又用力的拍了兩下,大門上的小鐵門嘎吱一聲露出一條縫隙。這是一道虛掩的門,裡面沒有上鎖。
“有人嗎?”
“我們是來找工作的!”
夜楓喊了幾聲,沒有人應答。他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小鐵門。
裡面的院子乾淨整潔,左邊是一排整齊的一層小平房;右邊是一個鐵皮擋雨蓬,棚子下面擺了四輛三輪車,邊上掛着各種清潔工具。
這三輪車比孤兒院的好多了。
院子中間還有一座五米高的鐵塔,這是三十年前末世浩劫的遺物,夜楓聽賈叔說這叫信號塔。就這一座鐵塔,就可以換五百斤雜糧。看起來這個公司,好像不缺五百斤雜糧。
“小秋,看來這一次我們發達了!”
夜楓心裡充滿了期待,小秋也興奮的把行李往肩膀上拉了拉。
兩人正在羨慕,突然背後被人拍了一巴掌。夜楓回頭一看,一個灰白鬍子的老頭,正一臉和藹地看着他們。
老人看起來最少有六十歲,依然身板挺拔精神抖擻。面色紅光如同醉酒,一雙鷹眼目光犀利。
他半眯着眼睛將焦點對準夜楓,“先進去吧!”
老人是從外面回來的,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裝,領口處還扎着一個領結。
夜楓一眼就認定,這必然是個大老闆,“老闆,我們來找個工作!”
老人迫不及待地推了他們一下,“先進去再說吧,我不是這裡的老闆。我是這裡的保安,他們叫我老馬!”
“這就是保安老馬?”夜楓詫異不已,一個保安比老闆還氣派。
老馬將兩人推進院子裡,轉身摸出鑰匙來,將鐵門關上。他一邊上着保險,一邊開始反鎖鐵門。
夜楓鼻子嗅了嗅,“這是什麼味道?”
他掃視了一下院子裡,順着氣味的方向望了過去。
最裡面的三輪車上,放着一箇舊麻布袋。麻布袋上透着殷紅的血跡,上面幾隻蒼蠅在盤旋飛舞着。
夜楓一驚,發現麻袋裡面套着兩個屍體,一雙大頭皮鞋還露在外面。屍體已經僵硬,看起來有好幾天了。
老馬回過頭來一愣,順着夜楓兩人的目光望了過去。
“高隊長!”
老馬吼了一聲,聲音壯如洪鐘。夜楓嚇了一跳,習慣性地拽着秋歌的手臂,兩個人茫然不知所措。
“來了!”
旁邊屋裡跑出一個穿褲衩的男人,他光着腳丫踩在水泥地面上,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
“怎麼了?”
他疑惑地看着夜楓,頭髮蓬鬆卻神采奕奕。
男人四十多歲的樣子,臉如雕刻般輪廓分明,濃眉大眼鼻樑高挺,眉心擠成川字形狀。臉上有一道兩公分長的傷疤。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爲是黑炭劃過的痕跡,細小而暗沉。
老馬陰沉着臉遞了一個眼神。
“哦,垃圾忘了清理!”
高隊長反應過來,走到山輪車邊,將三輪車剎車一腳踢開。
沒有剎車,只不過是一塊磚頭。
夜楓驚訝地看着,他光着身子推着三輪車進了另外一個房間。進去之後將門一腳帶上,就再也沒有出來。
“你們找什麼工作?”
老馬的話將夜楓的注意力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