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區的冬天除了厚厚的冰，沒有幾個時候下雪。
大清早的，天陰沉沉氣溫比較寒冷。
轉眼已經是十月中旬了，警察署的四個工地除了南區都沒有什麼進展。如果要在年底完工，工期非常的緊張。
程華早就準備好了合同，公司的營業執照和公章都已經拿好了。
“程姐，咱們早點去警察署吧，簽完合同我就可以招人了....”
“哎！”三太太站在樓梯一角：“這秦明江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我去見他總有點不踏實...”
她扯了扯身上的大衣，今天專門換得樸素了點。
程華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害怕秦明江對她有非分之想。畢竟以三太太的姿色和容貌來說，確實有點出衆。以前胡傳克能看上她，就是因爲她和府裡的丫頭比氣質優雅很多。
“走吧姐，有我和老魏在，你什麼也不用擔心！”程華嘴上這麼說，心裡也在打鼓。
小轎車已經開到了院子裡，老魏今天擔任司機和保鏢。
三太太心思重重地走到了車門邊，擡頭看着天上烏雲密密，如同壓在自己的心頭。她有點後悔讓自己做法人代表，自從熊老闆死了之後她已經好久沒有和外面接觸。
“走吧！”三太太將車門關上了。
小轎車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別墅大門，朝着西區警察署的方向而去。
“爲什麼一定要讓我去？”三太太不滿地問程剛：“以前籤合同不就是雙方籤個字就可以了嗎？”
“估計是他認爲我們不能做主吧....”
“反正問我什麼我不說，你自己看着辦吧...”
三太太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靠在椅子上，她寧願當一個躲在男人背後的小女人。如果不是當初爲情勢所逼，她也不會這麼多年刀口上舔血。
轎車來到了警察署的大門。
老魏伸出了脖子：“兄弟，我們是程氏集團的，過來籤合同！”
衛兵沒有說話，只是把身體側了一下。
程華還是第一次到西區警察署，破破爛爛的圍牆有一米多高，兩棟紅磚瓦房是臨時辦公點。院門口一道鐵柵欄，兩邊站着荷槍實彈的軍警。老魏將車開了進去，院子裡停滿了吉普車。他們將車靠在圍牆邊停下，三個人同時走了出來。
圍牆邊是一堆柴火和煤炭塊，雪地裡到處都是黑色的腳印。
程華並不知道秦明江的辦公室在哪裡，站在院子裡東張西望。他將目光停留在了一個遠處的矮房子，磚瓦的房子只有一層樓高。
房子門口站着好幾個軍警，裡面隱約傳來一陣陣的喊叫聲，叫聲沉悶而又沙啞。
他知道，這是軍警在對昨天抓來的人用刑。
“誒，到樓上來！”
程華擡了一下頭，看到三樓的窗口露出一個腦袋來。
他一眼就看出這是到工地上的秦明江，身高只有一米七五，兩戳小鬍子厚厚的嘴脣。一雙濃眉下面的小眼睛極不對稱，正色眯眯地趴在窗戶上，肆無忌憚地打量着三太太。
三太太沒有擡頭，而是跟在了程華的身後。
三個人轉身上了三樓的辦公室。
秦明江的辦公室非常大，是三個小房間打通的，地上還鋪了一層木地板和紅地毯。讓人噁心的是，房間辦公室裡掛着一個紅色的燈泡。
屋子裡三五個姑娘站成一排，全部都低眉順眼地不敢擡頭。
辦公室中間是一個小茶几，秦明江就這樣脫了鞋子盤坐在地毯之上。
程華看着紅色的地毯不好下腳：“進來要脫鞋嗎？”
“不用！”秦明江瞟了一眼三太太：“讓你們老闆進來就行了，你們在外面等着.....”
程華沒有理會他，手裡拿着合同和營業執照就走了進去。他學着秦明江的樣子盤膝坐了下來，將合同遞給了他：“秦署長，我們公司的事情都是我在做主，我姐她不喜歡拋頭露面...”
秦明江還瞟着門口，看到程華進來轉過頭來：“你們老闆不進來我怎麼談？”
“你一個管家，能做得了什麼主？”
三太太聽他這麼說，陰沉着臉走了進來：“秦署長，你到底要談什麼呀？”
“誒，我就說你們公司肯定是你做主...”秦明江直了一下身子，又看了看程華：“這熊老闆死了以後，你咋把公司的名字也改了...聽說當年三太太風華絕代，只可惜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坐吧，地上坐...”
他擡手示意三太太坐下。
三太太看着這樣的情形自然是坐不下，她自己走到一邊拿了個凳子過來。
“我守什麼寡，我是有丈夫的人！”三太太又恢復到很久以前的狀態，表情冷漠地看着秦明江：“熊少武他算個什麼東西，我也不是什麼三太太...”
秦明江自討沒趣，臉色也變了：“你程氏集團有什麼本事可以接下西區工程？”
“我沒說要接啊？不是你讓我來的嗎？”三太太詫異地看着程華。
程華尷尬地笑了笑，說話綿裡藏針：“秦署長，現在工地本來就是我們在做。如果宋瑞和退出的話，我們是不是該停工？”
“停工？”
秦明江陰冷地笑了笑：“你別忘了工地上鬧事的人還在我這裡，你現在停工是不是想我多抓幾個？”
“哦，這樣啊？”程華這才知道他就是要以此要挾程氏集團。他眯着眼睛看着秦明江笑了笑：“那你是個什麼意思，是籤合同還是不籤？”
“不籤的話，我們就回去了！”
“這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秦明江笑容突然僵住了：“好你個程華！你帶着人連軍警都敢殺，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程華不敢說話了，今天除了他還有三太太在這裡。要是秦明江突然把他扣下來，三太太可就麻煩了。
這個人翻臉比狗還快，剛纔還笑眯眯，現在立刻就露出了咬人的牙齒。程華聽夜楓說過，這個人就是出賣總裁的叛徒。他這種人沒有任何道義和規矩，和他打交道自然得萬分小心。
秦明江臉上殺氣浮現，橫肉直抖：“你別以爲我是黃紹虎，我更不是黃金龍和宋瑞和。你們在黃紹虎手底下蹦躂，到了我這裡就得老老實實。”
“合同你沒有資格給我籤，工地一刻都不能給我停，年底之前必須完工！”
他抽出一支雪茄來磕了磕：“黃金龍給你的三十個億，我自然是不會少你的，但必須在工程完工之後。”
程華更加無語了，以前是在黃金龍手下包工程，現在轉移到了秦明江的手底下。
秦明江並沒有跟程氏集團合作的意思，而是直接搶了黃金龍的生意。
他點燃了雪茄煙，嘴裡吐出一口菸圈來：“黃金龍和宋瑞和拿你們沒有辦法，不代表我拿你沒辦法。不就是個工程外包嗎，我當老闆比他們強。誰要是敢跟我玩花招，我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揪出來。你們這幫人在我西區搞工會組織，對抗軍政府，我看是活膩歪了.....”
秦明江現學現用，把黃紹虎遞給他的帽子扣到了程華頭上。
程華頓時預感到不妙，說不定組織已經暴露。他依舊裝着無事的樣子：“秦署長說笑了，我們可不敢對抗軍政府。宋瑞和打傷我們的兄弟，我們就是要討一個說法。”
秦明江彈了彈手裡的菸灰：“你們做的事我會繼續調查，這二十個人我先扣下了！”
“工程，老老實實地給我幹，否則我把你們一鍋端！”
他合同看也沒看，從自己身邊抽出一本合同來：“在這裡籤個字，立刻滾蛋！”
“我要是不籤呢？”程華想要最後倔強一下。
“不籤那就跟我到牢房裡面待着去，等你什麼時候想透了再說！”
程華真的很想站起來走到牢房去，大不了工地上再次停工。但白天死了那麼多兄弟，要是再讓秦明江出手，指不定又有多大的損失。
簽了，必然是血本無歸。
他回頭看了看三太太，三太太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籤吧，沒什麼大不了！”
程華轉過頭來，看着秦明江將合同拿了過來。
合同是以前黃金龍的，只不過上面簽字的痕跡已經不見了。
看來秦明江早有準備，把黃金龍的合同已經拿過來了。如果他們補籤一下，這個事情就變成了程氏集團和警察署的。
程華有點後悔沒有帶夜楓準備的筆，猶豫着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支鋼筆來。
“你籤沒有用，讓三太太籤！”
秦明江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調侃地看着三太太：“要是你敢違約，我到時候會有單間給你住。我這裡的還沒有女囚，不知道皮鞭打在你細皮嫩肉的身上會是個什麼滋味。不過，想想確實是妙不可言啊.....”
程華聽得耳朵發麻，煩躁地將筆遞給了三太太：“姐，你簽字吧！”
三太太也覺得頭皮發涼，接過合同趕緊將字簽上了。
合同被丟在了茶几之上，程華站了起來：“秦署長，我這就去招工，爭取年底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