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大亮了,所有人都已經起牀開始洗漱。
夜楓將頭埋在被窩裡,還在睡夢之中。
他不停地修改着夢裡的結局,始終不願意醒來。
他夢見自己在孤兒院裡,和賈叔一樣拿着鞭子,攆着一羣呱呱叫的小孩子,朝着陽光的方向自由奔跑。
小夥伴們的衣服被朝霞染成了七彩的顏色,那黑漆漆的揹簍,變成了花花綠綠的揹包。
陽光格外明媚,讓人心花怒放。
他很快就看到一塊黑色的傷疤臉,離他眼睛不過一尺遠的距離。
“隊長,我睡過頭了?”
“沒有!”隊長搖搖頭,語氣怪怪的,“太陽曬的是你的臉,還沒有曬到屁股----這不算過頭。”
夜楓揉了揉眼睛,翻身坐了起來。外面的陽光格外刺眼,透着窗戶的光柱照在高隊長的頭髮絲上,上面掛滿了水珠。
高隊長搓了搓頭髮,“趕緊吃飯,吃完飯幹活!”
“怎麼了?”夜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難道昨天晚上的事情,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他心裡七上八下的,腦子裡仔細想着昨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疏忽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今天肯定會被高隊長髮現。這裡的規矩,夜楓還不是很清楚。但老馬說過,擅自行動是違反紀律的。
高隊長臉黑得跟鍋底一樣,“去收屍,有個大老闆死了!”
“哎,貧民窟的人餓死,富人區的人醉生夢死!”高隊長提高了聲音,朝着進來的兩個人發牢騷。
秋歌端着洗臉盆,繞過高隊長走到牀邊來,露出笑臉看着他,“楓哥,你醒了?我都叫你三遍了。”
說完他從身後拿出一個雜糧饅頭,丟給夜楓,“怕你沒得吃!”
夜楓捏了一下秋歌的胳膊,將饅頭塞到嘴裡,含糊不清地嘀咕,“你小子怎麼變得喜歡說話了?”
高隊長開始佈置一天的人物,“那啥,今天安排一下,我和秋歌去教授西區111棟別墅,孟班長和夜楓去西區八棟別墅!”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夜楓,對孟班長道,“這個人是個有錢人,沒有五千塊你們就不要管,給我好好敲他一筆。”
夜楓儘量避開他的眼神,若無其事地將衣服套在身上。
“衣服換了!”孟班長將一套半新舊的制服丟給他,“這是門面,到富人區不能穿破衣服。”
“哦!”夜楓手忙腳亂的接過新衣服,失魂落魄地跟着孟班長上了三輪車。
五千塊,是昨天的十倍。
夜楓頓時來了興致,也許保潔公司的收入不算低,可以接濟一下孤兒院。
外面的陽光確實很大,時間已經過了9點多。這是他起牀最晚的一次,不過看樣子孟班長也剛起牀不久,他的衣服都還沒有扣上。
經過教授住的西區111棟的時候,夜楓終於憋不住了,這一路上他心裡都在疙疙瘩瘩。
“班長,擅自行動是什麼罪過?”
夜楓知道,高隊長回來這個事情遲早會面對。
“那要看你乾的什麼事,如果是一般違規就是個處分,如果嚴重的錯誤,那就說不好!”
孟班長一邊踩着三輪,一邊替高隊長擔憂,“組織有組織的原則,不得違背八條原則,如果觸碰底線,也是有可能被清理的。”
夜楓心裡急得跟貓爪一樣,他扯了扯衣領,“都有哪些原則?”
“這個啊,我想想。尊重別人,樂於奉獻,勇往直前,同情弱者,敢於犧牲,服從命令------”
孟班長鬆開車把,用手指頭掰了一下,“我說了幾條?”
“六條!”夜楓也在掰手指頭,想來想去,已經違反了一條。
“還有一條,必須誠實,不能說謊,不能隱瞞和背叛組織。”
夜楓心裡更加緊張,這一下又多加了一條罪名。沒有服從命令,擅自行動,現在還隱瞞了組織。
“那個我----”夜楓習慣性地站起來。
“坐穩了!”
孟班長打了一個彎,朝着別墅區東邊猛踩踏板。到了八號別墅,一個漂亮的漂移,將山輪車靠在圍牆邊上。
西區八棟別墅,屬於頂級富豪公館,是一棟獨立的大別墅。
他一邊扣着衣服釦子,一邊繼續蹙着臉上的濃眉。
“先把着裝整理好,等會進去之後,不要亂說話,不要亂問。挺直你的腰板,體現你的專業素質來!”
夜楓扯了扯衣服,接過班長的白手套,儘量挺直胸膛。
班長邁步走到大門口,很禮貌地敲了敲門。
門口的保鏢將鐵門嘎吱一聲拉開,印入眼簾的是一棟三層樓的洋房。夜楓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丈多高的假山,還有沖天而起的噴泉。
噴泉下水池波光粼粼,微風一吹水波盪漾。
院子裡綠樹環繞鮮花盛開,低矮的灌木叢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地上鋪着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光滑地磚。
庭院左右兩邊,還有兩排氣派的兩層聯排屋。
別墅大門口,幾十個保鏢站得整整齊齊。
清一色的黑西裝白襯衣,眼睛上還戴着一個墨鏡,看不到任何表情。夜楓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其中一個保鏢,就是請他們去教授別墅打掃衛生的。
“我們是十九區環球保潔公司,請問你們管家在哪裡?”孟班長挺直身板,比保鏢站得還要標緻。
他表情嚴肅,語氣低沉,和在外面絲毫不一樣。夜楓有樣學樣,緊跟在後面站着,儘量目不斜視。
“跟我來吧!”中間別墅裡走出一個乾瘦的老頭,下巴尖得可以鋤地。兩隻大眼袋精明而又老練。
他用餘光掃了一眼夜楓,“就你們兩個人?這也太兒戲了!”
孟班長表現得專業又穩重,“最近業務太忙,我們會按流程走!如果您有什麼特殊要求,我們可以另外協商。”
“體面點就行!”
管家提着黑色長衫,禮節性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在前面,將兩人帶進了公寓大廳。
夜楓再一次刷新認識,漢白玉的鎏金門柱,白玉金雕的地板磚。華麗的水晶垂鑽吊燈,玻璃的純黑香木桌。
從裝飾到傢俱,到處都是真金白銀白玉翡翠,就連地板縫都是純金的鑲嵌條。
一路走上二樓,夜楓有一種錯覺,他不是行走在人間仙境,而是進了天上宮闕。這些東西,也許是富人的愛好吧。
二樓裡,十幾個年輕女子,穿着統一的華服。一個個低眉順眼站在樓道里,夜楓看到她們的肩膀在顫抖。
白色紗裙了無生趣地貼在玲瓏剔透的身材上,此刻也少了幾分魅惑和光彩。這些姐妹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本該風華正茂,可在夜楓看來,他們如同木偶一樣呆板。
他瞄了幾眼,便發現面前的女子失魂落魄,貼身的衣服下,隱約可見星星點點的血跡。
夜楓本來還羨慕,這些人從小就可以錦衣玉食,現在看來,富人家的飯碗也不好端。
三樓的臥室非常豪華,三米寬的金絲楠木大牀邊,坐着的三個女子神色各異。看到有人進來,年輕漂亮的兩個女人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地退到一邊。
大紅色的紗簾隨風而漾,屋裡的酒氣夾雜着腥臭味,有一種讓人作嘔的感覺。
夜楓皺了皺眉,儘量做到深情自若。
“大太太,人已經來了。”管家走到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彎腰彙報。他伸出手來輕輕扶着大太太的胳膊,想要把他從椅子上帶走。
“哎呦,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大太太拿着絲娟,在眼睛下方輕輕點了兩下。愁眉不展地站起身來,兩隻手握在圓鼓鼓胖乎乎的小肚子上。
“牀也擡走扔掉吧!”大太太一臉嫌棄,用手撥了撥滿頭波浪卷,“把昨天晚上陪牀的都給我帶進來,讓她們先跪着,回頭我再收拾她們!”
這個豐滿肥腴的女人絲毫不顧及外人,咬牙切齒地崴着高跟鞋,氣哼哼地走了出去。
二太太甩了甩胳膊,顯得很惱怒,“這死鬼,早不死晚不死,我剛過幾年舒服的日子,這老天就不開眼!”
她瞪着滿臉冷漠的三太太,“你呀,到現在還不着急,到時候我看你怎麼辦!”
三太太臉色蒼白無力,臉上卻是桀驁不馴的樣子。
“我不稀罕!”
她看了一眼牀上的人,陰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管家低頭不語,小心翼翼地等到三個女人走了,這纔回過頭來問到,“兩位打算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