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街買菜,回來看到有好多人鬼鬼祟祟地蹲着,就不敢回家。裡面有好幾個看起來很厲害——”
吉普平穩地行駛,我坐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全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不停地分裂增生,促使傷口超速癒合。妙舞的聲音平撫了火辣的傷口:
“我就躲在周圍看。他們進了家裡,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後來你回來了,我也不敢聲張,只是悄悄地扒在窗臺上。你們開始不是還在喝酒聊天的麼?怎麼後來打起來了?我知道自己也頂不上用,不想讓你分心,所以一直躲着,直到你逃了出來,我纔想到要追上來。”
“你怎麼會找得到我?”妙舞變身之後的速度雖快,卻不可能追得上摩托的。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很着急地想着,心裡就模模糊糊有了一個方向,後來看到阿平在和那個人講話,心裡不知怎麼,就知道那是一個壞人,所以就撞了上去。”
這……該說是心有靈犀還是另有超能力呢?大多還是後者吧,就像我擁有翅膀一樣,妙舞身上應該也有未被髮掘的能力。
“這輛車……是哪裡搞來的?”
“車?是後面的軍官借給我的,雖然開始他們很兇,但其實是好人呢!”
我扭頭一看,才發覺後座還坐着一個穿着軍服的中年胖漢和一個司機模樣的士兵,兩人臉色煞白,冷汗連連,滿臉驚惶地看着我。
我吞了口唾沫,找了條僻靜的小巷,把他們丟下了車。
和另一端彷彿大戰過後的城區不同,這一片市區還是一片寧靜祥和,剛從酒吧買醉出來的青年三五成羣呼嘯而過,渾然不知這座城市即將毀滅。
——假若不能阻止COV的話。
我看着妙舞,心中忽然涌出無限感慨。這個撿回來的女郎,這個曾經不知世事的少女,現在雖然未脫稚氣,卻已經通曉了在這俗世生存的法則,擁有了智慧和力量,不再完全依靠我,不再只是我的妙舞。她終將會在往後的生活和戰鬥中更加成熟更加獨立——或者那纔是她的本性。
我們的愛情,究竟會不會因爲這些而改變呢?
她看着發呆的我,皺起鼻子笑了,臉上手上仍有未抹去的灰塵,好似一隻花臉小貓。
我緊緊握住她纖細的小手,再也捨不得放開。
“家裡是回不去了,今晚找個旅館住下吧。”也許,我該趁自己還未死去之前,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我和妙舞的愛情結晶,一個流動着我們血液的小生命。
“嗯……”
我看好一條小巷,正想減速停車。一個硬梆梆的東西忽然抵住了後腦。
“別停,直開。”
這聲音陰冷得好似從地窖裡傳來。妙舞驚呼一聲,正待掙扎,我捏了捏她的手,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車裡很暗,後視鏡裡只能看到黑暗中似乎坐着一個陰影。他也許是趁我們拋下那兩個軍官時竄上來的。能夠在車裡坐了那麼久卻沒有被發覺,絕對是高手!
我們一聲不響,只聽到輪胎碾過地面發出的沙沙聲。良久,我感覺後腦處的手槍慢慢地離開了。接着,從後座的陰影裡伸出一隻蒼白瘦長的手,將一支菸塞進我的嘴裡。
一束幽藍的火焰在銀白色的Zippo上跳躍。
“放鬆,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了。”
這是桫欏嘶的聲音。
這兇人剛纔還參與對我的圍攻,自然來者不善。可是聽話裡的意思,卻又別有深意。我絲毫不敢放鬆,全身肌肉繃得好似鐵塊,倘若他一有行動,我便立刻踩下急剎車,期望可以扭轉局勢。
“你想怎麼樣?”
他慢慢道:“你很有力量,甚至有希望和鹿毛繁太相比,因爲你是唯一一個擁有兩種生物變異的返祖者。可是你還沒有運用自己力量的智慧,所以你會被弱小的對手打敗,這是很可惜的事情……身爲一個殺手,我知道合理甚至吝嗇地使用力量的重要性,很多盛極一時叱吒風雲的人物,看似強大無比,結果被小小的子彈結果了性命……”
我打斷他的話,道:“桫欏嘶,假若你是要來對我說教或者勸說我加入你們所謂的新國家,那還是免了吧!你儘可以直接殺死我!”
桫欏嘶也不生氣,道:“你不明白,國家和創造國家的手段往往並不一致。也許公司計劃創造國家的手段十分血腥殘暴,但這並不妨礙這個國家擁有真正和平民主的特徵。這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乾乾淨淨地成立。所謂的國家,並不是維護正義和榮譽的機構,而是負責使人更好地生活的機構。只要公司能夠給大多數人帶來和平,犧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也未嘗不可——”
“你怎麼像個娘們兒似的婆婆媽媽?”
他低沉地笑了起來:“你很直率,也很愚蠢。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會喜歡這樣一個國家吧?噝噝。”
我一愣,道:“什麼意思?你不認同——”
“我?”他咧開嘴,吐出前端開叉的舌頭,“我沒有想法。無論是死掉幾百幾千萬人也好,或者使幾百幾千萬人得到和平也好,都和我沒有關係。記住一點,我不會再重複,我只是公司的僱員,只是拿公司的錢,爲公司做事,如此而已。我絕對不是誰的奴僕。”
“現在你似乎想要違背公司的利益了。”
“是的。對於一個殺手來講,除了收錢殺人之外,再沒有別的道德準則。噝噝,我是一個殺手,你明白嗎?妒忌、自卑、懦弱、矛盾、仇恨……這一切是殺手這個行業得以存在的土壤。假若整個世界真的被公司統一,形成了一個強大而和平的政權,殺手的日子會變得相當艱難,這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正好我知道了你在進行反抗公司的事業——”
“你儘可以加入我們,一同對抗公司。”
“這違背殺手的職業道德。殺手不能站到天平的任何一邊,除非另一邊有足夠沉重的金錢,這是我們的生存法則。我瞭解公司的強大。一切都已經預備妥當,計劃已經發動,幾乎沒有機會阻止。我不會冒着被公司毀滅的風險幹這件事,我寧願承受未知的改變,甚至是無聊乏味沉悶的生活。但,假若只是暗地裡幫你一把,這還是值得的。”
我低頭思考了一會兒,覺得他沒有辦法從我這裡得到任何利益,又問道:“出賣我和榊原秀夫的是李真嗎?”
桫欏嘶似乎又在黑暗中笑了:“即使沒有他,你們也早就被公司識破了。你們的計劃漏洞百出,毫無水準,又沒有真正可靠的人幫手。公司只不過看在榊原秀夫是總裁的親生子,不想把事情鬧大,也就由得他去。不過你說對了,直接向公司報告的確實是那位副市長。這個政府早就被公司養活的蛀蟲蛀空了,而這位副市長是其中最爲貪婪和卑劣的一尾。”
“你可以幫我什麼?”
蒼白的手遞來一張名片:“打上面這個電話,有人會提供武器。我並不認爲你會成功,但是可能會製造一些混亂。是的,混亂……混亂之後就是鎮壓、血洗、仇恨……那將是殺手最忙碌的時代。”
“嗯,你只是買了一張中獎機率近乎於零的彩票。”
“你說的沒錯,這樣的彩票我只買一張。”
“明白了。”
後面再沒有人答話,他消失了。
李真住在市政府附屬社區的一幢豪華公寓裡,樓下駐着一個警衛班,這種經濟適用房的價格只是旁邊樓房的四分之一,專門提供給廉潔得買不起商品房的官員居住。
當然,那些警衛沒有發覺在空中飛翔的我。
今天有這個炎炎夏日裡少見的涼爽夜晚,樓裡大多數人都打開窗戶通風,我從窗戶無聲無息鑽進五樓的李宅。
今天不是週末,李真不會去他在郊區的豪華別墅,而是乖乖在家吃飯。
我坐在這間明顯是女孩子的臥房裡,等了半個鐘頭。浴室裡傳來嘩嘩水聲,透過模糊的玻璃可以看見一具窈窕的肉體。
那位影壇新星秋秋小姐正在洗澡。
因爲那部電影的問題,秋秋小姐前段時間不得不出逃澳洲。可是李市長能量驚人,很快擺平一切,於是公主風風光光回國了。
——如果她知道這裡即將變成一座死城,恐怕就不會這麼着急回來了吧?
水聲停止,她開始淅淅梭梭披浴巾,我無聲無息靠到門邊,等這位香味濃郁的小姐踏出浴室,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抵到牆邊。
平心而論,這位小姐長得並不那麼難看,可是現在被卡着脖子,一張臉憋得通紅,連鼻涕眼淚都掛了下來;渾身上下能動的器官一起掙扎起來,那模樣也不能說好看。我一手定住她,一手伸到腰後摸出手槍,抵住了她的太陽穴。
“把你爸叫上來,否則就死。”
她含淚點了點頭,我微微鬆開手,這女孩兒立刻轉身往門外跑,被我一個掃蕩腿勾翻,跪在她身上,狠狠擊打肋下。女孩把晚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身上披着的浴巾散了開來,露出凹凸有致的曲線。我在她肥碩豐腴的屁股上狠狠拍了兩掌,發出響亮的聲音,那裡立刻紅腫起來。
她不知正在慘叫還是**。
李真大概聽到了響動,慢慢走近,等待他的是黑洞洞的槍口。
他先是面色一變,隨即順從地舉起了雙手。
“朋友,有話好說,你想怎麼樣?”
我摸出一捆繩索扔過去,道:“進來,把你女兒捆上。我會檢查,如果捆得不結實,她就腦袋開花。”
他照做了,把那女孩兒捆得像糉子一樣棱角突出——自然,在這裡突出的是另外一樣東西。我單手提起女孩兒,滿不在乎地丟到一邊。
她像待宰的母雞一樣叫喚着,那對被繩索捆得耷拉下來的**顫動起來,一直到我警告她——如果再不停止,就叫她的父親當場強姦她,女孩這才閉上嘴。
“家裡還有人嗎?”
“沒有,我老婆通常不住這兒,也沒有僱小保姆。如果你是求財,旁邊房間的保險箱裡有些現金。看來你知道我是誰——我的意思是說,像我這樣的政府官員,既便被盜取大量財物,通常也只能悶吃暗虧,畢竟我那些錢也不是好來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地拿走,不必擔心我會報警。請不要傷害我們。”
我笑了:“李市長,請不要演戲了,你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是誰,你這條COV的老狗!”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強裝鎮定道:“朋友,我和我女兒的性命現在完全操縱在你手中,你不必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COV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叫你能夠丟掉自己的良心,來隱瞞疫情!你計算過自己將會害死多少人嗎?”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明白……”
他還沒有說完,我已經衝上去揪住衣領,左右開弓給了他七八個爽快的耳光。他的臉像茄子一樣變得紫紅,口中順着血水淌出幾枚白森森的牙齒。
“我不是來質疑或者追查,副市長先生。我是來報復、是來懲罰、是來發泄心中的怒氣。也許在你這種人的幫助下,COV的陰謀將會得逞,但是在那之前,我至少可以轟掉你和你女兒的腦袋!”
隨手操起牀頭櫃上一把用來修指甲的銼刀,使勁一甩,銼刀擦過那位小姐的臉,深深扎進牆壁,發出“奪”一聲響。
女孩兒拼命扭動身子,只敢發出“吱吱”的叫聲。
“你覺得我看來像個遵紀守法的人?或者是那類會被你欺騙的人?”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目光在我的雙手間遊弋,顫聲道:“你要幹什麼,你不能殺我。殺了我,更加沒有人能夠控制瘟疫。”
“我只想知道,你和COV的關係,還有調查團的事,COV的鼻子到底有沒有伸到調查團裡。”
他搖搖頭:“我,我和COV沒有什麼關係。開始只知道本市發生了瘟疫,是COV由於實驗不當造成的泄漏。那時候COV派人來找我,給了我一大筆錢,又說他們完全可以控制住疫情,央我代爲隱瞞,我想COV也沒有道理會看疫情擴散,便答應了——”
“這麼大的疫情,憑你一個人瞞得住?”
“當然不只我一個人,事實上我只是略略縮小疫情的規模,市長和省裡的官員就決定一致隱瞞,獨立解決這件事,否則傳到外界,會對本省本市的經濟發展造成嚴重打擊。後來……後來我知道疫情漸漸擴大,逐漸蔓延,再也無法控制,可是COV的人又找到我,說可以把我全家都移民到國外,再給一大筆錢,只要我能夠幫助他們在政府內部進行活動。否則,他們會把我以往一些事情向外界透露——我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掌握那麼多對我不利的證據。我沒有選擇。”
“現在疫情已經嚴重到了什麼地步?”
他低頭想了一陣,我抓住他肩膀的手逐漸加強了力量,市長痛苦不堪地叫了起來。
“很嚴重,每天增加幾千名病人,疾病通過體液傳播,病人存活的時間越來越長。通常除了傷口腐爛之外,只是神情呆滯,變得富有攻擊性,所以也說不清還有多少沒被發現的感染者。估計照現在這樣發展下去,只要半個月,事態就絕對沒有辦法控制,這個時間只會縮短,不會延長。”
我在心裡暗暗咬牙,耐着性子問道:“COV準備對付調查團嗎?還是任由政府發現這件事。”
“COV當然會對付調查團,不能讓他們在這個時候出來壞事,只要措施處理得當,也許會死幾十萬人,但城市終將會保住的。”
“他們會用什麼辦法?收買那些人?”
“辦法多得很,金錢收買是一個辦法;也可以武力威脅;或者使用催眠術……COV在這方面很有辦法。”
“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動手?”
“就是今晚,調查團下榻的雷頓酒店,據我所知,主要由本市最大的黑道幫派洪昇泰來做這件事。”
“什麼!”
我如置身冰窖,全身凍結起來,一時動彈不得。
“你是說,洪昇泰,和COV,勾結?”
他點了點頭,道:“是的,這段時間洪昇泰的展定鴻和COV走得很近。我沒有必要騙你。即使殺了我這樣的小人物,也無濟於事。”
“如果你騙我——”我走到秋秋身邊,把小姑娘拉扯到市長面前,“我隨時都可回來,把你和你的女兒剮成一堆碎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