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請停止書寫——”
課室裡的空氣很乾燥,陽光斜斜地找到眼皮上,我迷茫地睜開了眼睛。手臂很痛,那是因爲我已經壓在試卷上很久了。
我揉了揉眼睛,監考老師正按下計時器。若憶、水鏡、喪屍、景涼、騎士和公主、X和A……一切還沒有結束!
不對。
這裡不是洗衣店。
我坐在第一排最後一行,老師走過來抽起桌子上的卷子,名字一欄上寫着‘風鈴’二字。課室裡有人還在打瞌睡,有人正在收拾鉛筆,有人盯着試卷上自己最後寫下的答案,一言不發。我猛然想起,是啊,喪屍潮爆發那一天,我正在考試。
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不可能。
外面的世界,陽光普照,風景明媚。我記得那時候,正在下雨,就跟真相掀開那天一樣,天空是灰暗的顏色。我拉了一下窗簾,完全看不出這個世界看起來就要毀滅的樣子。
考試結束,我離開教室,翻開手機。
【副會長:考試終於結束了QAQ】
【副會長:等一下我們去哪?】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考完試學校有一次才藝表演,我們負責組織,而其中幾個彈古箏的姑娘要穿漢服。不知爲何,店長突然打電話通知她們早點去領洗燙好的衣服,但今天她們沒空,就拜託我們副會長幫忙,然後副會長要幫老師幹活,接着就輪到我了。」
不、等等……副會長忘記了漢服的事情?
如果不是忘記,那就是景涼根本沒關店。一切重來了,但是我們還記得。我憑着記憶走回工廠區,繞過窄窄的長街,路過一家食堂。裡頭人聲沸騰,夥計在上菜,客人在吆喝他要的東西怎麼還沒到。陽光斜斜地照下來,宛如真正的現實。
「從設計上來說,其實這家洗衣店還挺偏遠的。
雖然位於長街的中央,擁有開闊的視野,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這裡靠近馬路縱橫交錯、交通無比混亂的工廠區,要走十五分鐘纔到市中心,街對角還有一家食堂。」
我站在洗衣店門前。
這裡已經沒有人在排隊了。門前空空蕩蕩的,只剩那個原木打造的前臺,還有門旁的風鈴。我推開門,店裡的空氣很涼,就像剛剛通電時,那乾燥的感覺。
風鈴叮一聲響。
景涼轉過頭來。
她躺在前臺後,她穿着白色粗布褲,那一頭烏髮直直垂到地面。
「店室內設計得很雅緻,天花板邊掛着一串風鈴。牌子上歡迎光臨四個字明顯是人手寫然後雕刻好的,我說不出是哪種字,反正非常好看。吊燈是一串盛開的木棉花,燈芯就透過那紅色的花瓣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櫃檯擱在靠左邊的地方,流線型切割,左邊雕刻着一把向日葵,因爲是原木,有種大自然的感覺。」
她看見我,然後笑。是靦腆而不誇張的笑容,不是倒在血泊中的血色微笑,也不是單憑僞裝造成的錯覺。那是屬於不會表達自我的、景涼的笑容。
那些真相在我的腦海裡轉過一圈,但是此時此刻,好像都不重要了。我走過去,牽住店長的手。
我遇到了你。
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突然明白,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形容詞,不是陽光燦爛,而是陽光正好。
——我遇見你的這一天,陽光正好啊。
然後慢慢地,所有人都回來了。
首先出現的是弦意和絃樂。她們牽着手,弦意先是敲門,然後不安地走進店裡來。她手裡捧着一袋法國麪包,圓圓的長長的,在紙袋上露出來一截。
「我知道一條更快的路線,那裡應該沒有喪屍的。」
「妹子似乎並不着急,從袋裡抽出一根法國麪包,咔吧咔吧地吃了起來。」
接着是銀河。她穿着校服,握着書包的帶子,戰戰兢兢地推開門來,眼角淚痣尤其清晰。門邊上的風鈴幾度變色,從藍到紅,最後變爲透明玻璃的模樣。
「只見有隻骨架很小的妹子瑟縮在儲物櫃裡,一雙悽惶大眼睛看着我們,小眼神都帶着驚恐,右邊眼角下是一顆淚痣。」
「然後半分鐘左右,儲物櫃的門‘啪’地關上了。」
第四個人是若憶。她走敲了敲門,然後走進來。姑娘微笑:“你們都到了啊。”
「姑娘微笑:“你好。”她似乎是察覺景涼屬於那種不說話只悶頭幹活的類型,於是並沒多說什麼。」
程序進來的時候,牽着程式。程式穿着一套很漂亮的黑色童裝裙,程序進門來,然後低聲抱怨了一句:“你們動作還真快啊。”
「有個穿着襯衣和牛仔褲的疑似男孩子的生命體躺屍在門口那邊,手裡還抓着一瓶只剩十分一的蒸餾水,要不是睜着眼,簡直跟屍體沒什麼兩樣了。」
然藥將車子明目張膽地停在門口。然後她走進來,一眼看到若憶:“我可沒有要來找你們,我是來看看若憶在不在的。”
「然藥點頭:“我本人沒意見。”聲音很冷很冷,但又不是那種沒人情味的感覺。」
連語音大小姐一進門就撲到我和銀河中間開始哭訴:“你們都不等我!爲什麼我總是被撇下的那一個,我是走錯片場了吧?”
「正當我扭開門把的時候,聽到樓下傳來風鈴響起的聲音。」
「嗨,有人嗎有人在嗎?」
後來啊,你問我們的故事,後來怎麼樣了。
語音和銀河合作的視頻大熱,許多人驚呼“這特效至少要一百塊錢啊!”
高三生絃樂和高二生弦意前後考上了我和語音所在的大學,真的成爲了我們的學妹;程式的病被顧辭再次治好了,我上次遇見他們的時候,程序正在給程式選初中。
若憶開了一家博物館,她專門用水鏡,來搜索那些人們已經記不住的回憶。她說:“我想讓每個人都記得她們的過去,堅持自己的初心。”那家博物館命名爲——回憶博物館。
然藥和醫院的大家一起,建立了飛行醫院,前往第三世界,用他們的能力拯救那些最需要救治的人。偶爾他們回來的時候,臉上都是笑容和美好的回憶;前陣子,我們還參加了明喻和他女朋友的婚禮。
X變成了植物人,他想做的一切,都被A扼殺在搖籃之中。再也沒有喪屍、再也沒有末世、再也沒有被拆散的騎士和公主,一切似乎尚未開始,一切好像已經結束。
所有擁有回憶與異能的人,都在努力改變這個世界。
我們記得。
所以——我們要更加努力一點,用自己的能力,來改變世界。我們做得到的。
“店還開嗎?”
“嗯。”
“這次叫什麼名字好?”
“……末日。”
“嗯。”
那麼中二那麼夢幻的過去,聽起來似乎不可相信,但卻是我們最美好的回憶。
嗨,一切纔剛剛開始啊。
》》》
人們不知道真相,就這樣繼續他們的生活。
但是……真相,也不過是成年人們不會相信的童話故事罷了。那是個大人寫的故事,最後大人們只要滿足了自己的慾望,在醜惡扭曲的世界裡成爲他們所謂的王者,最後得到一切,那樣對他們來說就夠了。
也許是這樣吧。洛落你看,這個世界的人,還是那樣,擁有眼睛,卻看不見應該被珍視的一切。吶,洛意,你有沒有不甘心呢,你摧毀整個世界,卻只換來這樣的結局。
除了他們,沒有人記得了。
但是,就算遺忘所有事情,回到現實,你吶喊着希望他們聽見的事,可能埋在他們的潛意識裡也說不定哦。
你也許不記得了。昨天睡過了頭,趴在自己的作業堆上,今天你急急忙忙地爬起來,趕去上學;昨晚和地球另一邊的客戶開會,你躲在辦公室裡搭了張牀,然後卻被老總的電話吵醒,起來時腰痠背痛;你日夜顛倒,才入睡沒有多久,醒的時候納悶爲什麼只睡了那麼點,然後發現電腦還開着;
你不知道這個世界曾經發生什麼,太陽照常起落,生活依然繼續。
但是,吃老媽準備的早餐的時候,你也許會突然湊過去,親她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啦”;接到戀人打來的電話,你不會再因爲起牀氣敷衍對方,而是露出溫和的微笑道一句“早上好”;開門接外賣的時候,面對風塵僕僕的小哥,你不會同樣面無表情,而是笑着安慰說“辛苦了”。
嗯,也許對方也不記得。
嗯,也許這個故事是假的也說不定。
嗯,也許作者只是要騙騙字數,是在耍你而已啦。
但是,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吧。你瞧,向對方笑多了,他也會對你笑的。只是積分還不夠,你還沒有觸發這個支線劇情而已。
這個世界,確實不怎麼美好。但是……
爲什麼我們不能努力一點,讓它變成真正的童話呢?
說不定,就在你因爲走得太快而錯過的角落裡,有一家小小的洗衣店,店長沒有表情,副店長是個細節控,店裡吊着一串木棉花,招牌上是極其中二的兩個字,末日。
嘛,誰知道呢。
作者有話要說:那麼,這個故事到此爲止。
解釋一下一些可能會引來誤解的部分。
X的異能是虛擬鍵盤。
A的異能是時間回溯。
在故事最開始的時候,X加入了名爲“王子”的催化劑,令公主死去,令騎士黑化,令病毒開始蔓延。然後就開始下雨了。病毒是通過雨水傳播的。
然後,一些人因病毒成爲異能者,一些昏迷,一些屍化。這個故事就開始啦。
但是,A一直被X編寫的一道程序捆綁着,無法使用異能——直到X被冷情殺了,她才能自由。而A的‘願望’,是回到原來的世界,讓她可以糾正X的看法。所以,時間回溯到了故事開始那一天。
所有異能者都記住了真相,而普通人什麼都不記得。
本來按照故事的順序,他們應該是沒有異能的了。但是我不喜歡那樣,於是我開了金手指,讓他們保留他們的異能。
真相就是這樣。一切都是曾經發生過的,當然你非要解讀成所有人都做了一場夢也沒問題。
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呢。
孤獨少女遇到了沒有心的妹子,
不斷換號混圈的小透明遇到了不斷換裝備換到沒人認得她的欺騙者,
風鈴遇到了景涼。
對我來說,這樣已經夠了。即使這個故事千瘡百孔,可是到了最後,景涼與風鈴不再是孤單一人。這樣……就夠了啊,真的夠了啊。
接下來兩篇番外。
《如果沒有冷情》
此篇設定是,冷情不在,世界往X希望的方向發展。而X的虛擬鍵盤,可以將一切異能變成像是電話那樣的機器。我知道你不懂,看到就懂了。ps三觀極歪,比真相還要歪。我寫這個故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寫這樣一篇番外。
《衣櫥》
銀河單人番外。必須寫了她,你們纔會明白,爲什麼我說——這是一個,關於童話與未來的故事。
ps請不要上升到三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