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是一片難以尋覓的異空間,但在農場內表現優異者,確實有可能會以一種特殊方式離開農場。
並且得到一個指引道路的指南針。
白霧曾經就得到過一個。
但董念魚不需要,她強大精神力可以隨時鎖定農場。
隨着井二走出禁地,一個新的麻煩到來。
井一站在禁地的入口外,看起來傷勢恢復了很多。
但井二卻感覺得到,實則不然。
“沒想到千年之後,還能再見到這樣的你。”
夜風中,略顯寬鬆的白大褂隨風輕輕的晃動。
井二沒有做出雙手合十的動作,他平靜走向井一:
“大哥,除去老四,我們幾個人裡,你是最強的,但現在的你,不是我的對手,即便殺了我……不,我們誰也無法殺死誰。”
“我想離開這裡,帶着她們,希望大哥不要阻攔。”
井二身上的氣質,讓井一忽然覺得有些疲倦。
他是阿爾法的意志之一,將來終究會迴歸阿爾法。
所以他是不可能背叛阿爾法的。這些年來,他爲了讓扭曲擴散,也疏於與其他幾個人聯繫。
井二叛變,井四瘋了,井三被人類的手段洗滌,洗滌他的,卻恰好是自己栽培出的人類。
井六因爲掌握因果之力,有了膨脹的野心。
好像漏了一個誰,但是無關緊要了。
這些兄弟姐妹,最終都因爲“人”的那一部分,有了預期之外的變化。
這讓井一感受到了另外一種磅礴的力量。
這種力量幾乎不可違抗。
那便是人對本性的追逐。
試圖去扭曲一個偉大的靈魂,最終似乎都會失敗……
井一現在的確無法阻攔現在的井二,以目前的狀態,拼死戰一場,也不過是兩敗俱傷。
“你後面會去哪裡?老二,不要做傻事。”井一看向井二。
高高大大的僧人淡然一笑:
“我與兄長結局一樣。”
“若兄長失敗,我也只是永世的留守一個地方。若兄長成功,我將死去。”
“而無論兄長你失敗與成功,也都會失去自我,所以我們的結局其實一樣。”
井二曾經是僧人,在辨佛這一塊,無人能出其右。
井一一想,確實如此,於是目光看向了另一個人:
“你呢,你也是這麼想的?”
井一看着董念魚。
董念魚說道:
“我想以我自己的方式,去了解一些事情。”
七百年來不斷扭曲董念魚,卻始終無法讓董念魚對白遠,對農場外的人報以純粹的怨恨。
這些分裂體,似乎總是會繼承一部分本體的特性。
“而且……我在禁地裡,見到了很多……我。我無法再信任你。”
沈殊月這個時候走上前一步,紅殷的怨氣化形,也在董念魚身前凝聚了一道幻影。
她們在保護董念魚。井一隻覺得無聊:
“當扭曲降臨,我主便是這個世界的另一重意志。我也許利用了你們,但將來,你們在這個扭曲的世界裡,會比所有人都活得好。”
井一轉身離去:
“可你們偏偏選擇了死路。走吧。”
井二點點頭,他們已經做出了各自的選擇。
最後的正確答案,唯有一場大戰之後才能知曉。
……
……
燈林市。
在井四抵達之後,科學家們自然一陣恐懼。
就像是好不容易擺脫了井四之心的詛咒,卻又迎來了比詛咒更可怕的源頭。
但隨着後來的相處,以及宴自在謝行知等人的一些講述,這種恐懼慢慢被克服。
他們需要一個強大的惡墮。
而井四,就是世間最強的惡墮。
封印阿爾法的大陣,還需要一些時間準備,因爲這需要巨大的時空力。
這個過程裡,沒有人對人類自身的努力報以期待。
可井四還是在努力的配合人類。這個世間最強的怪物,早已沒有了對人類的輕視之心。
井四的定位,在老k眼裡,就是爲了對付阿爾法,拖住阿爾法的。
不過這陣子確實沒有時間搭理井四,也就任由井四和科學家們打成一片。
或者說,井四其實是在贖罪。
老k很清楚,井四內心對這些科學家有多愧疚。
七百年的絕望,可以說都是井四賦予的。
也得虧這些科學家,能夠在短短几天裡,原諒了井四。
或者也不是原諒,他們只是知道,井四是一個不可錯過的研究素材。
而這些天裡,井四還委託老k,帶來了一個人——謝英傑。
起因是科學家們在井四身上還真有點突破。
當然,這些成果,追獵者,還有老k都不看好。
只是聽着科學家們聊着,大概瞭解到,這些科學家,傅磊,侯海言,畢雲霞等等當年陶教授一起研究的人,其實分爲兩個派系。
謝英傑的物理力場派系,以及以畢雲霞的導師,但已經死去的一名科學家爲首的藥劑派系。
一方認爲應該從物理方面製造規則壓制惡墮。
一方面則認爲,應該從化學層面,內部破壞惡墮構造。
雙方都有成果,使得井四當年甚至產生了一些弱點。
只不過隨着時間推移,這些弱點又被井四給克服。
但後來,謝英傑離開之後,也帶走了那幫搞物理和武器研究的。
於是剩下來的科學家裡,大多數都是化學派系的。
他們七百年來的研究,都是試圖在惡墮體內植入一些東西。
可隨着井四到來,發現這一切對井四已經沒有意義,科學家們不得不改變策略。
傅磊已然是科學家領袖:
“我們也許從根源上就錯了,老陶當年再怎麼艱難,都沒有考慮過放棄,可謝英傑走後,他整個人都頹了下來。”
“現在想來,不僅僅是友誼,七百年來,我們的研究條件也比不上謝英傑,有沒有我可能,我們的方法錯了。”
“也許現在說有些晚,但我認爲,或許這個時候,我們能把當年老陶的遺憾,扭轉一下。”
陶教授已經死去,遺憾已然是永久的遺憾。
可生者還得繼續努力活着。
謝行知聽到了自己家老闆的名字,瞬間支棱起來了。
他是一個科學家,其次纔是統治者家族守護者。
來到這裡後,謝行知發現,自己很不受待見。
因爲這裡的人,都討厭謝家的人。
只是出於合作的緣故,那種厭惡沒有寫在臉上罷了。
但七百年前,謝英傑的離去,終究難以釋懷。
可如今,隨着井四的到來,一切似乎又變了。
當科學家們連井四都能原諒以後,陶謝當年的恩怨,也就無足輕重了。
於是順理成章的,在幾天以後,老k利用時空力,帶來了謝英傑。
謝英傑也沒有想到,會在七百年後,看到七百年前的故人——
以人類的身份活着。
燈林市科技大樓內,那間裝修頗爲大器,卻沾滿了血跡的會客大廳裡,傅磊看向了謝英傑: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當年的那個構想,老陶是力排衆議支持你的,在那個時候,我們都以爲沒有時間了,但他絕對的相信着你。”
“這一切,你還記得嗎?謝,英,傑。”
謝行知在邊緣與宴自在一起看着這一幕,他很少很少,可以說幾乎是沒有看到過老闆落淚。
尤其是與零號建立合作,將自己改造之後,老闆和白霧其實很相似,是一個近乎絕對理智的人。
但這一刻,七百年來,謝英傑流下了眼淚。
沒有放聲大哭,只有情難自禁的灑下清淚,許久之後,謝英傑紅着鼻子,依舊有些哽咽的說道:
“七百年,不曾忘,不敢忘。”
在與白霧與零號相遇後,當年謝英傑爲了取得技術,在零號那裡抵押的“東西”,零號就在後來還給了謝英傑。
他有着超越人類的理性,但內心深處,始終給燈林市的舊友們留了位置。
七百年前,他的離去對燈林市科學家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打擊。
七百年後,他算不上迷途知返,算不上王者歸來,但卻有着絕對堅定的信念。
僅僅一晚上,謝英傑就對所有人講清楚了當年他與老陶設計的理念初衷。
一個所有科學家聽完後,都覺得值得孤注一擲的設計——
扭曲增幅器。
源於井四身上散發的黑色霧氣,能夠將人類惡墮化,能夠帶給井四力量,能夠讓區域規則扭曲。
當時老謝與老陶想的是,如何降解扭曲。
但後來,他們想到,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知,增幅扭曲?以扭曲打敗扭曲?而放棄傳統的用血清解毒的思想?
一晚上之後,衆人就有了詳細的製作計劃。
七百年前的努力,七百年間的努力,讓他們很快進入了正軌。
謝行知和宴自在看着這一幕,看着忙碌而興奮的科學家,忽然生出了一種熱血的感覺。
“他們明明每個人……都很弱小,比起老k他們,這些人連活着都艱難無比,你看追獵者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看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可我總覺得……他們會成功。”
宴自在說道:
“因爲你渴望他們能夠成功,我也一樣。”
曾經對宴朝很崇拜的宴自在,就是因爲一心相信宴朝能夠在實驗裡找到解救人類的方法。
後來宴朝的人設崩塌,但內心深處,宴自在對於這種“保住類文明最後尊嚴”的人,始終敬畏。
這些敬畏在宴朝死後無處安放,如今,則落到了科學家們的身上。
……
……
燈林市,科技大樓外。
在科學家們開始努力的過程裡,追獵者與尹鶴,許衛,初代,也都在爲封印阿爾發做準備。
對於追獵者而言,世間沒有陣營,只有扭曲。
哪怕是初代,許衛這樣的人,到最後也該是淨化的目標。
但這些天的相處,初代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折服了追獵者。
因爲萬相法身的特性,能夠在觸碰與刺激中獲取對手的力量。
而初代,爲了讓不久後的那場大戰有更多的勝算,也在不斷的讓追獵者——得到時空力。
尹鶴與追獵者,雖然有着萬相法身,卻也很難觸碰到掌握時空力的初代。
這種偉大的能力,如果不是初代有意放水,他們是不可能獲得的。
也是在這樣的過程裡,追獵者漸漸對這些人類改觀。
他們也許是生活在扭曲世界裡的扭曲之物,但卻有着無法被扭曲的靈魂。
萬相法身是可以傳承的。獲取對手五花八門的力量,是爲萬相。
而無所不在,到處都是,是爲法身。
當初井一屠滅了很多萬相法身的擁有者,使得活着的追獵者很少很少。
但唯一活下來的兩個,追獵者與尹霜的父親尹鶴,都有着強大的實力。
也有着讓法身傳承下去的決定權。
尹鶴看着初代和許衛探討時空力,對身旁的追獵者說道:
“這個人醜了點,但他的確是我們幾個裡最強的,而且他……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是。”追獵者不再否認。
“我猜你一直沒有找到下一個法身的授予者,是因爲看不上任何人。”
“沒錯,人類在這個世界,不變成惡墮的可能性很低。”追獵者的話不無道理。
在這個世界,已經有九成的人變成了惡墮。
餘下的人,分散在避難所,方舟,這些人都是極少數。
大頭全部在桑切斯城,那裡也是惡墮的營地。
惡墮是無法獲得萬相法身擁有者的認可的。
哪怕有些惡墮體內,住着高傲的靈魂。
但在追獵者眼裡,惡墮,就是惡墮。
尹鶴說道:
“可眼前的人不一樣,以前我們要擴散族羣,需要所有追獵者一同賦予。”
“如今,所有追獵者,便是你我二人了,我想要啓動那個儀式,如果可以,我希望在那場即將到來的扭曲之戰中,讓這個醜醜的傢伙,活下來。”
尹鶴的話說的很真誠。
這些天初代的表現,他們看在眼裡,這樣的人,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越是瞭解其往事,越能夠感受到這個人的堅韌。
萬相法身,擁有者可以在戰鬥過程裡不斷獲取對手的能力。
幾乎是任何能力。
而這樣的能力,如果給初代這樣的人,或許會讓那場戰鬥,勝算更大。
初代以自己的無私,換來了追獵者的認同。
追獵者點點頭:
“那就這樣吧,我同意。”
他的目光望向正在指點許衛的初代,不再有任何的牴觸。
彷彿在看一個同行者。
此時此刻,這幾個人類陣營最強的存在,爲了對付那個終極的敵人,已經完全放棄了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