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白霧隱隱感覺到了一道目光注視着自己,但當他回頭的時候,什麼也沒有看見。
來自井世界第三層的白霧,速度早已經快到人類的目力無法跟上的程度。
白霧的身邊有一片扭曲地帶,他彷彿井的化身,以爲他中心,黑色的霧氣慢慢擴散。
但到了一定程度後,黑色霧氣就停住了。
彷彿白霧的一道領域。
白霧很奇怪,如果有人靠近這道領域,會是什麼效果?
幼年的白霧並沒有做別的事情。
白霧還記得,這個時候的自己,數完了奧特曼後,就會到處走走排解心情。
倒是井六,一直跟在幼年白霧的身邊,想要看看這個曾經打敗了自己的人,童年的樣子。
井六依舊是虛影,沒有實體,別人看不見摸不着聽不到。
只有白霧能夠與其交流。
不過白霧沒有行動,到了一定範圍後,井六就被強制性召了回來。
跟着幼年的白霧,走在一座塔前時代的的鎮子上,白霧忽然覺得很離奇。
“假如我的確穿越到了我原本生活的世界……”
“也就是說,歷史上的那一天,我正看着我,我旁邊正跟着一個將來會是我敵人,然後已經被幹掉的敵人。”
井六瞪了白霧一眼:
“也許你我的戰爭還沒有結束。”
“你在航班上,看到的因果,都已經結束了。錢一心掌握了世界意志,來自過去的因果線他不會更改,但來自未來的,卻盡數改變。”
“恐怕那個嶄新的未來,是阿爾法也不曾見過的。說不定你的老東家,正在現實世界裡,努力找回自己的軀體。”
“然後應對一場來自人類的反攻?你的兄長井四,我的好四哥,也因爲輪迴而清醒,如果你不再是我的敵人,他就不再是我的敵人。”
“所以最終結果,就沒有可能我和他聯手?”
井六詫異的看着白霧。
白霧目光平靜的迴應。
有那麼一兩秒後,井六說道: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們對扭曲的態度不一樣,我雖然敗於你手,但我的意志已經傳達給了我哥哥。”
“那能不能傳達給你弟弟?”白霧調侃了起來。
井六厭惡的說道:
“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並沒有殼中經歷的記憶,所以別在噁心我了。”
“六姐真是嚴格啊。”
井六拿白霧還真沒辦法,也只能任由白霧調侃。
好在她知道白霧有更重要的事情,應該分得清主次:
“你應該弄清楚,你來到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不能將其簡單的視作一個虛擬場景,也許這裡真的是回到了過去,跨越了時空,讓你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原本的時間。”
“如果是這樣,那你得小心的規避因果,正如你所言,就連那個錢一心都不敢隨意擾亂來自過去的因果,只敢改變未來,所以你最好不要這麼做。”
“我一直掌握因果之力,相信我,稍有不慎,巨大的蝴蝶效應,就會將整個世界吞沒。”
白霧認同這個說法,井六不是在危言聳聽。
不過白霧其實對這個世界,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
“你知道嗎,時空其實有自己的邏輯,類似祖父悖論這種東西,看起來邏輯不通,但以我們自己獨立的時間線來看,我們也只是被時間推着走。”
這句話的意思有點繞。
井六卻聽懂了。
白霧和自己,穿越到了過去的時間。
但穿越到了過去的時間這件事,以及在過去的時間裡的經歷,本身也需要耗費時間。
所以單獨來看,自己和白霧,既是在過去,也是在未來。
“當然,我不知道改變因果會發生什麼,但我會盡可能的,不去改變因果。”
儘可能不去改變,這種鬼話就意味着這個瘋子絕對會改變點什麼。
井六決定再勸勸白霧。
白霧擺了擺手,他雖然瘋,但也只是膽子大,不代表魯莽癲狂。
在白霧醒過來後,看見幼年的自己時,眼睛就彈出了備註。
【一個殘次品小孩,長大後或許有我七分帥,雖然你也知道前面這個小孩必定不凡,將來會遇到偉大的人生帶導師阿眼,但現在你最好不要給他劇透任何東西。
你身邊的女人雖然掌握着因果之力的本源,但畢竟比不了帶排雷手這麼精確。
接下來,我會標記出一些你可以接觸的人,以及排除掉一些你不可以接觸的人。
當然,你最好仔細思考思考,你真正該尋找的人是誰。】
普雷爾之眼的標記功能,白霧在機械城就觸發過。
比如遇到了頭上有感嘆號的飛車黨之類的。
如今白霧看着幼年自己的背影,頭上出現了一個“X”。
這意味着這就是一顆雷,如果自己前去和這個雷說話,因果線就會爆炸。
巨大的波動說不定真如井六所言,會毀滅世界。
當然,沒有x的人,也不代表就可以隨便交流,有些話可能會導致普雷爾之眼改變標記。
想要改變因果,又不讓因果線混亂,這對白霧是一個考驗。
也是他認爲,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個主要任務。
白霧說道:
“我們在小鎮裡散散步吧,我以前就很好奇這座小鎮,雖然我也覺得小鎮很無聊。”
井六沒有其他選擇。
於是接下來,白霧以極快的速度,去了很遠的地方外,搞了一身行頭。
他換了一身衣服。與這個時代的人看起來並沒有太大區別。
幼年的白霧不到十歲,此時的白霧已經二十一歲。
雖然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帶着眼鏡,貼着假鬍子的白霧,還真不至於讓人認出來,這就是小鎮完美男人——白醫生的兒子。
此時的白霧,在裝扮下又老了十歲。
就算和白遠並排而站,也無法被認出來。
這一切很快,白霧的速度,對於這個世界的人類而言,就是超自然的東西,已經到了機械都無法捕捉的程度。
白霧走在小鎮上,首先是去了“完美男人”白醫生的場所。
但白醫生沒有出現。
白霧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的白遠到底在做什麼。
而之前在井世界,他能夠理解一件事,自己因爲記憶被剝奪,執念也就更改了,不再是白遠。
而後來,因爲黑桃十的原因,白遠也不願意出現。
所以此時此刻,黑桃十消失了,記憶拿回來了,自己裡世界中的執念體白遠……爲什麼不肯出現?
是單純的不想出現,還是不能出現?
白霧準備進入診所裡看看,在這之前,他以無法察覺的速度,盜走了某個路人的手機。
一路上他見到了很多頭頂上沒有“x”的人,但這些人白霧並沒有什麼接觸的意願。
如今的白霧,就像是一個正常的,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
雖然能力上來說,他可以毀滅世界。
診所是一間小診所,兩層高的平房,雖然門鎖住了,但窗戶沒有,白霧輕易的躍了進去。
井六還不知道這個地方,就是白遠所在的地方。
也不知道當初自己敗北,不全是因爲白霧,而是白霧和白遠這對父子的聯手。
診所內很整潔。
白遠很少讓幼年的白霧進入診所,尤其是不讓翻閱病歷。
小時候,白霧大多數時間是在玩遊戲,解密,做各種奇怪的選擇題。
一旦做錯,便是一頓鍼灸功夫伺候。
走在診所裡,往事開始密集的襲來。
白霧的情緒,也不自覺的有些失控。
在井世界,在高塔世界,他的情緒如一潭死水。
但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這個毫無兇險可言的地方……白霧卻難以平靜。
白遠對於乾淨整潔這種事情,已經到了某個病態的地步。
可有趣的是,白霧看着這間診所,卻覺得很陌生。
他對白遠的印象,就是偶爾會說出一些奇怪的話,永遠帶着讓人厭惡的微笑,然後瘋狂的折磨自己。
“你怎麼了?感知到了危險?”井六看着白霧。
白霧搖了搖頭。
他無數次以爲當年的記憶,對於如今的自己而言,早就成了可以隨意調侃的往事。
但真正回到了往事的世界裡,白霧才發現……童年的陰影,並不是那麼好消除的。
無論白遠和他在高塔世界配合多麼默契,無論他們聯手打敗了怎樣的強敵,躲過了怎樣的劫數——
童年的經歷,都註定讓這對父子,無法有尋常父子的感情。
白霧不認爲白遠存在什麼“洗白”的說法。
不認爲白遠真的有什麼苦衷。
哪怕現在看來,白遠對自己做的事情,讓將來自己在高塔世界,有了非同尋常的優勢。
可折磨,就是折磨。
無論他賦予了折磨這件事多少其他的意義,父親折磨兒子這件事本身……無可更改。
深呼吸了一口氣後,白霧漸漸平靜下來:
“沒事,我們得小心一點,我不確定白遠是能接觸的人,還是不能接觸的雷。”
“他是一個聰明到讓人害怕的人,不能留下痕跡,否則一旦被他察覺到,或許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井六發現,一路上白霧對七大財團,都沒有如此凝重過。
看來這間診所的主人,非同尋常。
白霧掃了一圈,靠着普雷爾之眼很快排除了一堆沒有用的東西,最終他的目光落到病歷上。
病歷很多,白霧決定一本本看一遍。
他輕輕取出病歷,小心翼翼的打開。
“詹根生,一個無趣的男人,在生活裡做不出什麼有趣的選擇。我必須承認醫生也不是什麼有趣的職業,畢竟不是每天都會遇到有趣的病人。”
這是評價,接下來就是一堆關於病人病狀的備註。
白霧打開了下一本。
“何舒懷,比起她不值得一提的重感冒,我更對她的拖延症感興趣。似乎有着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但這件事總是會被其他小事情輕易的取代。繼而無限拖延下去。比起上一個患者有趣一些,職場上有着一定的摸魚智慧。”
白霧發現,白遠似乎更在意病人精神層面的東西。
“田鯨,熬夜酗酒,且飲食不規律,當然,人類折騰身體的方式無非就那麼幾種,我更感興趣的是人類對於靈魂的折騰。
他對女人異常的包容,我很想探究他對異性和人類愛情的看法。
不過在最近談戀愛後,似乎又與正常人無異,呈現出了凡夫俗子的患得患失,或許我應該放棄關注他?”
白霧其實挺好奇,白遠對自己的評價。但他估計,這些病歷裡不會有。
而下一本病歷,引起了白霧的注意。
“李曉蕊,食物過敏。雖然這個女人很無趣,雖然我殺了她的父親,但她並沒有揭發我。
也因此,她成了我比較感興趣的人。當然,她還不夠資格成爲我所青睞的實驗體。
值得一提的是,在她身上,我能夠感受到人類對於異性和婚姻的看法,她有丈夫,但我懷疑,如果我願意,她大概率會和丈夫離婚?
人類的愛情,顯然遠遠沒有人類歌頌的那般牢靠。反倒是母子之情展現出的韌性,讓我很困惑。
但或許只是我的抽樣調查太少,沒有看到其他案例,不代表不存在?
最後,我不確定李曉瑞是不是在說胡話,是否是爲了引起我的注意,故意說一些我感興趣的東西。
上一次聊天,李曉瑞問我,我們生存的世界,會不會是一座塔。
這是她的夢話,但毫無疑問,這句夢話很有趣,讓我想起了一些……前程往事。”
李曉瑞的檔案讓白霧極爲詫異。
井六也看到了這份檔案。
前面的種種批註毫無疑問都是廢話,只是白遠對人類精神的一些探究。
真正關鍵的,是最後那段夢話。
“這個世界,會不會是一座塔?”
這句話嗡的一下,在白霧的腦海裡炸開。
他彷彿猛然間明白了什麼。
塔,井,這兩個字,對應着兩個世界。
井六雖然不懂,但也會對這句話有所反應。
“你有什麼發現?”井六問道。
白霧緩緩合上了病歷,同時小心翼翼的將病歷送回到病歷架上。
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猛然間想起來,當初和該隱的交手裡,該隱提到了一件事。
“在我第一次與隊長出塔的時候,我遇到了該隱的弟子,以利亞。”
“該隱?”
井六知道這個人,這在她看來只是一個小角色。
或許在白霧還不那麼強大的時候,這個人會給白霧帶來一些麻煩。
但白霧的成長速度,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
現在的該隱,已經無需爲白霧所憂慮。
白霧卻不這麼想,他從來沒有輕視過該隱。
因爲這個人,是黑桃十的弟子。
但真正讓白霧忽然想到該隱的,是因爲當初在第九精神病院,第二棟大樓裡看到的備註——
白霧念出了以利亞當時的那句話:
“我離光明越來越遠,但距離老師所說的真理越來越近。我就快要成爲完全體,等到我出去,我會成爲老師最強的兵器,把那座塔給劈開。”(見第一卷第十二章)
井六這次也驚到了。
“你是說……這個以利亞口中的塔……不是高塔?”
白霧點點頭。
早在高塔保衛戰的時候,白霧就很想詢問該隱一些事情。
可那個時候,他沒有機會。
好幾次與該隱一同行動,也始終因爲以利亞這個角色過於弱小,他幾次沒有想起來。
但現在,向來善於拼圖的白霧,忽然覺得……李曉瑞的這句話,與以利亞的這句話,也許就是解開謎題的兩片拼圖。
這個瞬間……白霧忽然懷疑起整個世界的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