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如果願意去仔細思考,就能從平靜的縫隙裡,看出詭異來。
白霧和這個名爲趙璀璨的播音員,這一次對上了腦電波。
“很有趣,謝謝你留下的磁帶。這對我找到下一個怪談來說很重要。”
線索一下涌入,白霧開始整理了一下目前爲止的思緒。
“第五層有一個殺人魔頭。這是怪談之一,1-9的房客可能是被這個殺人魔殺了,但也有可能是被那個讓人擡頭的短信給某種方式殺了。”
“2-9的房客和第一樓某位母親,都失去了親人,所以應該還存在着一個人販子。趙璀璨的妹妹十一歲,而那個走丟的女娃八歲。”
“她們兩個目前都是沒有離開公寓,就藏在這棟公寓裡。但是沒有人找到她們的位置。”
“一號房客還遇到過詭異的事情,就是騷擾他的短信,短信內容很奇怪,讓他擡頭看看夜空……”
“而我進入1-9的時候,準備仔細聽來自第五層的動靜時,卻被‘打了一下招呼’,備註告訴我,有人在看着我。”
“短信對應着——你在看着我。電視對應着——我在看着你。”
“趙璀璨爲什麼會害怕呢?一個講恐怖故事的主播會被好友的電話嚇到麼?除非這句話裡頭有着讓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他的朋友對他說了一句話‘可是我都在電視裡看了你兩天了’。趙璀璨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間裡錄節目,明明是一個午夜收音電臺,怎麼會上電視?”
白霧看着趙璀璨家的那臺電視,電視機黑洞洞的,彷彿某個人窺探的目光,這個目光很陰森,白霧甚至能夠從電視機顯示器上,看到自己和這間屋子扭曲的鏡像。
此持此刻,一切寂靜無聲,白霧想起了最開始在1-9時聽到的笑聲。他猛然想到了什麼,就像是趙璀璨掛斷電話後的反應,他也警惕起來。
腦海裡一直迴盪着一句話的某種解讀。
“可是我都在電視裡看了你兩天了。”
“可是,我都在電視機的裡面,看了你兩天了。”
他能夠想象趙璀璨當時的害怕,也是在這一刻,更爲恐怖的事情發生。
寂靜無聲的整棟公寓大樓,瞬間所有的電視都亮了起來!
它們發出呲呲呲的聲音,就像是那捲磁帶卡住時一樣,時不時會跳出一些七百年前的節目。
無數個電視臺不斷的閃爍,每個電視機裡彷彿都在放着不同的臺。
第二層的十二間房子,十二臺電視,在這一刻全部“躁動”起來。
白霧不知道其他屋子裡的電視播放着什麼,但2-9的電視裡,放了不少來自這間公寓的關於趙璀璨的畫面。
他錄節目時的許多表情,許多動作,因爲畢竟是自己在自己家裡錄節目。
有時候也會應付的很簡單,比如只穿一個褲衩子,頭髮亂的跟雞窩一樣,就準備開始今天的節目。
偶爾也會看見趙璀璨爲了想那些恐怖的故事,戴上設備,模擬着節目開始的樣子,尋找靈感。
一切都很真實,視角都是固定的。
這個電視就像是一個觀察者,默默的記錄下了趙璀璨做的每一件事。
可它到底是誰呢?
如果是電視,那麼砸了電視便好,但白霧確信,這絕對不僅僅是一臺電視那麼簡單。
十四層的公寓大樓裡,一百多臺電視全部都在響,而它們發出聲響的那一刻,正好是自己和趙璀璨想到了某句話的同一種解讀時——
我,在電視機的裡面,看着你。
我在看着你。
白霧盯着電視,備註早已彈出來。
【和你在樓下看到的電視並無區別。小電視能有什麼壞心眼呢,當然,作爲電視機傳統保留節目,爬出一個活人什麼的,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知道是哪一臺嗎?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隨着新房客的入住,怪談們的狂歡已經開始了。你如果找不到它們,它們就會越來越強,直到能夠正面出現在你面前,那個時候,你可能會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白霧這下徹底弄懂了。
如果找不到這些怪談的“真正訊息”也就是確切的找到影響這棟公寓變異的六個源頭,那麼它們會因爲活人的進入越來越強。
這也是林銳感覺到危險的原因,他的直覺應該是捕捉到了某種奇怪的規則力。
而白霧也在這一刻,弄清楚了信則有,不信也未必沒有的真正含義。
重點在於信則有,當他想到了趙璀璨同樣想到的某種解讀後,就等於相信了某種設定,於是電視機們狂歡躁動起來。
但問題在於,自己僅僅是相信了某種怪談,而並沒有找到怪談的根源,所以如果不找到最早變異的那臺電視機,那麼“信則有”,只是加深了這裡的恐懼氛圍,一切毫無意義。
“我在看着你,是指在電視機裡看着你,這應該是一個重要的怪談,因爲它知道很多線索。十四層樓,每層樓十二臺電視,哪一臺纔是真正的‘它’?”
白霧深呼吸一口氣,隨着他平靜下來,電視機們聲音也漸漸變小,幾十秒後……恢復了安靜。
它們彷彿又變成了一個個漆黑的瞳孔,在安安靜靜的注視着屋子裡的房客。
白霧想了想,趙璀璨沒有問題,一樓的不知名的房客也沒有問題。
他們兩個人應該是察覺到了公寓的一些事情,但本身和這些怪談沒有聯繫,只是單純的受害者。
“我現在沒有線索,唯一的線索,就是幾個怪談是相互有關聯的,眼下第五樓應該藏着一個殺人魔,我或許可以從它那裡,找到關於其他怪談的線索。”
走出這間屋子的時候,白霧又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這種感覺只是直覺,於是白霧又梳理了一遍線索,最後發現……什麼也沒有。
“奇怪,總感覺漏了一個關鍵信息,到底是什麼呢?趙璀璨和某個人都丟失了親人,這裡存在着人販子……但這裡頭還能推敲出什麼嗎?”
白霧搖了搖頭。
他不知不覺就在這裡待了半小時,五點半,這個時候他收到了短信。
“吃晚飯了嗎?擡頭看看星空吧。”
我在看着你,已經找到了,那麼你在看着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說我在看着你中,“我”對應的是電視機,“你”對應的纔是我本人,那麼這裡的“你”是否也是這樣?
有點繞,白霧卻很快理清了邏輯,所以他有些奇怪:
“可我看不到你啊……”
“信則有,但就算信,也得是想明白了某些事情才能讓這些怪談顯現,就好比我想明白了電視機裡的怪談,於是它很快開始讓電視機發出動靜,印證了我的結論。” wωω◆ t t k a n◆ co
“但如果我不快點找出這個‘擡頭’的秘密,等到它來找我的時候,我可能就應付不了它了。”
只是擡頭看星空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白霧實在是想不明白,最終他搖了搖頭,開始前往第五層。
沒有走電梯,只是確認了電梯就停在第五層後,白霧繼續選擇走樓梯。
第三層裡,寂靜無聲,白霧還是出於習慣,觀望了一下。
【安靜的第三層裡所有人都被怪談們禍害了,不過這裡留下的線索並不多,你或許會發現一個新的怪談,但在第五層可以找到同樣的線索,順便你也一定會看看第四層吧?那我告訴你,不用看了,因爲第四層也是和第三層一樣的。】
挺好的,省時省力。
白霧便沒有浪費時間觀察第三層和第四層,他也不知道這裡的怪談們多久會強化一次,總之得節約時間。
很快白霧來到了第五層。
依舊就是寂靜無聲,隨着電視們齊齊安靜下來,整個公寓再次恢復死寂。
白霧這次沒有走進任何一間屋子,而是認真的感知着動靜,但是沒有任何迴應。
“看來時間沒到,想來電梯數字殺人魔的殺人時間是固定的,也許我今晚得在這裡過夜?”
這可不是一件好。
這棟公寓在午夜時分,想必會更爲危險。不過白霧沒得選,趁着夜晚尚未到來,開始繼續觀察這些屋子。
一排排望過去,全部都是受害者。
備註幾乎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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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死於怪談,卻死的並不冤枉。圍觀和沉默也是對罪惡的縱容。】
這句話似乎暗示了一些東西,白霧想起來了一個說法。
當你看到胖虎打大雄的時候,你只有兩種立場——
A:挺大雄。
B:挺胖虎。
C:假裝無事發生路過。
D:聲討暴力是不對的,兩邊都有錯。
爲什麼四個觀點卻只有兩個立場呢?因爲後三個都是挺胖虎。
“沉默和圍觀,都是對犯罪的縱容,這就好比窮人總愛站以理中客的角度爲資本發言一個道理。甚至第三第四這兩種人,更比第二種人更可惡。”
“公寓爲什麼要加害房客?是否這裡的房客其實都因爲事不關己……而沒有對最早的受害者加以援助?導致了受害者在奇怪規則下,成爲了怪談……於是所有沒有幫它的人,都死了?”
白霧漸漸有了頭緒。
那麼受害者是誰呢?
是讓人擡頭的那個?
還是被人販子“處理”掉的女孩?
又或者……電視裡的怪談?
白霧的腳步很輕,沒有任何聲音,但像是猛然想到了某個可能性,讓他的腳步瞬間很重。
“任何地方都只有一個守護者……這個區域應該也是一樣,假如……上面的幾種可能性……其實都是一體的呢?”
這個想法沒有任何的證據,但白霧這麼想到的時候,竟然有一種寒氣侵襲的感覺。
他來到了5-12的房間。
【這間坐落在盡頭的屋子裡有一堵很厚的牆,這裡曾經生活着四口之家——爸爸,媽媽,哥哥,妹妹。妹妹很有趣,她犯下了一個好心的錯誤。】
犯下了一個好心的錯誤?
白霧推開了門,屋子裡自然沒有任何人,他首先看了一眼電視機。
然後彷彿是看到了某個老朋友: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但如果你只想要我的命,大可不必,畢竟我不好吃,你應該感覺得到,我沒有任何負面情緒,就像一塊烤肉卻沒有任何調料,何必呢?但我可以幫你消除執念。解脫是一輩子的,美味是一時的。”
惡墮很饞人類的負面情緒,但更想擺脫內心的怨恨。白霧試圖與對方交流,結果——嘴遁無效。
電視機毫無反應。
不過他本來也沒有報希望。他開始尋找類似日記之類的東西。
這是三室一廳的大房。
爸爸媽媽住一起,哥哥住一間,妹妹住一間。餐廳,客廳,廚房其實是一整間。
哥哥的屋子貼着女明星海報,白霧甚至還能找到刻有車牌的光碟。但他沒有細細搜索,看着小垃圾桶裡堆放着的紙團,還有成人雜誌,白霧便沒啥興趣。
但轉念一想……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代入一下,會有青春期的孩子,藏東西如此不小心的麼?”
“這個時候的孩子,開始接觸到了一些關於兩性的東西,但都是小心藏着的,這個似乎表現得太明顯了。而且塔前時代,看這種雜誌和光盤的,不多了吧?”
備註沒有給到有價值的信息——
【刺激的玩意兒,但是由於本故事不允許我深入描繪這些東西,所以你就當這是付費內容吧。】
的確是成人內容向的東西,青春期的孩子渴望瞭解很正常。只是未免太過於……暴露了。
白霧按下這些疑惑,決定先去妹妹的屋子看。
來到了妹妹的屋子,他就更奇怪了。
屋子的門背後加了鎖,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但眼睛一掃,備註指出了很多地方藏着東西。
和哥哥房間有些刻意的暴露不同,妹妹似乎小心翼翼的藏着什麼。
“這兄妹似乎性情差別很大啊。”
首要任務,自然是偷看日記,白霧對着一個洋娃娃拜了拜,說道:
“我也是爲了尋找真相,不是刻意要看你隱私。勿怪,勿怪。”
他表現得就像是真的相信妹妹還活着一樣。
隨後白霧在找日記小能手阿眼的幫助下,於抽屜的暗格裡,找到了一本日記。不止日記,還有一個小收音機。
日記的內容很多。
白霧注意到,這裡頭大抵講述的都是小女孩很討厭自己的爸爸媽媽哥哥。
他們經常毆打她。
似乎沒有原因,只是出於想要毆打,哥哥總是會說出一些下流的言語。
這讓白霧感覺到了有點不適。這哥哥別是跟鍾旭一個德行吧?
但爸爸媽媽雖然會毆打小女孩,可在哥哥想要做某些下流且更過分的事情時,爸爸媽媽又會制止他。
日記裡是這樣寫的:
“哥哥總是喜歡摸我,說這就是兄妹之間的禮儀,我不敢反抗,因爲我怕他跟上次一樣拽着我的頭髮打我。”
“所以我總是會故意打碎一些東西,引起爸爸媽媽注意,爸爸媽媽雖然也經常打我,但是他們不喜歡哥哥摸我。”
“我想要跟收音機裡大哥哥說,我不喜歡哥哥,也不喜歡爸爸媽媽。但他聽不到,我只能聽到他講那些鬼故事。我覺得一點也不嚇人,因爲故事裡,鬼總是在懲罰惡人。這個世界有鬼就好了……”
很奇怪的日記。
但更奇怪的還在後面。
白霧很快翻到了這麼一篇日記。
“爸爸媽媽說,電梯停在了第五層,別是哪家又得死人了吧?他們好像很害怕。”
很短,兩句話就寫完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日記的內容卻驟然變得詭異:
“昨天那個人又來敲門了,爸爸媽媽哥哥都去談生意了。他們叮囑我不要給陌生人開門,可是這個人跟我說,他能實現我的願望。”
“我的願望,就是有鬼能夠殺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我對那個人說,你如果能殺死我的爸爸媽媽和哥哥,我就給你開門。”
“他對我說,他們都死了,我沒有爸爸媽媽和哥哥了。”
電梯殺人魔?
白霧瞬間想到了,這個四口之家,爸爸媽媽對女兒不好,重男輕女,而哥哥也對妹妹……有了邪念。
妹妹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似乎是非常害怕。想要自己的家人死。
於是剛好遇到了電梯殺人魔,怪談之一,她發起了委託,電梯殺人魔乾淨利落地解決了她的家人。
看起來整個事情就是這樣的。
但詭異的事情卻在後面,在後一天的日記裡,白霧看到了震驚的反轉。
“爸爸媽媽和哥哥有些害怕,他們打算離開這裡,我很生氣,他騙了我,他們根本沒有死!他們活的好好的!”
日記到了這裡戛然而止,似乎只是小女孩被人騙了。
再往後的日記,就是一張張白紙。
白霧總覺得這故事有點古怪,似乎很平常,卻又哪裡不對勁,當他看着那些空白紙張的時候,備註忽然彈出了一段話:
【小女孩自殺了。是不是很意外,仔細想想,如果那個人沒有騙她呢?】
這句話幾乎是讓白霧手指頭抖了一下。不是恐懼,而是純粹的驚疑。
“小女孩自殺了?爲什麼?”
“如果那個人沒有騙她……如果電梯惡魔真的滿足了小女孩的願望,殺了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那麼小女孩爲什麼還會見到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
白霧睜大眼睛,一個答案瞬間蹦了出來:
“如果這個屋子的人……根本不是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呢?”
“他們根本不是重男輕女……而是這個女兒,根本不是他們的女兒!”
小女孩對着惡魔許了願望,希望它能殺死自己的爸爸媽媽和哥哥。
惡魔答應了小女孩。
小女該第二天發現,爸爸媽媽和哥哥都還在,但惡魔卻說它已經滿足了她的願望。
要麼是惡魔撒了謊,要麼則是……小女孩真正的爸爸媽媽和哥哥都被她的願望害死了。
而與她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人……並非是她的親人!
人販子!白霧瞬間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這裡竟然就是怪談之一的人販子的聚集地?
只是小女孩是如何得知自己真正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已經遇害了呢?
“小女孩自殺……會否成爲了怪談之一?我一直以爲人販子是怪談,但有沒有可能我是錯的,人販子不是怪談,被他們販賣的女孩纔是怪談?”
白霧最終的目光落在了收音機上。六個怪談裡,他知道了電梯殺人魔,只要等對方來了解決掉便好。
這是唯一確定的。但還有一個不確定的,就是藏在電視裡的怪談,具體是哪一臺電視,還不得而知。
信則有,只有找到足夠多的真相,將一切拼湊出來,才能讓怪談真正現身,否則它們會藏在暗處,越來越強。
如今這個收音機裡,顯然有着小女孩自殺的原因,白霧盯着收音機:
“我已經找到了其中一個怪談,希望你能帶我找到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