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世界。
白霧看着這片徹底焦黑的扭曲的世界，大概能夠明白零號生存在怎樣的環境裡。
五九曾經對白霧說過。
“你的裡世界是一個很像塔前時代的鎮子，有學校，醫院，咖啡店，還有很多我沒有去過的地方，那裡的人，似乎都很和善，雖然有些面孔出現的頻率比較高。但是一個很乾淨的裡世界。”
或許是因爲關着負面情緒的屋子，總是閉合着的，白霧的裡世界的確顯得很乾淨。
跟湖神相比，幾乎見不到扭曲之物。這也是五九相信，最真實的白霧實際上是一個很善良之人的原因。
而零號的世界，論及扭曲程度，其實不如湖神。
但零號的世界裡有一個很大的特徵，無數負面情緒覆蓋着天空，而天空下的世界，只有一片漆黑。
世界的多姿多彩，從未對零號展現過。
在他還是人類少年的時候，那個世界就已經是黑色的了。
他是一個可悲的機械惡墮，爸爸媽媽不愛它，人們有人喜歡它，有人討厭它，但最終不會再記得它。
白霧不知道該怎麼治療零號，負面情緒形成的雲朵裡，衆生似乎都在詛咒這個銀髮少年。
“我……不知道該怎麼治療你。”
零號說道：
“曾經有一個女人告訴我，在機械城面臨最大浩劫的時候，會有一個能夠看穿一切的人拯救機械城。”
“井六？”白霧詫異。
“看來你的確認識她。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有全知全能，她也有可能是錯的，現在看來，她的確錯了。”
“井六有沒有告訴你，我會如何拯救機械城？”
井六的確有可能會犯錯，但她沒有犯錯的可能性會更高。
“我製造了一件名爲使徒的機體，這件機體很強大，會給到機體的主人高額的戰力加成，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機體。”
“什麼意思？”
天降財寶？終於歐了？零號的饋贈瞬間讓白霧感覺到故事的展開終於合理起來。
但很快零號潑了一盆冷水：
“使徒是殖裝系列機體，卻又與我以前設計的所有機體不同，使徒會與宿主契合，能夠對宿主的實力特性，提供針對性的加成。但當宿主對我擁有惡念的時候，也會將宿主強制拖入我的裡世界中。”
白霧懂了，接受饋贈，就意味着與機械城永不爲敵。
“但不出意外，使徒最終會落到井五手上。井五的實力本就比我強大，至少比虛弱的我強大。所以我只能在裡世界裡打敗它。”
零號的聲音沒有悲喜，他的眼睛依舊看着扭曲的鐘表：
“它已經進入了機械神殿，我的本體正在與它交流，但大概二十分鐘後，我會選擇拒絕與它合作，它會選擇滅掉我。機械城也會在它三個下屬的破壞下，分崩離析。”
“而使徒會強制將井五拖入裡世界。因爲拉烏病毒的緣故，我在裡世界輸給它的可能性，其實會更高。”
零號看向白霧：
“除非你能夠在這個時間，找到治療拉烏病毒的辦法。”
“我……”
忽然就有一種二十分鐘後世界末日的感覺，白霧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辦不到的話，就會一起死去。”
“那我再想想……”
白霧慫了，不過生死之間，的確會刺激到他想到很多破局的辦法。
二十分鐘。
一千二百秒的時間裡，要找到治療拉烏病毒的辦法，否則不僅僅是自己，恐怕機械城與機械城的夥伴都會死。
他曾經回答過百川中學的老師，一旦它們有了靈魂，它們就是人類。
械城裡掙扎求生的芸芸衆生，都是值得拯救的存在。
但是該怎麼救？
此時此刻的井五，已經解決了數名護衛。
它的實力也就略弱於巔峰時期的零號，如今的零號已經很虛弱，怒潮到來便會更加虛弱。
不僅僅是零號，由零號創造的神衛隊、阿卡司都是如此。
擋在機械神殿大門前的，是阿卡司。
井五看向阿卡司，一臉輕蔑：
“做好選擇了麼？合作，還是死亡？”
……
……
內城。
震耳欲聾的怒吼響徹在整座內城！整個拍賣現場在音波中破碎不堪！
如同風暴一般的音波肆虐在整個東市區，無數建築的玻璃窗在瞬間破碎。強大的音吼炮帶着恐怖的貫穿力。
於此同時，紅色的殖裝體前，數十名精銳武裝的護衛，以及一名神衛隊隊員，被矇眼巨獸用恐怖的力量瞬間擊殺。
這樣的展開，讓四大武器公司的人都沒有想到。
當紅色的機體出現的瞬間，首先是傳來了一隻章魚的古怪笑聲。緊接着便是讓所有機械族意想不到的強大音波衝擊。
原本還想着先禮後兵的四大武器公司成員直接懵了。
當它們意識到這是有人準備直接強搶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
鐵匠拿過使徒，讚歎着科技的偉大。
章魚發出了標誌性的笑容，手舞足蹈。
矇眼巨獸殺意橫生，在四家武器公司的火力圍剿下，展現出了恐怖的實力。
完美畸變詞條：極溫免疫。
足以融化一切的高溫或者凍結一切的寒冷，在矇眼巨獸的表皮上，甚至無法留下任何痕跡。
這場各大公司籌備了許久的拍賣會，因爲三個外來者忽然被打破。
它們僅僅三個原生體，展現出的強大，竟然死死的壓制着四家武器公司的高層。
使徒到手，四大武器公司的忙碌最終成爲空歡喜。
最強的機體儼然已經無緣獲取，拍賣會上的一切彷彿塵埃落定。
但就在鐵匠檢驗過使徒，確認這是一件寶具，準備將其轉移給核心城的井五時——
一高一矮的兩個男人出現。
還在現場機體被打得支離破碎的庫洛斯之眼高層狂喜。
雙殺至尊登場。
……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白霧依舊沒有想到破解的方法。
零號的拉烏病毒，永遠無法根除，這一點白霧和零號其實都知道。
“這個世界有些病症，的確無法治療，但眼下，我或許不需要治療零號……我只需要暫時讓零號……恢復原狀。”
“該怎麼做？”
四處飄散的負面情緒堆積成了厚重的雲海，這片雲海裡無數張臉上都帶着人間各種疾苦折磨後的神色。
雲海一眼望去不見盡頭。
當零號感染機械族衆生的時候，機械族的衆生，也在感染零號。
七百年來，這片由無數負面情緒形成的雲海已然成了某種負擔，以至於零號需要不斷擴大核心。
白霧忽然說道：
“我想不出問題答案，是不是必死無疑？”
“你的意識不會離開這裡，我死之後，這個世界就會坍塌，你也會死。井五或許會被困住一陣子。”
困住一陣子，其他人或許有一線生機。
但機械城，以及由零號創造的機械族將會徹底從歷史中被抹除。
白霧雖然覺得機械城很多問題，但至少，這是零號的抗爭方式，他用自己的方法，製造了一個塔外的生態羣。
他不想它們毀滅，可他也想不到能用什麼辦法讓那些困擾着零號的負面情緒消失。
這些龐大的負面情緒，鋪天蓋地，這是七百年來，零號，機械族衆生，對這個世界，對以前那個世界的種種複雜感情。
感受着時間流逝，零號似乎也認爲白霧的確想不到辦法：
“我會把你藏起來。但面對井五，我處於大劣勢，戰鬥不會持續太久，我會死去。很快你也會死。”
他平靜的彷彿在說一個不值得動容的事實，一個數學公式。
“也不用這麼悲觀的。”
這是很焦急的時刻，整個機械城與機械族的未來，似乎都在自己手上，但是白霧總覺得……自己是有能力能夠改變這一切的。
他感覺到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只要想起這件事，就能夠解決零號的困境。
最後的時間，零號構建了一道結界，這道結界讓白霧看起來彷彿不存在一樣。或者說，白霧已經融入了焦黑的城市裡。
“看來我的任務失敗了啊……對了，能告訴我，寫謝英傑想要的那枚芯片，有什麼特殊嗎？謝英傑跟你之間，有沒有達成什麼協議？”
“你沒有展現出值得我告訴你這些事情的價值。”
零號無情的拒絕了白霧。
白霧倒是不以爲意。
他看着扭曲的時鐘一分一秒的走動着，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平靜起來。
不是平靜，而是他正在努力回想某個讓自己討厭的人。
沒有負面情緒的他，在面對某個該讓自己出現負面情緒的人物時，就會顯得極端的平靜。
時間還剩下最後的十來分鐘。
零號走向了不遠處，讓白霧獨處於某一片區域裡。
他已經做好了與井五決一死戰的準備，就在這座焦黑的城市裡。
井五的肉身很強大，但精神力更強大，裡世界的對決，對於零號來說，其實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白霧也沒有想到，零號的底牌，居然是自己。
他不知道該說是井六看走眼了，還是零號破罐子破摔了。
不過就在最後的十分鐘裡，讓白霧討厭的人，終於出現了。
陰暗的周遭似乎變得明亮幾分。一股乾淨到讓白霧覺得諷刺的氣息出現。
“我還以爲要很久我纔會回來，沒想到這麼快，嘖嘖。知子莫若父，思父莫若子啊。”
看着這道氣息主人的笑臉，他雖然不至於憤怒恐懼悲傷，卻也絕對高興不起來。
白遠出現了。
他看着白霧一臉平靜，笑的越發燦爛：
“這次敵人倒是很有來頭。按照目前的勝算，你們應該是必敗無疑。不過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不要板着臉啊，笑一個，他鄉遇親爹，不值得笑一個嘛？”
白遠的笑容絕對是讓人如沐春風的，可白霧眼裡，這個笑容怎麼看怎麼討厭。
“我需要知道上次我在湖神裡世界中，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白霧不理會白遠，直奔主題。
最後的幾十秒時間，白遠還是那副性子，他沒有告訴白霧答案，只是以溫和的神色看着白霧。
“當這個世界沒有人記得你的時候，你纔算是真正的死去。滿月碎片讓你以執念形式存在，但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會活。”白霧警告白遠。
“嗯，你說的好有道理，可是你用死亡威脅一個死人，沒有意義啊。你在威脅人的本事上還有待提升。你的威脅無法說動我，重編一個？”
漆黑的裡世界中，忽然出現了許多裂痕。這是一種徵兆。
也寓意着現實世界裡，機械城正在幾個怪物的對決中被不斷摧毀。
白霧說道：
“你如果想要我敞開心扉，至少得拿出誠意。”
白遠這才點點頭說道：
“威脅轉換成了交易，但還是沒有說動我，我對你的交易不感興趣的哦。不過這次的對手，是一個很討厭我，也被我討厭的人，所以我就告訴你好了。”
白遠的表情有些得意：
“對決湖神的時候，你應該發現了，你能夠吸收湖神的負面情緒，讓你白骨外的紅蓮業火，始終不會熄滅。”
“人類都有着負面情緒承受的極限，就算是零號這樣的存在，也會被這些情緒困擾，漸漸變得虛弱。”
“看看這漫天的負面情緒，它們甚至具象化成了雲海，籠罩在這片天空裡，寓意着零號的內心永無天日，光明一刻不曾照耀它，世界已然漆黑無比，只有它自己像一個異類一樣。所謂的太陽，也不過是扭曲的時鐘，在過去和未來間搖擺不定。”
“嘖嘖，我的心都感覺到刺痛，真是一個可憐缺愛孩子啊，它想要摒棄這些感情，卻又沒辦法做到。”
“如果能夠吸收這些負面情緒就好了，可是誰能夠吸收呢？”
白遠的眼神已經給出了答案。能夠吸收負面情緒的人，自然只有白霧一人。
“你已經知道了，你的裡世界有三間屋子，三間屋子能夠吸收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
白霧懂了：
“所以，要讓裡世界……融合？”
如果這些龐大到堆積成雲海的負面情緒出現在了白霧的世界裡，如果這些零號的負面情緒，轉移到了白霧這麼一個沒有負面情緒的人身上……
白霧豁然開朗，但白遠很快警告道：
“不過這麼做是很危險的，這意味着你和零號之間，所有的信息都會徹底交換。”
“我也好，你的朋友也罷，甚至你的過往，你的一切都會被它知道，反之亦然，它的一切也會被你知道。你們不會再有任何秘密。”
“某種意義上來說，你與零號，算是融爲一體，你即是零號，零號也成爲了你。”
白遠的表情難得凝重起來：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說不定你吸收了零號所有負面情緒後，你們解除了融合，但卻發現有些東西已經無法逆轉。”
“保不齊你以後做得一切他都會知道，當然，這只是可能性。還會有更好的或者更壞的，誰知道呢？”
裡世界中，機械城的裂痕越來越多。有些建築甚至開始消失。
與整個機械城相連的零號，已經感受到了內城正在遭受強大的衝擊。現實世界的東市區，已經被恐怖的能量波動籠罩。
同一時間，屬於謝行知，五九，鄭嶽，白小雨宴自在的戰鬥也已經展開。
在怒潮襲來的瞬間，這座城市就將迎來毀滅的命運。
亦或是……浴火重生！
（好吧，還是多鋪墊了兩章，快不起來，快起來很多東西就會交代不清楚。嗯，明天應該是高光時刻了，希望能沖淡低迷的數據~明兒見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