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懂了。
八大家族裡,除了八位統治者有着強大的實力外,家族中也都有着一些精銳高手。
這些精銳的實力自然比不過統治者,在統治者們看來,人類和塔外勢力相比,過於孱弱。
所以一直以來,包括統治者在內,都習慣了以低姿態和塔外勢力交易。
但從秦家統治者秦業的話裡來看,這次事件比九十年前更狠。
人類不是發現了“生意”,而是破壞了生意,所以反過來想,這意味着人類已經有了制約生意夥伴的資本。
非但不該清洗他們,反而應該拉攏招募,就算招募不成,動用八家的精銳,單獨組建一支統治者小隊,參與到他們的探索裡,也比直接殺了他們有用。
“有趣的想法,我會考慮一下。”王珏沒有直接答應。
“但這件事,不能告訴老秦。”謝英傑說道。
“你這麼信我?”
“我不信你,我信的是一個生意人的思維。”
“沒想到你一個悶葫蘆,倒是觀察的很仔細。只是你光說服我沒有用,你還得說服至少兩個人。”
“掛斷你電話之後,我就會告訴另外兩家,鄭家和宴家,並且我會說,我第一個就聯繫他們。”
王珏還真意外,該說謝英傑是坦誠呢?還是大智若愚?
她現在有些懷疑,謝英傑是否真的是第一個聯繫的自己了。
說不定他還針對鄭家或者宴家的人說了同樣的一番話。
但謝英傑直接挑明瞭自己會這樣做,反倒讓王珏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忽然覺得,這個埋頭搞科研七百年的悶葫蘆,說不定是個八個人中極其聰明的那個。
……
……
謝英傑掛斷了電話後,果然給宴家的統治者宴朝打了電話。
在電話中,由於宴家的人最討厭政敵龐家,所以謝英傑轉換了一下吐槽目標。
在對王珏的時候,他罵宴朝是變態,罵鍾家的統治者是肥豬。
但面對宴朝,他吐槽起了王珏和龐家。
“我只是不想在會議上跟龐家的種豬和王家的潑婦一起討論。所有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可行策略後,我就聯繫了你,畢竟你跟我都是搞科研的。”
一個是生化武器,一個是機械武器。二人雖然領域截然不同,但作爲學術研究者,倒是有些話題。
宴朝很快接受了謝英傑的建議。
於是謝英傑又給鄭家打了電話,鄭家的人討厭秦家,所以他在電話裡說道:
“姓秦的軍閥,就因爲自己的生意被耽擱,就想全盤清洗,你真的認爲這合適?調查軍團和鎮御軍團裡,老鄭,也有你的人吧?我們可以這麼着……”
鄭由原本就對清洗高塔戰力沒什麼感覺,在他看來,這些事情無關緊要。
但被謝英傑三言兩語的,就挑撥起來了,很快便回憶起了這位大軍閥,這些年來跟自己作對的地方。
於是鄭家也被謝英傑說動了。
這位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謝家統治者,七百年來看似一直在研究武器,卻也一直觀察着幾個老對手。
隨後他連番出手,七家人被他說動了五家,剩下秦家和鍾家,他沒有去說,因爲一個探索小隊只需要六個人。
最主要的是……得留下兩個反派,承受塔外勢力的怒火。
生意就是這樣,當一個競爭者退出後,你所能夠分到的蛋糕就越多。
這也是謝英傑說動其餘五家的理由。
並不會有人真的認爲,謝英傑的目的在於保全人類。這在其他統治者看來過於荒謬。
而謝家,鄭家,柳家,宴家,王家,龐家,都有着一名自幾個不老不死的怪物之下,最強的戰士。
多年來,這些戰士一直在特殊的地方狩獵惡墮,提升伴生之力,同時也享受着最好的資源。
甚至在之前各家的“生意”裡,這些作爲家族頂尖戰力的存在,都受到過恩惠。
六大家族的人堅信,這些人絕對實力遠遠強過高塔的精銳戰力。
謝英傑的計劃,正是將這樣的六個人——組成一支隊伍。
一支對標調查軍團鎮御軍團外勤組或者先鋒組的隊伍。
……
……
高塔第三層。
鎮御軍最近很忙,因爲三名貴族學院的學生以及一名貴族學院教師失蹤,引起了極大地社會反響。
三名學生最後的線索,指向了藝術家夏老師,作爲學校的美術老師,他在貴族圈子裡也很受歡迎。
人們在這位夏老師的家裡,並沒有找到任何人的屍體。
只是看到了許多的血跡。
這讓人猜測,夏老師是否和這些學生遭遇了不測?又或者是否就是夏老師讓這三名學生失蹤的?
一切不得而知。
高塔第三層的案件越來越多,先是那名自殺來指向統治者的管理者,再是貴族學院的老師與三名學生失蹤,這中間相隔並不久。
甚至鎮御軍團得到了消息,莉莉絲餐廳的老闆也失蹤了。
許許多多的案件交織在一起,使得鎮御軍的警備部忙的焦頭爛額。
這個時候,明澈就很希望白霧能夠來幫幫忙。
案發現場。
這是鎮御軍警備部的人第四次前來。
“看來又是沒有線索,頭兒,我們還是回去吧,這地方查不出什麼的。前面幾天都找不到線索,現在怎麼可能找到?”
年輕的鎮御軍警備員看向一臉無奈的中年警備部部長。
部長的名字叫江玄。
三十五歲,熱衷於破案,在鎮御軍裡也算小有名氣,這個案子如果江玄破不了,迫於部分貴族壓力,他們便只能請人來破。
江玄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畫,說道:
“屋子的主人,應該就是兇手。”
“可他消失了啊……這些畫看着是很詭異,我這個不懂藝術的人,也感覺看着邪乎,但這不能說明什麼。”
江玄點點頭,無奈的嘆道:“走吧,準備讓調查軍團的人來幫我們吧。”
上司下達了撤退的指令,幾個人便撤走了。
只有江玄,依舊還在留在屋子裡,似乎是打算繼續調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在所有人看來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這位上司熱衷破案,以前也是看卷宗到很晚,深得各分隊隊長的喜歡。
也因此,江玄可以查閱許多資料。
但他們並不知道的是,江玄留在這裡並不是破案。
他的手撫摸着那些畫的畫框,嘴角漸漸凝出玩味的笑容。
“誠如老師所言,死亡只是下一段旅途的開始,原本以爲會是三個孩子陪着我,但沒想到還有意外的驚喜。”
“可惜了這些畫,要再畫出來,卻也沒有了那樣的心境,畢竟……我得開始適應新的旅途了。”
時間倒回數日前。
三名學生爲了看望夏老師,來到了夏老師的別墅。而某位爲了尋找新旅途的“病人”,將目光對準了學生。
他在這一瞬間,就已經將一切計劃好。
以學生的身份開始一段新的旅途,畢業後加入鎮御軍,靠着幾次出塔,或者特殊的情報,晉升成爲隊長。
這一切加在一起,要不了三年。
時間對於活了七百多年的他而言,已然變成了一個數字。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附近居然還有一名目擊者!
於是在這一瞬間旅途的原點又變了。
他不需要成爲學生,再慢慢成爲新兵蛋子,在慢慢晉升。他直接得到了一個完美的身份——警備部部長。
一般來說,案件的一個發現者,都具備很大的嫌疑。
可他不會。
“江玄”這個名字,就代表着鎮御軍團裡爲數不多的正義和道德底線。
誰有能想到,執着於破解美術老師與學生失蹤案件的江玄——就是這起案件真正的幕後呢?
在破案的這幾日裡,江玄也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利,查到了許多有趣的事情。
鎮御軍和調查軍團的人在兩軍演武裡活着回來了,讓他對谷青玉刮目相看。
但真正讓他在意的是,調查軍團裡,似乎還有一個很值得“奪取”的容器——一個叫白霧的新兵。
在原本的計劃裡,當初劫走宴玖之後,他就計劃着以一個癲狂的姿態給到谷青玉第一印象。
隨後再用另外一個谷青玉絕對想不到的身份接近他。
一個和他一起對付過“該隱”,一個有着正義感,不俗頭腦,且值得信任的夥伴。
當他發現白霧的時候,就感覺到這簡直是爲他量身打造的容器。
江玄沒有在案發現場待上太久,看了看自己曾經的畫作後,算是一個告別儀式,隨後他回到了鎮御軍三分隊分部。
作爲一個有着不俗辦案能力的人,明澈一般會想辦法將這種人拉到自己帳下。
但江玄回去,並不是爲了嚮明澈彙報案情進展。
明玉莊。
明澈的辦公室裡,江玄彙報完案情後,說了一句讓明澈不解的話:
“前去調查軍團學習?”
“是的,據我所知兩軍互有外調學習的名額。”
“有是有,但軍團長制定了這個規則以來,就沒怎麼落實過,倒是調查軍團的,巴不得來我們這邊學習,因爲舒服。但還沒見過主動調去調查軍團學習的,學習時間三個月,這個三個月你都得跟下層人生活在一起。”
明澈搞不懂,江玄這幾天給他一種感覺,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但他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如今江玄想要調去調查軍團學習,更是讓他搞不懂,且不說根本沒人願意去,就算去的也都是年輕人。
一個三十五歲的人湊什麼熱鬧?
他打算讓江玄知難而退:
“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現在調查軍團的審訊部,沒有學習名額,自打之前破百案和宴家失蹤案後,調查軍團審訊部的經費比之前高了不少,想要進去學習,你得排隊。”
頓了頓,明澈說道:
“除非你前往調查軍團的先鋒組,那可是把腦袋別腰上的。”
原以爲江玄作爲一個文明人,知道先鋒組有多危險,都是一羣蠻子用命換飯吃的地方。他會聽到先鋒組三個字就自己退下。
但明澈失算了,江玄擡起頭,一臉興奮的說道:
“好啊,我就想去先鋒組,求明隊給我一個機會。”
明澈傻眼了,江玄中邪了?
真有人放着警備部這種得到貴族青睞的活不做,跑去塔外刀口舔血的?
明澈打算繼續勸江玄,但江玄真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死活不聽勸。
久說無果之後,明澈氣的不行:
“行,我可得告訴你,去了不滿三個月,是不準回來的,到時候你可別求着回來!”
江玄並沒有被嚇到,對他來說,三個月的時間,一段新的旅途完全足以展開。
……
……
兩日後,高塔第二層。
調查軍團十六個分隊全部齊聚在分部,內勤組的人忙活了好多天,終於張羅出了一場酒會。
酒在高塔算是稀罕物,這種由塔外才存在的可食用植物釀造的液體,只有去高塔外尋找原材料。
調查軍團的藏酒不多,甚至酒這個東西,對於很多出生底層的調查軍團成員而言,是個只聽說過,卻不曾見過的東西。
但今日,他們還是將藏酒都拿出來了,讓隊員與隊員間歡飲。
因爲今日,是調查軍團最強者,谷青玉升任調查軍團副軍團長的日子。
也因爲今日,是調查軍團十三分隊和七分隊迎來新隊長的日子。
整個調查軍團的人們都聚集在一起,今日他們沒有塔外外勤的活,有的只有共飲。
聽着隊長方纔的一番發言,白霧忽然有些恍惚。
“矮哥……這就不屬於第七隊了啊,奇怪,心裡覺得空落落的。”
從小到大,除了變態的父親外,殘缺的感情和扭曲的經歷,讓他的情緒乃至腦回路都跟人不一樣。
只是這一刻,看着林無柔王勢小乙尹霜他們,又是開心又是難過的樣子,白霧有些微的困惑。
他忽然想到要是當初,那通電話不是尹霜接的,而是自己接的,會否一切都不一樣?
或許自己便不會如同此時這般,情緒與衆人的喜悅格格不入。
白霧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感覺,就叫不捨。
理智告訴他,隊長還是會經常和自己一行人出塔,內心也知道,升任副軍團長,對大家對矮哥來說其實都是一件好事。
一切他都清楚,所以此時此刻自己也應當高興纔對。
他自嘲的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個怪胎。
酒會很熱鬧,調查軍團雖然是難民軍,但在劉橙子尹霜阮清韻幾個女人的佈置下,這酒會頗有幾分白霧前世裡,大型聯誼晚會的感覺。
燈光旖旎,耳邊還有符合高塔人審美流行的音樂。
白霧就靠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靜靜等待着酒會結束。
就在方纔,他與十三分隊的新隊長,以及五九都已經在衆人的目光下,做了一番值得衆人鼓掌的演講。
這些事情白霧其實很擅長,某種意義來說,他比該隱更適合欺詐者。
他也可以帶動氣氛,讓這個酒會變得更加有趣。但白霧沒有這樣做,只是一個人待着。
原以爲能夠就這樣將時光消磨過去的時候,一堆人忽然走向了他。
尹霜,林無柔,王勢,商小乙,劉橙子,葉未明,田旬,雲舒,薛辭,荊楚,白小雨秦林都靠近了他。
大家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方纔矮哥發言時,一臉不捨與失落,他們舉着酒杯而來,顯然是要對着白霧發表一番祝福。
這讓白霧有些意外,其實也不意外,因爲衆人的行爲,都符合他的預想,或許他只是在意外自己內心的變化。
“恭喜啦,不過別得意,哼,我內心纔沒有承認你是隊長。”林無柔雖然這麼說着,碰杯的時候,卻是一臉高興。
他長得像個女人,笑起來倒還頗好看。
“我相信你的帶領下,第七隊依然會是所有分隊裡最強的。”尹霜倒是很真實。
接着是王勢:
“別聽無柔瞎說,他內心很佩服你的,我也佩服你!你當隊長,我兩不咋聰明,但隨時願意爲你衝鋒陷陣!”
“王勢你他媽能不能不要隨便代表我!”林無柔怒道。
“恭喜呀!誒……同樣是隊伍裡最年輕的,我就不如你了,白隊,以後還請多指點啊。”商小乙一直比較害羞靦腆。
劉橙子是最高興的,自己的二號大腿變成了副軍團長,一號大腿升任隊長,作爲一個男人強她就強的快樂小綠茶,劉橙子的喜悅有功利性的一面,但更多發自真心:
“小哥哥,我當初果然是運氣爆棚,一眼就相中了你。”
白小雨也很高興,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爲了自己能夠跟隨白霧這樣的人感到自豪。
秦林亦然,比起以前做傭兵,他更喜歡現在的身份。如果能夠愉快的追隨正義,誰又願意接觸邪惡呢?
再接着是始終認爲白霧屬於審訊組的田旬荊楚薛辭雲舒,他們也發表了自己的真摯的祝福,畢竟白霧作爲隊長,就更有理由幫忙處理案件了。
“年輕有爲,年輕有爲呀!白隊,以後審訊組你可得多幫襯幫襯。”田旬笑哈哈的喝完杯中酒。
白霧前世其實不怎麼喝酒。
因爲這會影響判斷力,但這些傢伙一個個的舉着杯子過來,他發現自己竟然拒絕不了。
看着大家開心的樣子,他也跟着笑了笑,就連自己都沒有發覺。
原來怪胎也有會有人喜歡的,或許是這個世界本就很荒誕,又或者是自己也許,並不是想象中那麼不合羣?
最後前來祝福的,是已經有幾分醉意,但依舊一臉嚴肅,彷彿白霧欠了他錢的五九。
“白霧,以後就得一起努力了,第七隊我就交給你了,雖然你纔來兩個多月,但你的表現,第七隊的人都很信服,你要保護好他們。”
“我也會保護好隊長。”這句話一說出口,白霧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像自己。
五九很想說自己不需要保護,但或許是酒精的作用,今日的白霧,看起來像是流露出了少許很難從他臉上看到的神情。
這個樣子的白霧,看着與周圍人的情緒有些格格不入,卻又有異樣的真誠。
他便沒有說什麼,只是和白霧碰了杯,二人都是默契的一飲而盡,隨即五九拍了拍白霧的肩膀。
這個動作意味着對部下的信任與認可,但以二人的身高差來看,五九的動作更像是擡起手在拍打什麼。
白霧再次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五九也莫名的不再嚴肅,露出了笑容。
漫長夏季的尾聲,調查軍團迎來了最年輕的副軍團長,調查軍團的第七隊,也迎來了最年輕的隊長。
(第一卷完,下邊有作者的話,較爲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