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是不是就等於不存在?
安涼的懂事聽話,在小小的村裡是出了名的。
張嬸見她落了淚,心裡也是一陣心疼。這孩子打小有什麼話都憋在心裡,明明只是個孩子,卻怕別人擔心,什麼苦什麼痛都憋在心裡不跟別人說。
張嬸安慰了幾句,又拉着阿婆聊了些有的沒的,才邁着敦厚的步子離開。
“阿婆,你說既然爸媽沒事,爲什麼不回來看我們?”夜裡的星星很美,村子裡靜靜的,偶爾傳來幾聲誰家巷口的狗叫聲。
安涼小心翼翼的問着阿婆,一面觀察着阿婆的臉色。
阿婆坐在槐樹下輕輕搖着扇子,陣陣槐香飄進鼻子裡,淡淡的清香。
許久,嘆出一口氣,“安兒啊,他們這樣,許是有什麼原因吧。”
“那我們去找他們,去問問,好不好,阿婆?”茶色的眸子裡全是期盼,流露出期待的光芒,那麼顯而易見。
阿婆不說話,只是靜靜的搖着扇子,安涼眸子裡的光漸漸暗了下去,也不再說什麼。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坐着,直到村子裡的萬家燈火熄滅,阿婆才搬了板凳進了屋子。
並不是安涼害怕阿婆,是她太在乎阿婆。
阿婆心臟有病,又有高血壓,是阿婆辛苦的把她拉扯大。
自從父母七年前說要出去下海一去便了無音信,彷彿水上的浮萍,期盼早已是不再有了。
她清楚的記得父母離開的那年,母親溫柔的抱着她,“安安,等我們回來就給你買回來布娃娃,買回新衣服,買回好多好多零食,高不高興?”
“高興!”不諳世事的女孩子拍着手,期待着父母能如他們所說一般,帶回自己最喜歡的布娃娃。
父親高大的身影衝她揮揮手,越來越遠,然後便隨着母親一起消失在路的盡頭。
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六萬一千三百五十多個小時,除了最初到站的電話,再無聯繫。
後來,聽那個把爸媽介紹到那邊的二叔說,遇了海難,幾十個人遇難,他的父母,不知生死。
後來,聽村裡常在外面的志強哥哥的爸爸說,海上打撈了幾天,依舊沒有找到,人,或是屍體。
後來,家裡來了很多人,大叔二叔大姨二姨,哭紅了眼。
後來,又有人說,既然沒有屍體,那就說明可能還活着是被人救了。
再後來,是漫長沒有盡頭的等待。
唯一一次,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她曾大鬧過一場。
“爲什麼爸媽還不回來?”
“他們說要給我買的布娃娃呢?我的新衣服呢?嗚嗚……”
“我不要布娃娃不要新衣服了,嗚嗚,我要爸媽回來……”
那一場聲嘶力竭的大鬧,彷彿哭幹了她所有眼淚。
直到眼睛變得痠痛不已,頭也開始昏昏沉沉,腦袋一懵,終於暈了過去。
醒來看見的便是阿婆那紅腫的眼睛,阿婆見她醒來,終究是忍不住掉了淚,抹了抹眼睛,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
“傻丫頭,你這是哭的不要命了。”
“你沒爸媽,你還有阿婆呢,這樣糟蹋自己,阿婆心疼喲。”
阿婆佝僂着身子把小小的安涼摟在懷裡,安涼躲在阿婆的懷裡低聲嗚咽,那個時候,她恍然間終於知道,原來這世界上只剩下阿婆與她,相依爲命。
阿婆的懷抱彷彿有太陽一樣,暖暖的,帶着鄉村特有的暖馨味道。
“阿婆,我不會了。”她仄起頭,聲音細弱卻無比堅定,她伸着小小的手抹去阿婆眼角的眼淚,從那一刻,她便懂得了什麼叫做堅強,而自己所剩下的唯一,便是堅強。
可是現在,好容易有了父親的消息,她又怎麼會不置不問。
再有一個月,就要考大學了……
一個月後大學志願的第一欄裡,她思索再三,終於還是清清楚楚的寫上了父親所在的那個城市。
這裡是梨茶,愛文字的梨茶。
【你只是,欠了我一個故事和一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