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着清脆的步聲,易夢碧香款款走進實驗室,隨意挽着的青絲還有點溼,似乎剛洗過,卻不知爲何沒有暖幹,爽意自然的飄在頸肩之間,臉頰上還帶着點洗浴後的紅暈,流散出淡淡的青春美豔,靈秀柔媚。
一眼掃過,卻沒在實驗臺前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易夢碧香略微一怔,舉目四顧,身軀微微一震,驚訝不解的望向實驗臺下的一個角落,那裡正露出半邊人體。
輕輕走過去,易夢碧香愣住了,眼前這個意態消沉,滿臉悲傷的年輕人,會是那個神采飛揚,充滿自信的李金主任嗎?身爲學府最年輕的實驗室主任,未來註定的科技界新星,爲何會變成這樣?
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的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他。
懶懶的掃了她一眼,李金無所謂的哼了一句:“今天沒有試驗要做,你走吧!”
易夢碧香沒有動,只是睜着秀氣若深潭的烏黑眸子看着他,某種無聲的勸慰輕輕流過兩人之間,猶如輕輕的流水,柔柔的沖刷着那抹糾結的悲傷。
“你是在安慰我嗎?你的精神能力只是一般……”李金勉強笑笑,話鋒一轉,“謝謝你的好意,我想一個人坐一會兒!”
“把悲傷分給兩個人,自己就只剩下一份悲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和你分享這份悲傷!”易夢碧香輕輕坐到他旁邊,絲毫沒在意和他靠的很近。
一股清新的香氣滲入鼻端,讓昏沉的大腦爲之一清,心思竟然淡了些。
轉頭看向身邊美豔的絕色,那雙烏黑透亮的美眸,仿若晶瑩透亮的泉水,又若清澈幽靜的深潭,水靈動人,線條柔和,五官秀美的臉蛋在美麗嬌豔中帶着無盡的青春靚麗,真個是無雙芳容。
或許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就是如此吧!
在李金生平所見的女性中,論美麗,只有黃空巧可以和她媲美,但黃空巧身上的風塵味太重,和她這種空靈純美一比,就顯得俗氣,讓兩人高下立判;論氣質,到有兩人可以和她相若,一個是古都時的易飄雪,另外一個就是秀氣清雅,雍容大方的若馨講師,但她們二人在美麗上又都遜色於她;論身材,比起李瑤瓊,蘇珊,黃空巧等人就顯得單薄了些,可配上她的青春嬌豔,反到相得益彰,更顯動人。
絕代風華,青春尤物,美麗芬芳落到她身上,就像是量身造詞,不顯半點生澀。
真是一個迷醉當世的絕色佳麗!
出奇的,易夢碧香對李金這種灼灼的打量沒有半點不滿,靜靜坐着,任憑他充滿侵略的目光從頭打量到腳,一點都沒不耐煩,反到從李金的打量中,現他很會看女人,總是喜歡留意一些女人身上的細節。
看到他露出滿意驚歎的表情,易夢碧香笑了,帶着點頑皮和親切,彷彿從天上的仙女變成凡間的精靈,不再高不可攀,充滿親切隨和:“我好看嗎?”
“好看!”李金脫口而出後才現不妥,無奈的笑了笑,“你的美麗,可以讓任何人喪失警惕心。”
“美麗也是需要人來欣賞呵護的,就像悲傷被分擔,就會減少一樣。現在是不是感覺好過了些!”易夢碧香望着他,充滿理解和寬慰。
李金啞然失笑,竟然真的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不再那麼鬱悶悲愁,就像黑暗的叢林投進縷縷陽光,整個黑暗都被驅散。
“你是學府最年輕的實驗室主任,研究着可以影響聯邦科技進程的偉大明,無論軍方還是民間,你的研究都將大有市場,可以預見,只要壓縮空間技術推廣出去,你的名字肯定會被載入聯邦的科技展史,成爲後來者景仰的對象……你在事業上的所得已經夠多了,所以生活一定會在另外一個方面對你做出減少,這是人生的常態,無可更改!”
易夢碧香輕輕的勸說着,如同一個看透世間平衡的智者:“每個見到我的人都說我很美麗,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種美麗是我母親用生命換來的,當初如果不是她的堅持,我不可能來到世間,而這份代價就是她的生命。”
“你悲傷過嗎?”李金的心神被這個美麗的女孩子吸引住,情不自禁的在腦海中勾勒出那份悲傷和絕望。
“悲傷過,但我告訴自己,我要把這份美麗繼承下去,讓所有見過這份美麗的人都知道,我母親到底爲世間留下什麼。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也是我們高興悲傷的源頭,只有想的開,纔是對那些亡者真正的安慰。如果劉振志院士知道你因爲他的死而這麼頹廢的話,一定會難過,甚至會罵你。這樣一想,你自己不覺得羞愧嗎?”
愕然擡頭,李金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劉振志前輩是科學界領軍者之一,他的去世是整個科學界的重大損失。”易夢碧香嘆息了一聲,“這麼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你不用奇怪!”
李金放棄開口,沉默下來。
自從和鄧千里分別後,他就回到實驗室,獨自思考觀看兩強之戰的心得,對外界信息少了許多關注,劉振志的死訊還是王孤白通過學府智能系統轉告的。
雖然此事早有預兆,甚至他在生前就對此事做好安排,但突然接到他去世的消息,還是讓李金不可避免的感到一種悲涼,聯想起自己離奇的身世,更是讓這種悲涼擴大到整個心緒。
這和修爲堅強無關,只要人還有心,就一定會傷心,除非做到太上忘情,那人也就不爲人。
搖搖頭,將滿腦子繁雜紛亂的思緒甩到一邊,略帶些自嘲的說道:“我也很想導師能夠出來再罵我幾句,死別終歸是死別,我這種悲傷似乎是多餘的。以前我不相信命運,但我現在能感覺的到,冥冥中,似乎真有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在影響着人世的聚散,就像自然界的物理法則,一直存在着,只看你能不能現。
所謂當局者迷,真正身處其中,要想看的透,真的需要某種脫的境界,不然身陷迷霧,就算偶爾能窺見前路,也無法改變。所謂‘十級圓滿,越命運’,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我雖然不能理解你話中的含義,但我知道,只有活着,纔有無限的可能,只要你堅持的活下去,說不定在下一刻,命運又將給你補償,讓你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穫。命運不光是奪取,還有給予,我們不能這麼貪婪,妄想所有一切都被自己獲得。失去,何嘗不是一種自我覺悟……這是我父親說的!”易夢碧香雙手抱膝,尖俏的下巴落在膝蓋上面,帶着點飄逸迷夢的味道。
李金心中一震,擡頭看了她一眼,卻沒現任何異常。
“碧香,你比我看的透徹!”李金這一聲碧香叫的自然無比,整個人都笑了起來,胸中塊壘消散了大半,竟有種新生之感。
易夢碧香也微微一笑:“不是我看的透,是事實如此。命運永遠都是在平衡中尋找出路,你覺得命運對你不公,是你沒有現命運在另外一面給你的補償,只要我們能沉下心來,真正從身邊尋找,你一定能現,命運其實最公。”
“因爲它無情,所以才最公!”李金笑道,“人有情,則必有私,有私則會不公,惟無私,方能做到最公。命運,的確是最無情的東西!”
易夢碧香輕輕笑了,雲淡風清,雙燕掠水,這一刻,她和李金之間的那種無形隔閡豁然消失,彼此有了一種難於言述的默契,這種感覺還是她次經歷,這讓她很驚奇,低下頭,靜靜感悟着這種陌生的感覺。
李金舒服的靠在實驗臺上,毫無形象的雙腿伸直,輕鬆無比的說道:“本來在我心中還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但今天和你一談,我覺得舒服了許多。”
一轉頭,正好和易夢碧香雙眼相對,李金笑道:“以前,我一直認爲我的出生是個錯誤。尚在襁褓中,我就殺死了外公和舅舅,讓母親在痛苦之下做出殺死我的決定,卻將父親重傷……父親放棄救治自己的希望,讓我能夠平安長大……我在今天之前,一直在怨恨着他們,甚至痛恨着自己……”
語聲微微停了一下,易夢碧香的呼吸放的輕微,小心的傾聽着,她有個感覺,那個自信飛揚的李金又回來了,而且變的越不凡。
“……可我現在不這麼認爲,當初我不殺死外公,母親就會死在他手上,父親放棄救治自己,而選擇我,不僅因爲他愛我,還是因爲母親,只有我活着,母親纔有可能活下去,無論她是愛我還是恨我,她都有理由活下去,而我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誤殺了舅舅。可他當初並沒有阻止外公殺我,可見他在本心中,只是顧憐着母親,而根本沒有掛念我。對此,我應該歉疚,卻不該負罪……”
易夢碧香有些迷惑,在她看到的李金經歷上面並沒有這段描述,她根本不知道李金到底說的是什麼,但她卻知道,這應該是李金真實的經歷。
“……不過我還是幸運的,在父親的犧牲下,另外一個我承擔了這段痛苦,將自己永遠放逐,卻讓我能夠有個不算愉快,但也不算悲傷的童年。後來還遇到林阿姨,名校長這樣的好人,讓我能夠找到自己努力的目標,知道生活的方向。仔細想想,命運對我真的做出很多補償。也許是看到我太過享受這種幸福,忘記了自己的本來,命運又拿走了我的一切,讓我再度感受到痛苦和絕望,卻又在最危險的時候,讓我遇到鳳姐和導師……一直走到現在。這一切,都離不開命運的牽扯……
我不知道自身的命運到底還有那些,但我現在知道,好好活下去,把握生命中的每一個時刻,是我應對命運挑戰的最好武器。我誓,從今天起,一定要努力實現心中的目標,將我失去的再找回來,不再任憑命運來捉弄。只要我堅持下去,就一定有成功的一天,是這樣嗎?碧香……”
“我相信你!”
心中隱隱有所領悟,美眸恍似秋水,凝視着李金。
突覺不妥,李金整個人變的模糊起來,猶如霧裡看花,一時看不清楚。
易夢碧香驚奇無比,伸出纖纖玉指,摸上李金的臉頰,溫暖的感覺瞬間從手指傳遞回來,證明對方的確還在自己面前。
感受到臉頰上的柔弱冰涼不斷移動,李金微微一笑:“好了沒,你可別趁我傷心,佔我便宜!”
“啐!”
易夢碧香霞燒俏臉,觸電一般的收回小手,恨恨瞪了他一眼,站起身,匆匆離開實驗室。
竟是小耳根也被燒紅了。
李金目送着對方逃出實驗室,微笑起來,身影一陣模糊,竟是消失不見。
……
……
劉振志的去世在聯邦學府內引起了很大一場轟動。身爲數量稀少的終身榮譽特級院士,劉振志在科學界的影響力並沒有因爲他隱居古都而有所減弱,特別是壓縮空間的出現,更是讓他在科學界的地位攀升到一個極高位置。
他的死亡,在聯邦科學界內造成重大影響。在劉振志的骨灰運到榮耀城後,在學府執行長王孤白的主持下,學府以隆重儀式悼念這位科學界的偉大先行者。
聯邦主席文爲民,鐵拳堡參謀總長東方不武,聯邦議會議長鬍澤基以及諸多高官顯要都參加了這個悼念儀式,對劉振志的功績大書特書,將他粉飾的光輝高大,毫無瑕疵,簡直是道德的楷模,技術的標杆,無與倫比。
估計那個老色鬼自己看到這些讚頌之詞都會臉紅。
除了這些明面上的顯要,幾乎所有聯邦大世家都有派人出席這場儀式。雖然來的不是族長當家這樣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但也都是家族中領導層的實權人物。甚至連一直和劉振志不和的海恩也來了。
他對着劉振志的牌位站了足有十分鐘,纔在司儀的提醒下,離開靈堂,悄然離去。
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說,甚至連鞠躬都沒有,只是看了十分鐘牌位。
因爲不堪忍受那些胡說八道的粉飾讚譽,以及向王孤白索要導師骨灰不果,李金在中途離開靈堂,連葬禮儀式都沒參加。此舉讓他遭到衆多科學界人士的非難,身爲劉振志傳人,卻連導師的葬禮都不參加,實在說不過去。
這幾乎算的上欺師忘恩,這在注重傳承,尊重師道的聯邦科學界是絕對難於接受的行爲。
當這種非難傳到學府的時候,學府執行委員會也對這種行爲感到憤怒和不理解,找來李金質詢。
李金出示了一份昔日劉振志留給他的遺書,上面說的清清楚楚他不願意葬到榮耀城的公墓中。
“我不能完成導師生前最後的願望,就已經愧對他,難道還要我眼睜睜的看着你們糟蹋我導師的骨灰嗎?”
這是李金面對學府位執委時的原話,面對劉振志的遺書,這些科學界有名的大腕都沉默下來。
將劉振志葬到聯邦的榮歸公墓是聯邦政府和軍方的共同決定,這是對他功績的一種肯定。可這份遺書卻清楚的表明劉振志不願意這樣做,如果硬要以此來責備李金,實在說不過去,反到是自己一方理虧。
最後還是王孤白出來打了圓場,解決了此事。
在李金離開的時候,王孤白叫住他,將他帶到自己的小樓,拿出一個精緻的骨灰盒:“老色鬼的心思我知道,以前是因爲形勢不允許,現在都結束了。這是他的骨灰,你拿去吧!”
李金意外的接過骨灰盒,遲疑的問了一句:“公墓那邊……”
“假的,我將他的一些舊物燒燬後替換了骨灰……公墓那邊就算是衣冠冢吧!”王孤白說的很淡然,“你纔是他的傳人,由你來親自安置他,一定會讓他安息!”
捧着這個骨灰盒,想起當初索要骨灰不果後的惡言,李金有些慚愧,低頭道歉道:“對不起,執行長,我當初不該那麼說你!”
“我都這麼大年紀,還有什麼看不開的?”王孤白顯得不以爲意,“老色鬼走了,我估計也沒多少年頭,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能把我和老色鬼葬在一起。這一輩子我輸給他,下輩子繼續比過!”語氣坦然,有種看透生死後的從容。
李金突然懂了,他和導師之間的那種關係已經不是靠說就能明白,他們那種熱血知心,彼此瞭然的默契早已融入彼此的血液中,不用特意去說,一切都在不言中。
“謝謝你,老師!”李金恭敬的叫了一聲,這一刻起,他才真正接受了這個和導師堪稱莫逆的老人。
王孤白欣慰的笑了笑,揮揮手,示意他離去。
將導師骨灰放進終端空間,李金正要聯繫一些人,準備將導師的骨灰安葬到他生前喜歡的一處風景點中時,黃空巧突然打來通訊:“少爺,出了個大問題,飄雪要成立政黨參加聯邦的主席選舉,還說要租用我們的大樓做爲政黨的臨時總部,我們該怎麼辦?”
“成立政黨?”李金愕然,“你馬上給我回來,把事情詳細的說清楚!”
這都是什麼事,自己這邊麻煩不斷,這個飄雪到是越折騰越起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