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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折磨一直持續到連J7也覺得於心不忍的時候,波西米亞終於如釋重負地死了。當她的影像消失在監獄裡時,林三酒的意識體已經恢復了不少,J7的體型也從瓜子進化成了倉鼠——一人一機器互相攙扶着,好不容易打開了一樓鐵門;懷着小心探頭一望,不由都鬆了口氣:還好,在獄警之後,好像就沒有下一關了。
二人剛剛站在監獄樓外的廣場上,他們期盼已久的廣播聲就響了起來:“……恭喜兩位玩家成功完成‘兩人三腳越獄遊戲’。本次遊戲中所有死亡的人物角色,以及對戰玩家掉落的意識體塊,都將以意識力獎勵的形式平均分發。”
根據廣播的指示,一人一機械都接收到了一部分意識力——如果說潛力值是母雞的話,意識力就是這隻母雞產出的雞蛋;在母雞不足、或是生產時間太長的情況下,有許多人都願意來這兒先賺上一筆雞蛋。
當然,從本質上來說,除了在線遊戲場能夠穩賺不賠之外,其餘的所有人,玩的都只是一場零和遊戲罷了——像遊戲場內的“囚犯”角色,其實也都來自於單人遊戲中落敗的玩家意識力。
“咱們疏忽了,”J7的身體一邊漲大,一邊對林三酒轉過頭說:“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來說,要是早知道原來死去角色也可以成爲補充我們的意識力,我們就應該多擊敗一些囚犯的。”
“當時戰力差距太大,”林三酒看着自己再一次完整起來的意識體,倒沒有什麼不滿意的。這一次除了那個死亡囚犯之外,他們還拿到了牛展和波西米亞的各一部分意識力:“咱們可以下次再來嘛。”
意識體與本人一樣大小,在塑造出完整身體以後,多出來的意識力就被凝練進了“身體”裡,令意識體的強度上了一個臺階——林三酒捏起拳頭試了試,覺得這一次自己的強度至少也漲了好幾個點。
領取完了意識力獎賞,林三酒和J7一起被傳送出了在線遊戲場,終於又一次見到了闊別已久的浩瀚星空——直到這個時候,她纔有點明白爲什麼波西米亞會追進遊戲裡來了:由於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玩家完成遊戲,遊戲場出口被分出了十數個由白色帶子隔成的通道,每一條通道都通向星空中的不同方向。如果只有一個人守着,就算在十多個出口之間疲於奔命,只怕也會漏掉自己的目標。
從同一個遊戲裡出來的,也都被分進了同一條通道里。林三酒和J7再度化成一團星光,剛剛在一片星光閃爍的虛空中向前飄了一會兒,便迎頭衝上來了一顆金棕色的耀眼星辰——
“你們總算出來了!”
波西米亞覺得自己幾乎是等了一輩子,才終於等到了今天;她剛纔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兒,生怕有什麼意外,剛纔的罪可就白捱了。此時總算見到林三酒出來,她感覺像是好不容易見到了曙光——急不可耐地朝J7喊了一聲“你躲開點兒!”,隨即她一個加速衝了上來。
林三酒剛要說話,一條公路忽然從那顆金棕色星辰腳下撲了出來,眨眼間將她與波西米亞連接了起來。
“你跟我來,”公路一連上,波西米亞就鬆了口氣。現在就算林三酒要跑,只要不太遠,她只需一個念頭,也能順着公路立馬出現在她身邊:“……最好不要在線上遊戲場旁邊動手,咱們離開這個區域再解決。”
她的附着條件倒是挺有意思……林三酒一邊想,一邊正要跟上她,卻聽J7問道:“你們要去哪兒?給我一個座標吧。”
“怎麼?”林三酒不顧波西米亞的星辰急得上上下下一個勁兒亂飛,不緊不慢地問道。“你要過去看我們打架嗎?”
“對,星辰之間的戰鬥我見的不多,想跟去看看。但是我已經有半年都沒出過星空了,我得先去看看我的身體怎麼樣了。等我回來的時候,我怎麼來找你?”
“我也不知道——”
波西米亞的金棕色星辰猛然間激|射而至:“你們兩個交換一抹意識力就行了!不會的話我教你!真是多事!”
“你別說,”林三酒又誇了她一句,“雖然你纏得我有點煩,但有你在還挺方便的。”
波西米亞一句話也不想回應她。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J7,金棕色的星辰一掉頭就飛在了前方。林三酒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着腳下的公路,一邊跟了上去。
以星辰的速度而言,她們很快就飛離了線上遊戲場的區域,將一團一團聚集成漩渦狀的星羣給甩在了身後——光芒從天幕中逐漸黯淡下來,越來越黑,很快就成了一片幽深無盡的虛空。當林三酒正想問問波西米亞還要往哪兒去時,忽然只見前方金棕色星辰一閃,隨即不見了影子。
她心中一凜,立馬停住了。公路仍然朝遠方的星空中延伸着,盡頭消湮在黑暗裡,四周茫茫一片寂靜的幽暗——別說是波西米亞了,這附近連一顆別的星辰也沒有。
這就開始了嗎?
林三酒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狐疑地浮在空中,一時沒有動地方。波西米亞的附着條件很古怪,目前她已經見過了房子、門和公路,她實在想不透,接下來出現的會是什麼。
心念一動,她從星辰的形態轉化成人形,輕輕地落在了公路上。作爲星辰時行進的速度極快,但如果論起應變戰鬥,還是恢復成人形更方便。
林三酒被公路連上以後,只要一轉換方向,腳下的公路就會也跟着她轉頭;試着往旁邊走了兩次,她也明白這公路大概只是波西米亞掌握她方位的東西,因此不再轉變方向,只站在原地不動。
然而即使她不動,公路卻依舊越來越窄,瀝青路面也漸漸柔軟了起來,終於變成了一條鋪着地毯的走道。當林三酒再一擡頭時,她發現周圍環境也已經改頭換面了——此時她正站在一處幽暗空曠的房間裡,一端掛着一張灰暗的銀幕,銀幕前擺着一排排的椅子,在昏暗中只有模糊的形狀隱約可辨。
……看起來,這像是一個放映室。
波西米亞的附着條件,好像與人類的建築物相關……林三酒一邊想,一邊有些遲疑地站着等了一會兒。然而她不動,波西米亞也不動,放映室裡始終沉沉暗暗,寂靜無聲;她轉頭去找出口,也依然繞了一個圈被兜回了原地。
想了想,她覺得都到了這一步,看來也只有把這一個詭異的架打到底了——僅靠着在目標身邊生成一個建築,肯定是還拿不走對方潛力值的,否則波西米亞早就成星空第一人了——她接下來,一定會有所動作。
隨着她的這一個念頭一起,面前銀幕一亮,不知從哪兒投射出了一束光。慘白的光線伴着吱吱呀呀的老舊投影儀轉動聲,屏幕上開始出現了黑白畫面——林三酒剛剛一愣,緊接着發現,自己身邊的座椅上,居然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坐滿了人。
一張張被黑白畫面映得面無血色的臉,幽幽浮在一片黑暗中;沒有人朝林三酒望上一眼,都專注在面前的屏幕上。她偶爾一動時,若是發出了響聲,還會被人“噓”上一聲。
林三酒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屏幕上幾個日本武士模樣的人扛着刀,正一邊走一邊說着什麼;看上去畫質粗糙,應該是個有些年頭的老片了。
“你到底看不看?擋着人了!”
一個男人忽然不耐煩地在身後喊了一句。
林三酒此時高度戒備着,聞言一個激靈就轉過了頭;然而那男人只是歪過頭,並不在乎她的態度,而將目光越過她投向了銀幕。林三酒也覺得被一羣人盯着,心下有些不舒服;正要擡腳走到放映室後面時,猛地只覺身後一陣風響——
“躲!”電光火石間,意老師只來得及叫出這麼一個字——本來這對於林三酒來說就已經夠了,她立即便要往旁邊躍去;然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雙腿忽然一軟,所有的力量一下子流失得乾乾淨淨。
像上次一樣,她被恢復成了一個進化前的普通人。
儘管心中一驚,但林三酒其實也早有了心理準備,當即往地上一滾——當她重重摔在地面上時,也正好感覺到頭頂上擦過去了一片寒氣。
一擡眼,一個握着一把長刀的日本武士,正低垂着臉,面目陰沉地望着她;在他身後,另外幾個武士也將腿從銀幕裡邁了出來,扒着邊框,在地上站起身。身邊的觀衆們像是毫不吃驚,只是轉過了頭,靜靜地觀賞着這活過來的一幕。
第一個武士迅速朝林三酒趕上一步,手中長刀高高地揚了起來。
上一次林三酒面對的,還僅僅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黑幫成員,已經是一場慘勝了;這一次對上的,卻是幾個手握長刀的武士——
在座位間掙扎閃躲幾下,林三酒終究還是被一把刀劃破了後背。好在她現在的意識體強度高了不少,因此雖然動作速度仍然像個普通人,但這一刀下去,只是割破了外衣和一點表皮,除了有些火辣辣的疼,倒不是什麼重傷。
只是這樣一直捱打下去也不是辦法——林三酒想到這兒,忽然就地一滾,一把日本武士刀幾乎是颳着她的汗毛,砸到了地上。她根本來不及站起身,一回頭髮現幾個武士都圍了過來,反手握住了一把椅子;朝那椅子上的女人吼了一聲“起來!”之後,她一拽椅子,將它從那女人身下拽了出來,揚手朝幾個日本武士扔了過去。
那女人被嚇了一跳,忙站在一邊不動了。林三酒一擊逼退了幾個武士,在心裡叫了一聲“好險”,匆匆退向放映室另一端,有點明白波西米亞的戰略了。
事實上,自從她與波西米亞打交道以來,除了被她在叢林裡偷襲那一次之外,幾乎沒怎麼見過她動用武力——與她的交手,總是在能力範圍、或者附着條件裡進行的,連面對面的時候都很少。唯一那一次短兵相接,波西米亞表現出的戰力,也只能說是平平而已……
看起來,她是打算先用這些武士“磨一磨”自己,待自己受傷以後,再趁虛而入搶走潛力值——
林三酒一邊想,一邊急急地與武士們拉開距離。這一點很不容易辦到,因爲放映室裡還坐滿了礙手礙腳的觀衆;正當她一腳踹歪了一個男人的椅子、暗暗罵孃的時候,心裡不由忽然怔了怔。
這些人,總不會真的只是波西米亞放在這兒礙手礙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