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lava!!玩家知情書》就是在信息部打印製作的……
她上次只看了裝着“醫療記錄”的文件夾,這一次,林三酒將自己收集起來的所有文件都攤開了一地,一頁一頁地翻找過去,終於把所有知情書內頁都挑了出來。這一批書頁還沒有來得及裝訂,散亂得到處都是,其中有好幾疊還都是同樣的內容;她拿到手的,很可能也不是完整版本——至少,林三酒現在總算是大概“知情”了。
正如她所預料的一樣,她之前零零碎碎地所得知的訊息,相比整個lava世界來說,只能說是冰山一角。醫院作爲lava的核心層,各種繁複的規則更是不重樣地鋪滿了好幾頁,似乎還沒完——林三酒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越看心思越浮躁,等她勉強把自己能找到的最後一頁也看完之後,沉沉地吐了一口長氣。
玩家知情書裡,沒有一個字能夠幫上眼下的黑澤忌。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隱約的僥倖心理破滅之後,化成一層新的壓力,壓上了心頭。林三酒收好知情書,把重複無用的紙頁都鋪在了黑澤忌身上,把他埋成了一個雪人。工具間裡空間窄小,她不得不一直緊縮着雙腿才能不碰上他;如今兩具身體間多了一層隔閡,對她而言就安全得多了。
“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用不上的卡片……”就算是些髒毛巾一類的廢物,也可以用把黑澤忌的身體鋪嚴實一些,免得讓她不小心碰上。
她低聲嘟噥着,打開了卡片庫。看着看着,她忽然一愣,倒回去翻了幾張卡,在不可置信中微微張開了嘴脣。
對了,她身上還有這麼一個特殊物品啊!
一瞬間重燃的希望,像海潮一樣衝擊着她的血管;她坐在原地,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難題居然這麼順利就能解決,在半信半疑之中,仔細又看了看卡片上的文字說明——很快,她的希望漸漸落了下去,疑慮像熱氣球一樣升了上來。
她就知道自己的運氣不可能這麼好。
林三酒以前從來沒有用過它,因此也沒有對它多加考慮。如今一看,她發現如果物品介紹沒錯的話,那麼這個物品其實應該是一個廢物。而物品介紹是不會出錯的。
它本身的使用條件,根本就是一個悖論,這已經決定它無法起作用了……但是,它確實以前被別人使用過,還用了不止一次……上一個主人是怎麼辦到的?
林三酒咬着嘴脣,靜靜想了一會兒,忽然騰地站起了身。
沒錯,上一個主人的辦法,應該很簡單。要是她的分析正確,那麼黑澤忌就有救了——只不過要救他,她就必須先找到波西米亞。
波西米亞一定就在外面……林三酒猶豫了兩秒,放棄了將黑澤忌帶出醫院的念頭。他實在是不太好搬,哪怕把剛纔的推車找回來,推着一個運輸機械的平板車逃亡,風險也未免太大了。只能把他留在這裡,再將波西米亞帶進醫院地下層了……現在是午夜,不會有人來打開清潔工的工具間,這也就意味着,她和波西米亞要在早上之前回到這兒,殺死黑澤忌。
要是他半途中清醒過來,重回實驗室,那可就糟了。
得以防萬一啊……林三酒蹲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拿出了【企鵝社兒童立體書】。
她翻到了書本中央,在兩頁畫面之間立時跳出了一隻杯子的摺紙。杯子裡的飲料正散發着嫋嫋熱汽;書頁上,一個媽媽模樣的女人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含微笑地正要將它從一個小男孩手裡接過來。畫面上還有兩句童書裡常見的僵硬旁白,“您辛苦了,喝口茶”,和“你真是一個好孩子”。
小男孩兩隻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媽媽,凝固的笑容顯得很高興。在他身後不遠出,客廳的燈光隱約照進了昏暗的廚房裡,勉強能看清門口裡露出了一雙男人的腳。那雙腳腳底朝上,不知在地上一動不動地趴伏多久了。
林三酒將前後幾頁的故事都確認了一遍,覺得這杯子裡裝的不會是致命毒藥,這纔將它扯了下來——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真的是致命毒藥,她也會扯下來的。
黑澤忌的整個下巴都已經化作了一個深深的黑洞,彷彿被蟲蛀掉了一大半似的;她端着杯子,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就挪開了目光。她倒有幾分慶幸他現在已經不是原貌了;如果是在原貌上打開了一個黑洞,她現在恐怕會更加難以忍受。
將杯子裡的熱茶倒下黑洞之後,林三酒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沒有茶水流下他的身體,這纔將已經重新化作紙片的杯子一扔,悄悄打開門,重新進了走廊。
此刻已過午夜了,到早上清潔工上班爲止,她最多隻有六到八個小時。
好在目前警戒鬆懈、戒嚴也解除了,她在工具間裡躲了近三十分鐘,連一次巡查的腳步聲都沒聽見過。就算衛刑向醫院報告過了,院方也很有可能認爲她正處於警衛化的過程裡,正等她走出實驗室加入警衛部呢。他們只要不在深夜裡馬上去檢查實驗室就行……否則他們只會發現一個內臟空空的紅臉人身體。
林三酒的每一步都走得既小心又緩慢,連身上的衣料都儘量沒有摩擦出任何響動。她當然不可能原路返回,不過好在天花板的角落裡,也像許多建築物一樣,掛了綠色的緊急出口牌。她隨着緊急出口牌指示的方向,悄無聲息地走了一會兒,頓住了腳。
就算她不知道醫院底層的地形,她也知道這條走廊不可能通往緊急出口。因爲這條走廊上,躺着一條她再熟悉不過的長椅;在長椅對面,一扇門上掛着“茶水間”的牌子。
這兒已經離收費處不遠了,緊急出口怎麼會在這兒?
林三酒滿腹疑慮的目光,追隨着天花板上的綠色小人,很快就一步步走向了收費處門後的樓梯;那個畫着綠色小人的牌子在天花板上繞了一個圈,掉頭又往她來時的路上延伸了出去。
媽的,這玩意兒根本就是一個擺設。再一想,醫院底層很可能根本就沒有什麼緊急出口,甚至連半個正常出入口都沒有——畢竟,這些npc又不需要真的下班回家、坐半小時地鐵、和太太吃晚飯。
不知道衛刑是不是也從收費處進出的?
林三酒在心裡悄悄罵了一句髒話,躲在樓梯旁邊,目光在通往收費處的門上流連了一會兒。燈光從門縫底下透出了明亮的一條淺黃,時不時地,還有腳步的影子在燈光中輕輕一晃而過。
……有npc在上夜班。如果她把耳朵貼在門上的話,說不定還能聽見玩家兌換物品點數時的交談。
假如收費處是唯一一個可能讓她離開的途徑,那可就糟了。她的時間有限,不可能在這兒等到npc午休;而且就算她能等到午休,收費處那時也關閉了。
難道她必須得怎麼進來的怎麼出去?
她回憶着收費處小小的地形,在心裡計算了一下從收費處的門裡衝出去,到躍出櫃檯所需要的時間。這個過程大概只需要五秒不到,即使只有一隻右手也能勝任;但麻煩的是,櫃檯前面一定被其他玩家包圍了。甚至不需要npc叫,其餘玩家就會主動攔截她……
沒辦法了。
林三酒站起身,朝收費處的反方向無聲地走去。她大可以再浪費一兩個小時尋找出口,但她覺得自己不太可能獲得任何成果;眼下除了硬闖收費處之外,她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她至少能給自己增加一點防範措施。
老實說,自打迎來末日以後,有一樣東西是反反覆覆幫過她不知多少次的,簡直和【扁平世界】一樣可靠——那就是屍體。她雖然現在手頭缺屍體,但是離她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和屍體差不多少的東西:失去行動能力的五十明。
當她打開茶水間櫃檯門的時候,被扭麻花一樣塞進去的五十明,仍舊保持着同一姿勢等着她。黑澤忌以前肯定很會打包旅行箱,這麼狹窄的空間都能完整塞進去一個胖老頭兒,骨頭都沒折斷幾根;她將五十明拖出來,單手拎着他,免得他的腳拖在地上發出聲音,這才一階一階地上了樓梯,站在了收費處門口。
模模糊糊地,她能聽見一個男npc正在收費處裡與玩家對話。零碎的隻言片語透過門板傳了進來;她將五十明放在腳邊,打開【無巧不成書】,靜靜屏息等待着。當男npc的聲音頓住了一會兒,始終沒有再響起來的時候,林三酒無聲地、慢慢地轉開了門把手,將目光從微微打開的門縫裡投了出去。
男npc恰好被門擋住了,不過……櫃檯前空無一人。
她重新抓起了五十明的衣領,以肩膀猛地撞開門,一頭就衝了進去。男npc登時驚叫了一聲;擡眼看見收費處的那一瞬間,她幾乎連心臟都從喉嚨裡滑出來了——四個警衛正排成一排站在收費處門口對面,與她正好打了個照面,在同一時間就都朝她衝了過來。
男npc十分戲劇化地以雙手撐住背後櫃檯,不斷驚叫道:“抓住她!”
林三酒咬緊牙關一甩手,將五十明的身體打橫扔了出去,當即就撞倒了兩個離得最近的警衛;她趁着這寶貴的一剎那,轉頭奪路奔向了櫃檯,感覺腦後已有隱隱的風聲朝她抓了過來。
沒有時間去抓男npc來擋了,任何一個呼吸的拖延都可能讓她落進警衛手裡,她現在只能以最高速翻過櫃檯——她連自己猛烈的心跳都感覺不到了,眼裡只有前方櫃檯;當她右手撐住檯面,如輕鹿一般躍過去的同一時間,從櫃檯另一側忽然站起來了一個人。直到這人朝她撲來的時候,林三酒才意識到這人一直蹲在地上。
“林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