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任何猶豫,全速衝刺的梵就像是一枝離弦的利箭,這一次他並非藉由本能控制身體,反而是在抗拒着本能帶給他的牴觸和駐足不前。
危險,本能一再的示警,但是梵依舊沒有放慢哪怕一絲的腳步。
他不清楚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他僅僅是想這麼做,也許是因爲某些不爲人知的事情,也許是因爲其他。很多的事情,並不能全是用理性去解釋分析。
梵的前進速度不可謂不快,然而劫持着夜瞳蟲子移動更加迅速,它還需要面臨其他低級蟲族的攔截,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夜瞳越來越遠。
梵的反常狀態立刻引起了戰士們的注意,而蟲子們也突然間收縮起防線,不再像先前的那樣瘋狂拼命。
“不要管我,立刻跟上大人!”斷臂的少尉咬着牙痛哼。
“排長,可是蟲子們已經開始後撤了,我們還要打下去嗎?”
少尉突然用僅剩的左手狠狠的幗在戰士的臉上,“你個渾小子!這麼快就忘了你這條命是誰救回來的?!”
被教訓的戰士不敢吭聲,只是低着頭默默認錯。
“還在等什麼!還不快去!”
戰士們不再猶豫,相視一眼後立刻動身追向了梵,只剩下兩名戰士負責保護着少尉。
防線急劇收縮的蟲潮像是一堵厚到永遠無法鑿穿的牆,那些身負重甲的蟲子們將戰圈的外圍防禦的滴水不漏。如果蟲族打定主意只是選擇防禦,除了大規模的殺傷武器之外,人類很難鑿開它們的防線。
蟲族的突然收縮顯然是因爲它們已經完成了任務。但是人類並不清楚這一點,大多數人都以爲這是一場經歷了慘烈戰鬥後的輝煌勝利。
安置好傷員的迪麗兒正要率兵親自奔赴戰場,就被突然而至的嘹亮號角聲停頓了腳步,號角聲尖利而高昂,像是雄鷹振翅所發出的鷹嗥!
援軍到了!
“混蛋!該死的軍部!”迪麗兒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差,一點也沒有援軍抵達所應有的興奮。連帶着周圍受傷的傷員們,表情也是統一的有些難看。
有人顯然聽清了迪麗兒的咒罵。“迪麗兒你要冷靜一些,援兵到了你不是應該爲此感到開心嗎?”
“穆罕!你這個卑鄙的傢伙!軍部的蛀蟲!”迪麗兒指着鼻子破口大罵。
“不不不,我親愛的迪麗兒。恰恰相反,軍部所需要的正是我這樣的‘人才’。”穆罕扯了扯嘴角,“你看,奧裡奇大人的部隊馬上就要開赴戰場。這又將是一場屬於軍部的輝煌勝利。不是嗎?”
“軍功是屬於我們的,是憲兵隊的戰士拼死換取的,你們沒有資格拿走這些不屬於你們的戰功!”
“是嘛?這些話你還是留着親自和奧裡奇大人解釋去吧。”穆罕不屑的笑了笑,“哦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家族已經正式將你和我的‘婚事’提到臺前,我想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最終的答案,這將會是你們裡維和我們里根兩個家族正式聯結的第一個開始。”
“你休想!”
“你還以爲你是以前的那個迪麗兒嗎?你以爲卡洛琳依舊還在庇護着你?我已經開始對你喪失了耐性。不怕我坦白的告訴你,我一直容忍你的原因只是因爲里根發展。必須要借用你們裡維的力量,反之亦然。不要讓我耗盡所有的耐性,作爲一個聰明女性,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穆罕說完之後,根本就不在乎迪麗兒的反應,而是帶領着手下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戰場之內。
迪麗兒楞楞的站在那裡,一向以強悍示人的她,畢竟也有無助的一面,望着身後那一望無際的軍部“援軍”,她只能默默的接受這個現實。
此時的她,腦海裡緩緩浮現出一張面孔,自她回到帝國以後,就時時浮現於她腦海中的一張面孔。
他棱角分明而又帶着極度冷酷冷漠,寬闊的肩膀似能承受任何程度的痛苦磨難,堅毅的眼神容不下一絲猶豫,強大的實力以及令人驚懼的殺氣。
她忘不掉這張臉,就像他出現那樣沒有緣由。
“如果你在……”迪麗兒低聲的喃喃着,但是她知道這隻能是她的一廂情願,那個男人絕不可能出現在這,他必將屬於更加廣闊的世界。
但是有些東西,人明明知道它絕不可能,卻依舊會保存着那一絲不滅的期許。
“梵……”
且不論這些發生在另一邊的複雜,現在的梵所面對的危險已經性命攸關。收縮的蟲潮嚴重阻攔了他前進的速度,而隨着他體能的嚴重下滑,蟲族對於他的畏懼也降至冰點。
望着即將消失在視野中的那一縷雪白,梵的內心猶如亂麻一樣的絮亂着,他還記得那一天胖子將他丟出基地的冷漠無情,還記得猴子選擇放棄時決絕的話語,他本應該恨他們的,如果不是老兵偷偷塞進他手裡的那把鑰匙,現在的梵很可能已經變成了荒野裡的一具枯骨。
他應該記恨他們的,“可是爲什麼我一點也激不起恨意!”梵焦躁的握着短刀。
他解釋不清這到底是爲了什麼,他需要仇恨來沖淡內心不斷升騰的火焰,但結果卻是火焰越燒越烈,仇恨卻不見蹤影。
他知道自己可以救下夜瞳,但是這其中要付出的代價太過高昂,很可能會搭上自己的命。
那麼救還是不救?
命運是一個奇怪的東西,它出現的總是出其不意,或許之間曾經只是簡單的一瞥,在不可預知的未來都會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有些人的遇見,註定是命運的眷顧和安排,無論這其中發生什麼,又經歷過什麼,當最終抉擇出現的時候,人總是會跟隨着命運預定的軌跡,做出屬於自己的選擇。
愛也好,恨也好,在意也好,不在乎也好,當所有的一切赤裸裸展現於命運的面前,人的抉擇,就是命運的抉擇。
抉擇來自於人的本心,理性只不過是偏居一隅的過客。
梵嘆了口氣,右手持刀,尖利的突刺插入血肉,短刀用力的將左臂拉開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血,紫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