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漫漫。
今晚天氣晴朗,夜空繁星閃爍。天幕上五月交替,這日凜霜僅餘一道銀白月弧,如彎勾般綴於星幕之間。殞火獨大,渾如圓盤,通體流動着如火焰般的暗紅月色,將大地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天地間殺氣瀰漫。
孤寂,是赤焰高地夜間永恆的主題。特別是在今晚的火月之下,壓抑的氣氛讓高地的原生物種都不願意走動,皆藏身巢穴裡假寐。連風聲也沒有的晚上,終於在極遠之處傳來飛車引擎的聲音。夜幕中先是出現兩個光點,光點不斷擴大,便化成兩道光束漫過地面,纖毫畢現。
一頭赤色異蜥被燈光掠過,飛塊地鑽進附近山洞中。又復探出個三角型的腦袋來,具有紅外線視覺的雙眼看向外面,圓滾滾的眼珠裡清晰倒映出一輛飛車經過的場景。那是輛戰術飛車,車上的高能加農炮臺給異蜥帶來無形的壓迫感。聰明的小傢伙立刻縮往洞穴深處,轉眼消失。
那輛飛車上塗有黃金獅鷹獸的標誌,正是隸屬於烈鷲軍隊裡的一輛戰車。此地是爲貝思柯德的防區,縱使異族聯軍已經退去,每天的夜巡卻是必不可少。飛車遠遠繞開千眼泉一帶,那裡已成澤國,百數口沸泉的泉水匯聚在一起,水位足以淹沒這輛戰術飛車。
飛車行駛於石牙飛空的谷地中,這裡條條拱石由地面升起,斜飛交錯,如巨獸獠牙、似飛樑懸橋。蒼茫荒寂,飛車在拱石的陰影中進出,沿着規定的路線行駛。在經過一片連綿起伏的山丘時,飛車停了下來。有士兵從車上跳下,一邊和同伴說笑,一邊走至山腳,對着山腳處一個偌大的山洞撒了泡尿。
方便完畢之後,士兵剛要折返。忽然感覺到什麼,掠過一陣頭皮發炸的感覺,當下旋風轉身,擡起步槍對準山洞。片刻後,從山洞裡鑽出一隻渾身帶刺,大如獵犬,卻長着一個小得不成比例腦袋的異獸。這頭刺犬飛快地離開,迅速遠離飛車光束的範圍。
士兵這才知道虛驚一場,尷尬地收槍走回。車上同伴笑道:“彼特,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小了,竟然給一頭狗嚇成那樣。”
“你家的狗渾身帶刺?”士兵翻了個白眼。
同伴笑得更歡:“就算長得奇怪點,但也就是一條狗不是嗎?只不過是這顆星球的狗狗而已,彼特,快告訴我們你尿褲子了沒有?”
“滾一邊去。”士兵沒好氣罵道,鑽上飛車,把門關上。
飛車重新啓動,轉了個彎,繞過幾條拱石,消失在夜色之中。如此過了片刻,忽然從山腳洞穴中吹出一陣強風,颳得滿天風沙彌漫。漆黑的山洞裡亮起兩個光點,當一道身影鑽出山洞時,原來那是對眼睛。這是道極爲高大的身影,足有五六米的高度,讓對方鑽出洞口時不得不彎下腰。
等到離開山洞,踩上地面時,身影站得筆直。火月的血光下,一頭被月色染成紅紫色的長髮在夜風中狂舞,舞
動的髮絲如同千萬攢動的遊蛇。蛇發下卻是張精緻的臉孔,月色從她那堅挺的鼻山滑至緊抿的雙脣,又從修長的脖子漫至飽滿的雙峰,最後使勁鑽進雙峰間那道深深的溝壑裡,就此徘徊不去。
“他在那裡……”卡琳以嘶啞、深沉的嗓音輕輕說道。她凝視遠方,在越過無數拱石、山丘、營壘及大地之後,位於地平線上橫亙着一道宏偉的輪廓。
血門要塞!
“卡琳大人,咱們還是快走吧。這裡,這裡可太危險了。”從山洞中又鑽出一道矮小的身影,他的確很矮,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長着一張皺巴巴的臉,穿着污漬處處的長袍。腰上纏着一根遍佈倒刺的長鞭,正搓着手仰望着眼前的女巨人。
卡琳深深呼吸,聲音宛若大風吹過。她道:“尤斯,我離他很近了。我能感覺得出來。”
“究竟是什麼人,讓大人這麼不惜冒險,也要接近?”
“那是我的兄弟啊。”卡琳舔了舔嘴脣,瞳孔深處跳躍着瘋狂的火花:“他可是一道大餐。”
“可惜,這道大餐現在似乎給藏在一個堅固的保險櫃裡。”名爲尤斯的異星人如此說道。
“沒關係,那我們就在保險櫃上鑿開一個洞好了。”卡琳回頭:“我的奴隸團還剩下多少人?”
“不多。”
“是嗎?沒關係,把他們全調來。就算死光了也不要緊,反正奴隸這種東西,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卡琳朝血門要塞的方向眯了眯眼:“再等等,我的兄弟,咱們很快又能見面了。”
她這才轉過身,大步離開。
回到防區營地,彼特倒頭就睡。夜巡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相反,消耗的精力比白天站崗還要多。他明天早上還得和守夜的兄弟交班,現在不睡白天可就要打瞌睡,到時大概又得給那壞脾氣的山頓臭罵。山頓是這個小小營地的頭,彼特以及其它百來名士兵的頂頭上司。一個禿頂,肌肉發達,滿口髒話的老酒鬼。
幾乎不用怎麼強迫,彼特很快睡了過去。可他感覺還不到十分鐘,耳邊就猛的聽到一陣大叫:“快起牀,臭小鬼。難道你們想等到太陽照到屁股的時候才起牀嗎?我告訴你們,辦不到!從現在起,1分鐘後我要在外頭見到你們,最遲出現的那個傢伙。嘿,給我繞營地跑一百圈!”
彼特幾乎是掙扎着從行軍牀上爬起來,看着一個不高,但絕對魁梧的身影撞出兵營的大門去。他嘆了一聲,看向窗外,果然天色已經再次放明。
這座位於防區邊緣的哨站營地,常駐着百來名士兵,分配有兩輛飛車,負責監控周圍數十公里內的區域。營地的生活很樸素,也很繁忙。每天太陽升起,士兵就得起牀早訓,在山頓的教鞭下,沒有什麼訓練是顯得簡單的。早晨的訓練也是如此,這個被士兵在背後暗稱爲魔鬼山頓的軍官,每天總會變着戲法榨乾士兵的體力,纔會放他
們去吃早餐。
吃完早餐後其實才是一天工作的開始,半數士兵都有自己的活要幹,每天他們都會收到一張進度表,這天的工作便必須按照上面的進度來完成。至於那些沒活幹的士兵其實更糟糕,因爲山頓會給他們安排大量的訓練。這些訓練會讓他們筋疲力盡,可又不會超過他們的體能底線。
在這方面的把握上,山頓總是掌握得恰到好處。可即使如此,營地裡的士兵還是盼望每天可以拿到那些可愛的進度表,因爲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暫時遠離魔鬼山頓了。只是營地的工作是輪流安排的,之如彼特昨天已經收到進度表,今天和明天則必須留在營地裡,在山頓惡魔般的目光下渡過極爲艱難的兩天,然後纔會再收到進度表。
如此反覆,如四季更替,循環不休。
在看着某個倒黴蛋因爲遲到的緣故被山頓罰跑時,彼特和其它士兵並末覺得自己有多麼幸運。早晨的訓練不會比繞操場跑上百圈來得輕鬆多少,相反還要承受山頓所帶來的無形壓力。這個魁梧的軍人就像用鋼鐵鑄成的一般,那些棱角分明的肌肉會讓士兵看得微微刺痛。
山頓穿着一條背心和迷彩軍褲,蹬着方頭軍靴。雙腳撐着地面,一個簡單的站姿卻站得霸道凌厲,猶如關山雄屹,氣勢凜然。他用凌厲的眼神掃過眼前士兵,跟着嘴脣挽起一道笑容:“今天早訓的內容是搏擊。”
聽到搏擊兩個字時,不少人露出笑容,那可比體能訓練輕鬆多。只有十幾個十分熟悉山頓的老兵才知道,這個魔鬼軍官不可能給出那麼容易的訓練內容。果然,山頓又補充道:“但你們的對手是我。是的,我一個對你們全部軟蛋。你們可以選擇單挑,當然,這是很愚蠢的決定,我想不會有人傻得這麼做。也可以一起上,不管是兩人,十個,還是全部人。只要可以讓我碰到地面,不管是哪個部位,只要碰到地面就算我輸了。”
山頓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當然,腳掌可不算。打算鑽空子的傢伙趕緊死心好了,如果我輸了的話,挑戰者可以贏得兩天的假期。沒錯,是兩天假。沒有工作,沒有訓練,你們想去哪就去想,想泡妞喝酒隨便你們。”
彼特輕聲問:“那如果我們輸了呢?”
“沒什麼,我這人很公平。輸了的話,你們的訓練量翻倍,僅此而已。”
山頓看了看腕間的老式手錶,聽說那是他爺爺留下來的。機械手錶精準地顯示出現在的時間,山頓說:“給你們1分鐘準備,時間到了,就讓我們好好玩玩。”
然後他走開少許。
士兵們只有苦着臉圍在一起,幾個老兵建議全部人一起上,畢竟單獨或者僅是幾人的話,根本別想扳倒山頓這座鋼山。這個注意很快通過,在山頓喊開始之後,那十幾個老兵當先衝了上去,其它士兵則跟在後面。於是一場單人對四十人的搏擊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