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 入城

“熱乎乎的湯餅……”

“油饃!”

“卜咚……卜咚……”

長街上,人流如織,喧譁聲入耳,熱鬧繁華之景映入眼簾。

莫求微微止步,眼神略起波瀾。

這等凡人匯聚的場景,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未曾經歷過。

強大的神念,敏銳的感知,讓修行者難以忍受凡俗世界的濁氣。

修爲越高,越是如此。

而今。

上清玄幽洞天靈機不顯,大大壓制了神念感知,肉竅也幾欲封閉。

這讓他可以行在凡人街市,不會受到影響。

入眼處,灰布麻衣中不時有花紅柳綠;鑼鼓喧囂、行商叫賣聲不絕於耳;各種刺激味蕾的響起,夾雜着劣質胭脂香涌向鼻竅。

煙火氣!

這三個字,悄然浮上腦海,也讓莫求面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心中,也是一靜。

融入人流,他沿街而行,最後在一間書肆前逐步,走了進去。

有人曾言。

秘境、洞天,原本應是外面世界的一部分,只不過因故分隔。

這點,莫求深以爲然。

若非如此,洞天世界的文字,不可能與外界相似度那麼高。

口音雖有差距,略作適應,也能模仿的七七八八。

與其他人不同。

江湖人喜歡去酒樓客棧打聽消息,莫求則常去書肆翻看記載。

這也是兩者對時間的理解不同。

江湖人關心最近發生的事,這等小道消息,往往出現在人流密集處。

而莫求要看的,動輒都是數十年前,乃至久遠之際發生的事。

酒樓裡的人,談及的可能性就很低。

“老丈!”

翻過幾本志、書,莫求眉頭皺起,朝着一旁昏昏欲睡的書肆老闆問道:

“這本靈郡郡志副錄之中,怎麼沒有記載三十多年前的事?”

“三十多年前?”老丈睜眼,遲疑了一下,才道:

“我這裡的郡志只是從衙門摘抄而來,本就不全,少些也很正常。”

“是嗎?”莫求眼神閃動:

“我還以爲有人故意刪減。”

“怎麼可……”老丈啞然失笑,話到半截,突然停住,面露沉思:

“不過。”

“我記得,三十年前似乎確實有那麼一回事,有些東西不讓……”

說到一半,他的聲音再次戛然而止,擡起頭,表情也變的冷漠起來。

“客官,可要買書?”

“呵……”

莫求聞言輕笑,搖了搖頭,隨手把書放了回去。

負手行出書肆,他面上若有所思。

雖然書肆老闆沒有開口,但他的神情變化,卻難逃道基修士的感知。

三十多年前,也就是太乙宗最爲興盛的時候,顯然確實出了事。

偌大書肆,竟然連太乙宗三個字,都沒有!

作爲當時遍傳天下、乃至把持朝堂的大宗,這定然不合道理。

“呼……”

一陣冷風吹過,莫求下意識縮了縮身子,捂嘴輕咳了兩聲。

身體,還是太過虛弱。

他輕嘆一聲,舉目遠眺。

爲今之計,是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看看此界情況,再談其他。

唔……

路上有一貨行正在招人,不妨試一試。

舉步欲行間,一些聲音飄入耳中。

“聽說了嗎?”

“昨天城南烏家的二小姐自殺了,聽說是有人在夜裡污了她的身子,壞了名分,不堪羞辱自殺的。”

“是嗎?”

“我怎麼聽說,是厲鬼索命?”

“切!”

“那是用來說給外人的障眼法,我有一親戚就在烏家,可是親眼見到那二小姐屋子裡亂七八糟的情況。”

“竟然是這樣!”

“那淫賊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壞烏家小姐的身子,還是在烏家自己的院子。”

“是啊!”

不遠處的茶攤上。

一位手持長幡的道人聞言嘴角微翹,拋下幾枚銅板起身站起,搖搖晃晃走向遠方。

“噠……”

莫求目光閃動,略作沉吟,舉步跟了上去。

他對此界的修行之人,倒是頗感好奇,既然有機會,不妨見識一二。

雖然傷勢還未復原,但解決一個煉氣都未入門的人,自是輕而易舉。

不過……

陰氣如此濃郁,隨身帶着厲鬼,卻不受反噬,功法倒是有些門道。

擡頭看了眼前方的道人,莫求跟着對方行入一處小院。

…………

酒樓上。

田氏姐弟依欄而坐,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對面。

人羣擁擠,諸多大漢、女俠,朝着田氏商行的人問東問西。

“明叔。”

田敬一身着綵衣,手持摺扇,朝着身旁一位中年男子問道:

“下面這些人,你怎麼看?”

明叔悶聲開口:“多是筋骨強健,武學卻是稀疏,能用之人寥寥。”

“我看也是。”田綺撇嘴:

“靈郡本就武學不盛,這麼大一個郡城,竟然只有兩個武館。”

她輕輕搖頭,面泛無語:

“說實話,這麼點習武之人,卻沒什麼鬼魅作祟,全靠運氣。”

明叔眼神閃動,欲言又止。

“看樣子,只能用來當普通貨手了。”田敬一搖了搖頭,拿出一個胭脂盒在面上輕輕塗抹:

“等下去武館看看,以後行商不能總讓明叔親自壓陣,還是需要些好手。”

此界妖魔鬼物肆虐,商路兇險,如果沒有高手,無疑是送死。

就算有高手……

有時候也未必安全。

“你能不能別一直往臉上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田綺看着自家弟弟,有些不忿的開口:

“多些英氣,我們田家以武傳家,行商百年,靠的可不是誰好看!”

“不能這麼說。”田敬一搖頭:

“我是男孩子,身子嬌弱,比不得你,而且郡守大人是女人,據聞好男色,我打扮好點,等下也能給她一個好印象。”

“況且,打天下靠的是武力,守天下卻是要靠智慧,打打殺殺的話,我會嫁不出去的。”

“你……”

田綺氣急,忍不住怒瞪對方一眼:

“我看你就是缺乏操練,一點力氣都沒有,遇到點事什麼都做不出。”

“我可不想變的渾身肌肉疙瘩。”田敬一身軀一縮,一臉謹慎盯着家姐:

“你不是也不喜歡渾身肌肉的男人嗎?”

“你懂個屁!”田綺翻了翻白眼:

“真正的武學高手,身體各個部位都很協調,筋肉發力順暢,體型會趨於完美,就像我們來的時候遇到的那個人一樣。”

“肌肉男,只是力氣大。”

“呵……”田敬一不屑冷笑:

“你還想着那個人?”

“那人頭髮都白了,做你祖父都足夠,你不會想着娶他入門吧?”

“我沒有!”

“還說沒有,你看你說起那人的時候,滿臉花癡樣,誰看不出來?”

“我是在想他的身材!”

“你就是饞人家的身子,我說二姐,你好歹選個年輕些的吧。”

“咳咳……”

一旁的明叔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輕咳兩聲。

兩人收聲,彼此狠狠瞪了一眼。

“二小姐說的沒錯。”明叔遲疑了一下,道:

“真正的武學高手,筋肉確實不會太突出,至少不會影響發力。”

“不過,那人年紀大了,武人不如術士,年紀越大實力越弱,這點大概不錯。”

“除非……”

他欲言又止,輕輕搖頭。

“我就說嘛。”田敬一笑道:

“那人雖然一個人獨行,卻也未必是武功高手,也許是術士。”

“呵……”田綺撇嘴:

“你以爲隨隨便便碰到一人就是術士,再說,術士才更不可能一個人獨行,沒有僕從,術士有法也難施,好殺的很。”

“對了。”

她擡頭,看向明叔:

“明叔,你剛纔說除非,除非什麼?”

“沒什麼。”明叔搖頭:

“曾經,我小的時候,據說有武人年紀越大越厲害的,不過這等事聽聽也就是了。”

“是嗎?”田綺雙眼一亮,正要追問,耳邊突然響起上樓的腳步聲。

幾人面色一肅,急急起身。

不多時。

“咯吱……”

隔間木門被人推開,兩位身着錦緞的婦人面色冰冷行入其中。

“田氏姐弟?”

“正是。”田綺面露疑惑,看向兩人:

“兩位是?”

“我們奉郡守大人之命,前來赴宴,郡守大人公事繁忙,沒時間過來。”其中一位婦人冷聲開口:

“大人與田家確實有些交情,但與你們沒有,所以商街一事休談。”

“除非……”

“除非什麼?”田綺銀牙緊咬:

“郡守大人但有吩咐,我們田家一定做到。”

“不錯!”

田敬一拱手附和。

“嘻嘻……”

婦人抿嘴,眼神肆無忌憚的掃視田敬一,待看到這位俊美少年後,她們面上的表情也變的緩和起來:

“其實,本應很麻煩的。”

“不過郡守大人正好遇到一個煩心事,如果你們能夠解決的話,要求的事倒也不是不能成。”

“哦!”田敬一上前一步,笑道:

“敢問兩位姐姐,是何事?能爲郡守大人分憂解難,是我等的福氣。”

“好俊俏的小兄弟,話真甜。”婦人身軀搖擺,臉上擠出一道道皺紋:

“其實也不算什麼麻煩事,就是最近這段時間,接連有富家女子被人污了身子。”

“昨夜烏家的女兒受不了,自盡了,事情鬧得很大,需要解決。”

“採花賊?”田敬一面色一冷,肅聲道:

“田某最痛恨的就是這等人,毫無情趣可言,此事義不容辭!”

“嘻嘻……,那就好。”婦人嬌笑:

“不過,我要提醒一下小兄弟,那人用的手段非同一般,怕是位術士。”

“術士?”

田氏姐弟聞言,面色不由一變,隨即回首,朝着明叔看去。

天下習武之人衆多,學有所成之人也有不少。

但術士

卻寥寥無幾。

蓋因習武只要肯用心,都可以,術士卻必須要用天賦才行。

而且,術士的手段極其詭異,鎮噩、驅鬼、搜魂、移僵……

威力恐怖,讓人防不勝防。

明叔摸了摸腰間佩劍,緩緩點頭:

“只是術士的話,倒也無妨。”

“那我們就恭候佳音了!”婦人點頭,朝着田敬一拋了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