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 四十九年

某處幽暗山谷。

“轟!”

“轟隆隆……”

巨響聲震動天地,山巒也爲之震顫,更有一座巍峨山峰轟然倒塌。

“唰!”

“嗖……”

各色流光在此地碰撞。

尖利鬼嘯、陰風怒吼,恐怖的氣息波動,此起彼伏。

肉眼難辨,一個無形的大陣,籠罩周遭百里方圓,把一道流光給死死困在其中。

四股深如淵海的龐大氣息各居一方,遙遙逼視場中的人影。

“唰!”

卓白鳳面頰冰冷,眼帶肅殺,手持破法如意,再次被逼回陣中。

“卓天師,沒用的。”一個浩大之聲響起:

“此陣專爲剋制你手中法寶而設,有吾等四人主陣,更有百餘高手在,任你神通當世無敵,今日也是有來無回。”

“莫要做無畏抵抗,放下手中法寶,束手就擒吧!”

“看在我等相交多年的份上,貧道願以身家性命擔保,保你不死!”

對此,卓白鳳只是冷冷一哼,單手虛擡手中如意,聲音冰冷:

“爾等在我眼中,不過是下界洞天的一羣井底之蛙,竟敢以下犯上,當日就該一舉打殺!”

“若非看爾等可憐,饒你們一命,何至於此?”

“一羣不知恩義的畜生!”

“姓卓的。”一個尖利古怪之聲響起,音帶憤怒:

“事到如今,還呈什麼英雄豪傑,你現在不也是砧板上的魚肉,任我等宰殺?”

“休要與她囉嗦。”

“動手!”

話音未落,各色靈光涌現,瞬間把卓白鳳所在給盡數淹沒。

“轟隆隆……”

聲震四野。

這一日。

大周京城、邙山鬼蜮,乃至南荒西戎,各地隱藏的大人物,盡皆把視線投往這裡。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此戰最後的結局。

直至……

“你們以爲自己贏了?”

渾身浴血的卓白鳳立於陣法正中,面泛癲狂,破法如意瘋狂揮動,厲聲咆哮:

“前輩會爲我報仇的!”

“姓贏的,我助你登基,護你開疆擴土,你的一起都是我給的。”

“今日。”

“你也休想活着離開!”

“小心!”

“保護陛下!”

“快躲開!”

吼聲接連響起。

下一刻。

刺目靈光直衝天際,將整個夜空徹底照亮,恐怖的光芒瞬間橫掃八方。

光芒所過。

山巒無聲崩解,化作漫天碎石,嘩啦啦倒塌。

更有十餘道隱於暗處的身影,被光芒掃過,慘叫、哀嚎着化作虛無。

良久。

場中一片死寂。

“她死了嗎?”

有聲音顫顫巍巍的開口,似乎是直至此時,對於那位曾經威壓天下羣雄的女魔頭,依舊心有餘悸。

“定然活不成了。”一個清脆女聲接口:

“不過,她口中的前輩……,是什麼意思?”

場中一靜。

“哼!”一個嘶啞之聲響起:

“不過是臨死前威脅我等的大話罷了,太乙宗哪有人輩分比她高?”

“不錯!”

“是這個理。”

接連有人點頭,但場中的氣氛,卻毫無得勝之後應有的欣喜。

所有人都清楚。

爲了今日,他們廢了多大功夫,方纔勉強把那女魔頭給坑死。

如果……

萬一

她真的有位前輩的話……

“不可能!”

一個滿帶威嚴的女聲響起:

“我待在她身邊十幾年,從未聽說過太乙宗還有一位長輩。”

“爾等放心,自今日起,太乙宗再不復存在,卓白鳳……”

“也從未出現過!”

“是!”

“喏!”

黑暗中,衆人連連應是,更有一股股強悍的氣息無聲退去。

良久。

待到人羣散開。

一位身着黃袍,面貌姣好,卻氣度威嚴之人才緩步出現。

她立於廢墟之中,美眸閃動,神情有悲、有驚、又有幾分不甘。

“前輩?”

大周皇帝贏瑤揹負雙手,輕嘆一聲,昂首望天,喃喃開口:

“那個人,真的存在嗎?”

“如果在的話,又該在哪裡?”

…………

短短十餘年。

太乙宗突然冒出,更是登上天下第一大宗寶座,乃至把持朝堂。

而就在崛起數年後。

卻又突然之間,銷聲匿跡。

大周娥皇傳下御令,焚燒一切記載有太乙宗的經卷、典籍。

滅殺太乙宗傳承弟子。

乃至

株連九族!

一時間。

但凡與太乙宗沾上邊的人,無不瑟瑟發抖,乃至爭相舉報以證清白。

恍恍惚,

數年過去。

太乙宗存在的痕跡,似乎已經徹底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之中。

時間越久,痕跡越淺。

…………

據傳。

在不知何時,有天降神山,永鎮冥河。

有古人目睹此景,根據當時虛空殘影,留下一副神山鎮淵圖。

圖錄流傳世間。

後人觀之,從中悟出諸多法門。

其中一門。

就是五嶽鎮獄真身。

此功融法力、元神、肉身爲一體,錘鍊成一尊不朽不滅的真身。

功成之際,舉手擡足間有五嶽之力加持。

肉身堅不可毀,能抗法寶之銳利,更有鎮壓世間萬法之能。

即使在傳承數萬年的太乙宗內,也是最頂尖的煉體之法。

莫求的傷勢極重,即使放在假丹修士身上,也是十死無生。

能夠活下來,已是奇蹟。

而他身懷諸多妙法,不止活了下來,更是藉機重新鍛造肉身。

在開始的十年。

他以真火焚燒四肢百骸,把斷裂的骨骼,盡數消融、煉化。

白骨盡化靈液。

此後二十年。

他以五嶽鎮獄真身法,一點點重新鍛造自己的骨骼,直至百骸完整。

再往後。

以骨爲基,一點點蔓延周身,重鑄法體。。

數十年的領悟,也讓他對五嶽鎮獄真身這一法門,徹底瞭然。

乃至,融會貫通。

而對肉身恢復功效最大的,除了鎮壓、封鎖傷勢的五嶽鎮獄真身,就是根據自身血脈煉製出的血丹。

血丹雖然是外物,卻是莫求從三轉玄功和巫蠱之法提煉而來。

對於肉身,有着奇效。

在增加控火天賦之餘,更是能激發肉身二次增長,重現生機。

時間。

緩緩流逝。

上清玄幽洞天的天空,似乎永遠籠罩着一層暗沉沉的霧氣。

即使烈日當空,依舊陰沉。

一片荒蕪之地,草木枯藤覆蓋,蟲豸滿地遊走,飛鳥不時啄食。

某一刻。

“嗡……”

地面輕顫。

好似春雷炸響,一股濃郁的生機悄然浮現。

生機起初如草地綠芽,隨即蓬勃而出,好似撐天巨樹拔地而起。

濃郁的生機,讓此地草木瘋狂滋生。

不過短短片刻功夫,拇指大的草藤就長成丈餘,不遠處的荒坡更是綠意蔥蔥。

有那蟲豸不停尖叫,來回褪皮,竟是超出了本應有着的次數。

“撲啦啦……”

飛鳥抖動羽翼,羽毛簌簌落下,高聲鳴叫着,身軀竟大了一截。

方圓裡許。

萬物滋生。

而在其核心處。

莫求緩緩睜開雙眼,長吐一口濁氣,身上的濃郁生機悄然收斂。

“四十九年!”

他悠然長嘆,撐地而起。

緩慢活動了一下身體,細微的聲響如同鞭炮,在骨骼間炸開。

這是骨頭適應的過程,在所難免。

待他行出這片待了足足四十九年的地方,才適應了現在的身體。

四十九年!

自跨界而來,已經足足過去了四十九年!

就算是對於壽過百歲的莫求來說,這也是一個漫長的時間。

無人交流,無法移動,更無時無刻不再遭受痛楚的折磨。

尤其是業火焚燒百骨、重煉肉身之痛,更是難以言喻,數十年間生不如死。

若非莫求心性堅韌,自幼磨礪出大毅力、大恆心,換做他人,怕是早已耐不住寂寞、受不了痛楚,瘋癲成魔。

即使他現今走了出來,卻也並不意味着修爲盡復。

只能說。

重新打下根基的莫求,潛力比以前更大,修爲恢復的也會更快。

乃至……

給予足夠的時間,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不過目前的他,只是能夠活動,距離修爲徹底恢復,還遠。

“大周……”

“太乙宗!”

“當年卓白鳳到底做了什麼,消失不見數十年,怕是已經遇害。”

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莫求用它當做柺杖,步履瞞珊行向遠處的大道。

“以卓白鳳的修爲,更身懷法寶破法如意,就算是實力完好無損之際的自己,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此界,竟有人殺的了她?”

“噠……噠……”

莫求緩步移動,目露沉思:

“如此看來,此界遠比她當初所述要爲複雜,有着滅殺道基巔峰高手的實力。”

“在修爲恢復前,倒也不必貿然行事。”

“此外,距離下一次萬寶閣感知洞天,沒有多少年,屆時不知是否有人降下。”

思索間,他已行上官道。

扔下手中樹枝,步伐從步履蹣跚到行走自如,不過盞茶功法。

再過片刻,已是健步如飛。

…………

“咯吱……咯吱……”

車轍壓過地面,發出有序的聲響。

田家姐弟倆坐在車廂內,姐姐田綺掀開車簾,朝着外面看去。

“靈郡周遭多山林,我們家族的產業也不多,這次算是徹底遠離家族核心了。”

弟弟田敬一身材瘦弱,雙目閃動,道:

“二姐,如果大姐真的已經遇難,我們沒人撐腰,怕是難以返回家族了。”

“那又如何!”田綺不屑冷哼:

“誰稀罕田家的產業,先祖能從頭開始打下現今的基業,先祖能夠做到的事,我田綺同樣能做到。”

“進了靈郡,我們就招兵買馬,擴大勢力,讓其他人好看。”

田敬一無奈搖頭。

田家女兒強勢,他身爲男子,身子嬌弱,武力自是遠不如姐姐。

但卻看不上田綺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

這一次……

家族裡的人,怕是不會讓我們回去,還不知會使什麼手段。

哎!

念頭轉動,不由面露愁思。

“快看。”田綺的呼喊,打斷了他的沉思:

“那邊有個人,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