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升,夜半。
蘭若寺裡傳來一陣陣深入淺出的嬌吟,恁地惹人心煩。
王維無心讀書,邁步走向了寺中的荷花池,他想試一試,是否能在那裡遇見一隻美麗的聶小倩。
他走了一圈又一圈,荷花池中始終不見鬼影,只有一輪明月、一池綠荷、一陣陣蛙鳴,一片片春風颳過的漣漪。
“哎,罷了!”
王維嘆息一聲,他以爲慧靜會用對付寧採臣的方法對付自己,便來試一試運氣,結果很失望。
既然尋不到聶小倩,他打算潛進慧靜的禪房中瞧瞧。
正要離開時,荷花池中突然想起了一陣水響。
來了!
王維大喜。
他走到池塘邊一瞧,只見一個宛如出水芙蓉般的麗人,緩緩地露出水面。
她紅衣罩體,修長的玉頸下,一片酥胸如凝脂雪蓮,滾落着水珠兒,恰是雪蓮上的清露,她閉着雙眸,絕美的臉頰上掛着一絲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萬千青絲漂浮在水面上,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王維怔怔地看着,心中暗驚,世上竟有這般美麗的女子?她是聶小倩?
雖然見過了呂婉兮、林妹妹、薛寶釵這般傾城傾國的大美女,但看到水下的女子時,他依然忍不住驚歎,這女子太美了。
她的美不在容貌上,而在氣質上,那是一種充滿霸道的美,似乎永遠不會被男人征服。
在他的注視中,女子緩緩地睜開了雙眸,狹長的鳳目,清冷而又孤傲,灼灼攝人。
她打量了王維幾眼,燦若星辰的眸子一閃,倏爾收斂起了眼中的冷肅,化作一絲淺淺的笑意。
王維不明白笑容的含義,難道有人要掉進坑裡,她在竊喜?
不過想到那些精怪竟然把這樣的美人兒練成了鼎爐,他暗暗氣惱,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由地,他心中的殺意又濃郁了幾分。
“夜半水涼,不可久待,姑娘請上岸吧!”
他彬彬有禮地向女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女子看着他的手,微微一笑,將一雙纖細柔韌的小手放在他的手中。
王維微微用力,將女子牽上了岸。
女子裸露着秀美的蓮足,潔白如玉,素腰一束,竟不堪一握,她注意到了王維放肆的目光,將瀑布般的秀髮搭在身前,遮住了一片旖旎的春光。
王維暗暗稱憾,問道:“姑娘爲何會待在水裡?”
按照他的想法,這女子就要開始訴說悲慘身世,在寺中的遭遇,以及渴望得到他的救助。
然而,女子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含羞帶俏分外妖嬈,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媚意盪漾,也不言語。
王維不懂她的意思,不過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似乎不適合談話,而且女子渾身還滴着水,應該先處理一下。
“姑娘請跟我來吧!”
女子沒有反對,跟在他的身後,來到了廂房中。
“姑娘要換衣服嗎?”
女子不言,淡笑如舊。
難道這次寺中放出的魚餌是個啞巴?
王維無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套青色長袍,交到了女子手中,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外面月色依舊,春風徐徐,蘭若寺中,靜悄悄的。
等等!
忽然他發現寺中那些深深淺淺的嬌吟竟然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難道慧靜故意製造噪音逼自己出門轉圈,然後讓自己順順當當地遇見水中的女子?
真是好心思!
王維暗笑,做戲也不做全套,破綻太大,真不專業!
又在荷塘中轉了一圈後,他推門走進了房間裡。
女子穿着寬大的青衫,梳着一個男人的髮式,隨意地坐在牀上,自然地流露出一股英武之氣,讓他暗暗稱奇,如她這般的女子怎麼會落到賊窩裡呢?真是太可惜了!
“我們談談吧。”
他提過椅子,在女子對面坐下,問道:“姑娘,我想幫你,但請先讓我知道你的遭遇,好嗎?”
女孩笑而不語。
“姑娘,你不能講話?”
沉默!
王維苦惱地拍了下頭,想做好事怎麼就那麼難呢?他想通過寺中的女子找到幕後的黑手,但是一個啞巴能吐露什麼呢?
難道幕後黑手擔心女子泄露消息,故意把她們弄成啞巴?
他從書笈中拿出紙筆,讓女子寫,可女子依然巋然不動。
王維問道:“不會寫字?”
見女子沒有迴應,他無奈地說道:“你是不是叫聶小倩,金華郡裡聶家的大小姐......”
他絮絮叨叨地將聶小倩的身世遭遇敘述了一遍,但說到最後,女子依然沒有表示。
“罷了!”
王維嘆息一聲,放棄了試探。
按照懷素的敘述,接下來慧靜就會來抓人,他盤膝坐在蒲團上,等着兩方刀兵相見。
......
月落日升,朝陽照進廂房裡,夜晚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
王維睜開眼睛,猛地發現昨夜念着經,竟然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慧靜沒來?
那女子呢?
他扭頭看向牀上,女子還在,她似乎一夜沒睡,見他看過來,嘴角依然掛着淺笑。
“還在笑?你是傻子...?”
“啪!”
話沒說完,一陣青光閃過,他的臉上響起了一擊響亮的耳光。
王維捂着臉,臉色忽紅忽白,心中千般滋味涌起,難以言喻。
“你敢打我?”
他既驚訝又氣惱,好久沒捱過打了,這次還被一個女人打了臉,真丟人!
“你竟然敢打我?”
他站起身,氣勢洶洶地質問道。
女子笑盈盈地看着他,臉上毫無懼色。
忽然,王維皺起了眉頭,剛纔那一巴掌,突如其來,快若閃電,自己竟然沒有察覺,更沒能做出閃避的反應,這非常奇怪。
難道這女子還是一個高手?
他轉而又想,要是個高手,怎麼會陷在蘭若寺中呢?
他想了又想,依然沒有頭緒,他擺了擺手說道:“算了,既然你不要我幫忙,就快快離去吧,別讓主持發現了。”
女子不動!
王維搖了搖頭,揹着書笈準備去找慧靜,想辦法從她口中套些話來,將昨晚未能完成的計劃進行下去。
可是他在寺中找了幾遍,又施展法術搜尋了一遍,始終不僅沒有慧靜,別的人也消失了。
奇怪!
他轉頭看着跟在身後的女子,自從昨晚見到了她之後,一切都很...詭異!
“呼~”
突然,他住過的廂房冒出了一陣青煙,接着火苗就躥了起來,瞬間蔓延到寺中各處,蘭若寺化作一片火海。
“你乾的?”
女子輕笑!
“玄奘,這是你乾的?”
噗塔塔地一陣腳步聲,懷素和燕赤霞從寺外跑了進來,大聲問道。
王維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你們昨晚一直守在外面,就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沒有!”
燕赤霞說道:“自從你進去後,寺門一直緊閉着,毫無異常。”
懷素看着火海,皺眉問道:“玄奘,寺裡怎麼一點動靜也無,人都被你殺了?”
“我有那麼殘忍好殺嗎?”
王維不滿地辯解了一句,道:“寺裡的人憑空消失,我也查不到一點線索。”
“那麼她呢?”
懷素指着他身後的女子,說道:“昨晚你說要潛入寺中探查,我不放心,擔心你經受不住色誘,可你信誓旦旦地保證,絕不碰女人,怎麼轉眼又忘了?”
“我真沒碰過她!”
不過卻被她碰了,王維問懷素道:“她是不是聶小倩?”
“不是!”
懷素好奇道:“呆了一個晚上,你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嗎?”
“一個晚上,她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王維無奈地說道。
“肯定是你太色,將人家嚇壞了!”
懷素不信,抱拳向女子施禮問話,說了半天,女子瞥都沒瞥他一眼,壓根當他不存在。
王維暗笑,自己問話時,女子還會微笑迴應,而懷素問話,直接被無視,難道是自己比較帥的緣故?
燕赤霞打量了女子幾眼,見她一直面無表情,問道:“難道她是一個被煉廢了的鼎...?”
“啪!”
清影閃過,掌聲響起,燕赤霞一聲沒吭,就被扇飛了出去,‘噗通’一聲,掉進了荷花池中。
“燕兄,你沒事吧?”
王維暗爽,只自己一個人捱打,怪憋屈的,兩個人一起,心理平衡多了。
等他將燕赤霞拉上岸,看到他臉頰紅腫,還吐出一顆斷牙,心中莫名地有些竊喜,原來她對自己手下留情了啊!
懷素很不識趣,責問道:“姑娘,你怎麼能隨便打人...”
“啪!”
話沒說完,懷素便步了燕赤霞的後塵,在荷花池中濺起了一片水花。
懷素上岸後,摸着臉頰,有些畏懼地瞄着女子,問道:“玄奘,這姑奶奶是什麼來路?”
“我怎麼知道?”
王維指着池塘說道:“跟聶小倩出場的方式一樣,我以爲她也是寺裡的...受害者,結果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什麼,我現在跟你一樣,正暈乎着呢!”
“現在怎麼辦?”懷素問道。
原本的計劃是先從香餌身上入手,找到鼎爐的秘密,再用同樣的手段抓捕慧靜,搜尋精怪禍害人族的證據,再向州里稟報,要求州里懲罰真兇。
若是州里置之不理,他們再親自動手除掉幕後真兇。
但現在呢?
香餌還在,誰敢動手查呢?
慧靜沒了,線索也斷了。
難道直接闖進黑山大營,向樑崇義要人?又或者樑崇義是真兇,但憑三人是無法在數萬大軍中殺死一個武尊的,而樑崇義與妖魔鬼怪勾結,或許還有別的手段呢!
若是在以前,王維會施展遁術潛入黑山營中搞暗殺,但現在有了林妹妹,身邊還跟着一個病懨懨的張無忌,他不能再輕易涉險。
最重要的是立場問題。
死的是人,還是一個有主角氣運的人族文修,而他是一個魔頭,爲什麼要爲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拼命?
另外,此地是日月神教的地盤,這件事的背後或許有魔族的影子呢。
他又不是傻子,吃飽了沒事幹,跑去跟自己人過不去?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王維說道:“黑山營勢大,此時上門挑釁,實爲不智,不如等我們有了實力之後,再做計較,如何?”
懷素看着逐漸坍塌的蘭若寺,嘆息道:“只能如此了!”
王維暗道一聲慚愧,昨晚上他還在讀論語,什麼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不料今日便要有自己的算計。
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
魔族想要崛起,作爲聖子,將來他肯定會慢慢地走到人族的對立面,走到人族朋友的對立面。
今日之事,未來必定常常見到。
哎,魔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