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屹梟心中多少有點發虛,卻不示弱,道:“縱是沒有翅膀,你們又以爲可以擋得住我嗎?”
他必須給自己爭取時間,以等待那個人出現。
月鏡城隊伍方面自然不知閻屹梟此刻身體出了狀況,見他氣勢依然,縱是被圍無路,卻也不擔心,個個都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馮駒道:“很好,我就看看,你們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
一聲令下,幻靈城大軍一擁而上。
閻屹梟雖然運力不得,但面對這些普通的將士卻還是應付得過來的,手中舞動着黑色齒輪,上來一個便削殺一個,血液飛濺,活人成屍,很快他的身上便沾滿了血液,卻不是他的血。
馮駒活了四十多歲,閱歷豐厚,很快瞧出了閻屹梟的不對勁,心道:閻老賊不施妖法,而是憑體力力挫羣兵衆將,看來,之前幾招,果真是虛耗了不小的力量,以至妖法無法施展,只要以車輪戰拖累他,將他擊潰不過時間問題。
他站在一旁,凝神觀望,等待着出手的時機。
閻屹梟陷入車輪戰中,剛剛殲滅了一批,另一批又緊跟着衝上,前赴後繼,一次又一次。漸漸地,他感覺到了越來越大的壓力,心中只盼着那個傢伙趕緊現身,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月鏡城衆將士陷入重圍之中,本來還戰意高漲,現下眼見閻屹梟始終不放殺招,心都涼了,何況身邊夥伴接連倒下,更是懼意大增。
再這樣下去,遲早全軍覆滅!
馮駒面色嚴肅,見得形勢越發明朗,扯開嗓門高聲厲喝,道:“趕緊放下武器投降,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只要棄械認敗,甘願服輸,便放你們條生路,不然,最後的下場可想而知!”
月鏡城大軍此刻已經倒下了一半,還剩一半在苦苦掙扎,見閻屹梟始終沒有表示,又聽馮駒極具誘惑的勸降,個個心裡糾結,不知如何是好,是降還是戰?戰,結果很明顯,死;降,也不知對方是否會遵守諾言,至少還有一線生機。可是,他們害怕,害怕閻屹梟在故意考驗他們,一旦他們繳械投降,閻屹梟便會大展身手,到時他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同樣是死。
到底該怎麼辦?
他們心間掙扎。
徐然依偎在寧玥瀅身上,眼睛閉了過去,像是睡着了。寧玥瀅站在斷牆前,手輕輕地攬在他的腰間,不讓他從自己身上滑落。雪花紛飛,洋洋灑下。他們身上,落滿了,點點的雪晶。
寒風吹來,撩起他們的長髮。
在他們身前,是一片慘烈的殺伐,有人站起,有人倒下,有吶喊,有慘呼,有驚叫。
她低垂眼眸,望着他的臉。然後,悄悄拂動袖子,擦掉了他嘴角的血跡,血染在白淨的袖子上,似白牆上抹上了紅漆。
我在做什麼?
她覺得自己有點渾渾噩噩的。
馮駒手按劍柄,目光炯炯,等到閻屹梟疲乏之際,縱身飛出,躍入人羣中,與閻屹梟對抗。
馮駒的實力明顯比普通的將士強得太多,閻屹梟早已筋疲力盡,氣喘不過來,忽然面對本對他而言不過螻蟻的馮駒,左支右絀,竟落了下風。身後一名幻靈城守衛揮劍劈來,他再也躲不開,身上中了一記,大怒之下,齒輪迴削,凌厲無比,當即將那守衛的腦袋削掉了一半!
然而,馮駒一劍橫刺而來,中其右肩,從後透來,從前穿出,血液淋漓。
閻屹梟咆哮一聲,轉過身來,赤手奪劍,緊握手心,猛力一折,竟將馮駒的劍生生折斷。馮駒大驚,閃身避開那迎面削來的齒輪,俯身着地,隨手撿了一把別人遺落的長劍,繼續與之對抗。閻屹梟忍痛拔出肩上的斷劍,帶着鮮豔的血,朝馮駒飛擲而去。馮駒揮劍一擊,將飛來的斷劍擋過一邊,聽得“啊”的一聲,一名月鏡城守衛頓時被忽然射來的斷劍刺穿了胸膛。
馮駒道:“閻老賊,你今天跑不掉了!”
閻屹梟苦澀一笑,道:“這可不見得。”
二人又鬥了一會,閻屹梟身上連中幾劍,心中叫苦不迭,再這樣下去,自己非葬身於這傢伙手中不可!自己,怎能死在這種無名之輩的手上?想到這裡,閻屹梟就覺得惱怒不已。目光下意識地轉向寧玥瀅的方向,見她一臉茫然地站在斷牆前,懷中偎着不知生死的徐然,白雪染了他們的頭髮,與她無暇的肌膚相得益彰。
是她,都是因爲她!
要不是她,現在的自己也不至於發不出力,也就不會陷入這樣的絕境!
焚遙門的每一個人,果然,都是那麼的可恨!
閻屹梟眼裡噴射出憤怒的焰火,也不知哪來的力量,一掌揮出,竟將一直處於上風的馮駒給拍飛了,然後如猿提躍,連過十幾個人,帶着騰騰殺意,竟如發飆的狂獸,朝寧玥瀅奔去。
“我——要——殺——了——你!”閻屹梟幾步之下,便已來到了寧玥瀅面前,右手彎曲如鷹爪,看上去險惡無比,兇兇地朝她腦瓜抓去。
寧玥瀅雙眸無神,意識裡一片混沌,見閻屹梟迎面殺來,竟不躲閃,而是傻傻地站在那裡,就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眼前浮現的危機一樣。
卻在這時,一個人影忽然閃過,單手接住閻屹梟的突襲。
見那人一身幻靈城的軍服,挺拔有勢,閻屹梟猛然一怔,快步往後退開。
“爲什麼要阻止我殺她?”
閻屹梟不滿地瞪着那人。
那人神色泰然,語氣平淡,道:“在那部古籍還沒有着落前,她必須活着,這是城主的旨意。”
馮駒從地面上爬起,終於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心中大爲震驚:是、是他?與此同時,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禁暗呼糟糕:剛纔主動來扶少城主的人,不就是他?回想起那個畫面,當時並沒有注意,此刻再憶,畫面重現,心都涼了。
那個時候,爲什麼如此大意?
沒錯,那個身穿幻靈城軍服的人,正是韓墨!
在月鏡城的時候,馮駒就曾見過韓墨,自然不會忘記他的面貌。
閻屹梟目光深沉地望着韓墨,問:“得手了?”
韓墨點了點頭,道:“上官驚辰已經乖乖地將那東西交出來了。”
閻屹梟苦澀的面容終於露出了一絲喜意,笑道:“不愧是韓右使,一出馬就手到擒來!”
韓墨道:“還是多虧了閻長老的精密籌謀。”
“快追,別讓那人跑了!”
這時,樊拓、鄭攻帶着一衆人從城內追來。
“,就是他!”樊拓在馮駒身旁停下,伸手指向寧玥瀅身前那穿着幻靈城軍服的人。
“怎麼回事?”馮駒不解。
樊拓目射怒光,義憤填膺道:“這混蛋假裝我方將軍,其實是月鏡城派來的奸細,他利用少城主要挾城主,城主無奈之下,將寂域之匙交給了他,豈料這混蛋不守承諾,臨走之時竟給了少城主一掌,以至少城主如今危在旦夕啊!”
“什麼?”馮駒聞言色變。
……
那將軍帶着上官逍漠來到殿中,道:“城主,敵軍兵臨城下,少城主不小心受傷了。”
當時,樊拓與鄭攻也在殿上,正與上官驚辰討論着應對敵軍的辦法。
上官驚辰見狀,心中焦急,欲上前察看,豈料那人忽然一掌打出,上官驚辰猝不及防,胸口中掌,當即往後飛跌出去,撞在一個茶几上。
“你幹什麼?”樊拓一臉驚愕。
那人抓起上官逍漠,手中帶刀,架在上官逍漠脖子上,冷道:“上官驚辰,交出寂域之匙。”
“你、你是什麼人?”上官驚辰突如其來地中了一掌,胸腔劇痛,晃了幾下,爬了起來,吃驚地望着那個將軍。
那人道:“我是誰不重要,只要你將寂域之匙交出,我便放了你兒子,不然……”
手中的刀,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上官驚辰如今只有一個兒子,見他做了那樣的動作,心下驚惶,道:“什麼寂域之匙?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那人目光很是平靜,但其中卻隱泛着幾道鋒銳的光輝,道:“不交出來也可以,不過,你兒子的命我卻要收下了。”
鄭攻趁機搬來援軍,個個手拉弓弩,箭指那個將軍,同時將大殿圍得嚴嚴實實,水泄不通。
樊拓瞪着眼睛,道:“你若膽敢傷少城主一根毫毛,我就讓你像刺蝟一樣,渾身是刺的出去!”
那人看也不看樊拓一眼,對上官驚辰道:“我給你半柱香的思考時間,半柱香一過,只要你給不出合我意的答案,就等着給你兒子收屍吧。”
說着,挾着上官逍漠,走向殿外。
衆守衛不敢放箭,只得不斷後退。
此刻的上官逍漠一身麻木,話也說不得,心中燃燒着一片恨,恨自己成了父親的累贅。
他看清了那人的臉,那麼的英俊,那麼的儒雅,怎麼也看不出,竟是這樣的冷酷無情。
上官驚辰一而再、再而三地猶豫,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想再失去第二個。可是,寂域之匙乃祖輩世代傳下來的東西,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它所涉及到的那個秘密關係很大,稍有不慎便會造就無法挽回的危機。
上官逍漠的母親聽得消息,跑了出來,她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兒子,哪裡管什麼寂域之匙?她又哭又鬧,不斷向上官驚辰施壓,讓他用寂域之匙來換兒子,不然跟他沒完。上官驚辰深受重壓,進退兩難,卻還是要有所取捨,眼看半柱香的時間便到,咬着牙齒,終於低頭服輸,強忍心中的巨痛,無奈將寂域之匙交了出來。
那人得到了寂域之匙,應諾將上官逍漠放開,卻忽然一掌拍下,打在上官逍漠的背上。上官逍漠猛吐一口血,趴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漠、漠兒!”
上官逍漠的母親心痛如絞,淚眼汪汪,快步衝上,抱起兒子,大聲哭泣。
“射,射死他!”
見那人奪路而出,樊拓下令。
數不盡的羽箭,鋪天蓋地地朝那人刷刷飛去,卻沒一支射中。
面對這樣的險境,那人臉上竟沒有顯露出哪怕一點的波瀾,低目掃了一眼手中的盒子,裡面裝着的,便是寂域之匙。將其塞到懷中,加快速度,頭也不回、風馳電掣地向着城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