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
靠在椅子上的艾露克露聽到緹蘭說起這次考覈的內容，略爲意外的擡起身。
“那個老妖……咳咳，那個伊德莉婭前輩，讓你去混亂的酒吧，找那種社會的廢物和渣子，還要耐心改變他？”艾露克露站起來，繞着身前這位少女仔細打量了下。
“這感覺就像是把小白兔送到惡狼面前，指不定那些傢伙做出什麼下流的事情呢。”她就經營着一家大型酒吧，對酒吧的那些常客再瞭解不過了。
“雖不能說一棍子打死，但若是一個品行端正，熱愛家庭，有自我追求和愛好的人，怎麼會天天在酒吧混。”
“獸人愛喝酒許多是天性使然，你讓他們下班後老老實實學習和看書，就和坐牢一樣，所以大部分獸人都喜歡泡酒吧，這樣基數巨大，才顯得比較正常。”
“人類就不同了，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圈子越小，各種妖魔鬼怪越多。”
“放着各種娛樂活動不去，天天泡酒吧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艾露克露篤定的說。
“聽艾露克露的意思，似乎對經常在酒吧買醉的人觀感很不好。”
“當然不好，你問簡馨兒、或者洛風華都是這樣。”艾露克露點頭。
“我和伱說過吧，關於‘氣泡酒’格莉德的事，她當時的頹廢和放棄，不僅是斷送她自己的前程，還讓我們幾個受到很大的衝擊，一度很難受，迷茫。”
“有些人是救不了的，她們就是情緒黑洞，你以爲能拉她們出來，結果是慢慢被她感染，也掉進坑裡。”
“你如果要完成考覈任務，我可以給你推薦幾個氣氛還算好的酒吧看看，但千萬不要太過同情那些傢伙，其中很多人把一些謊言說着說着，自己都信了。”
“人是會美化自己的，他們說的‘真話’，未必就是真實。“
“我明白了，會小心的。”見艾露克露這麼鄭重，緹蘭表示自己會堅守內心，不輕易共情那些傢伙。
之後便是在艾露克露的照顧下，幫緹蘭進行簡單的變裝了。
“對，頭髮裡側挑染成紫色，要大波浪，我想想，裙子不能太長了，起碼露出膝蓋吧，緹蘭真是保守的彆扭呢……上衣要露肩配長袖，這樣雪白的肩頸肌膚在髮絲間隱約可見會非常動人，眼角臉頰貼上閃閃的星星貼紙……項鍊選這個吧，我鍾愛的黑貓墜飾。”
一小時後，打扮完畢的緹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差點認不出來。
這位女孩有着外黑內紫的挑染及肩長髮，垂下的髮絲略帶弧度，帶上隱約的魅惑感，眼眸有如淡紫的水晶，清澈而純潔，給人異樣的衝擊力。
“果然呀，緹蘭就適合這種黑暗風的打扮，一般女孩這麼幹會感覺太俗，或者身材太胖，撐不起這種哥特風的衣服，而緹蘭的身材不僅恰到好處，眼神也格外明淨清澈，宛如黑暗裡的寶石般，這種感覺真棒！”艾露克露豎起讚揚的大拇指。
“一定要這樣嗎。”緹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手指按在肩部的髮絲上，不自覺的理了理。
看到緹蘭那乾淨而淺色的指甲，艾露克露突然想起什麼，又拿出指甲油來。
“你這樣淺粉乾淨的指甲，還是太乖乖女了，給我塗上真紅色的，這樣才具備攻擊性，不會在酒吧被人隨意欺負。”
“咳咳，又不是去打架，另外我也沒那麼柔弱吧。”緹蘭忍不住躲開，不想自己乾淨的指甲也被污染。
“沒事的，就這一次啦，忍忍就好。”艾露克露此刻宛如哄小孩子的狼外婆般，嘴角露出嘿嘿的笑容。
“很嚇人的，前輩。”緹蘭別過臉去，將手背在身後。
見緹蘭始終不肯，艾露克露不得不放下指甲油。
“好吧，好吧乾淨的指甲也行，算是突出好女孩的氣質，畢竟壞蛋都喜歡好女孩。”
“那接下來就是地點和注意事項了，爲了讓緹蘭的考覈儘快完成，我會給你講酒吧常見的規則和慣例，先聽好了……”
隨後，艾露克露給緹蘭滔滔不絕講了近2個小時，這才慢慢停下來。
“OK，基本就說完了，等會我們吃個飯，之後就讓圖塔送你去一家熟悉的酒吧看看。”
“嗯。”
……
兩小時後，夜晚7點半。
一輛酒紅配色的跑車緩緩停在‘擲瓦人’酒吧前，過了大概半分鐘，車門才緩緩打開，走出一位提着手提包的少女。
她有着頗爲時尚的髮型，配色也很是大膽，外黑而內紫，身上的衣着風格有種古典大小姐的範，但又莫名很符合夜場的風格，大概因爲來這裡的都是些奇裝異服愛好者吧。
可若是有人細看，就會發現這名少女並不是這種場合的常客，首先是那過於白皙乾淨的手指，連最常見的指甲油都沒有，直接裸色登場，另外眼睛也很是安靜清澈，一點也沒酒吧內常見女性的那種侵略感和嫵媚感。
“就是這裡了，緹蘭小姐。”
高大的獸人保鏢從車內走出，爲這位少女引路，他的臉龐邊緣有着厚密的髮鬢，寬大的鼻子在同樣寬大的頭部裡並不突兀，反而顯得很是雄壯有力，粗大的手掌也和少女的腦袋差不多大小。
僅僅從魁梧的身形和威懾感上看，獸人就超過人類平均線太多，也難怪不少娛樂場所都請獸人作爲安保人員，未必是他們戰鬥實力強過同階的人類，僅僅是因爲高大強壯的身材，就能避免很多麻煩的發生。
“謝謝，圖塔先生。”少女兩手握着提包彎身行禮。
眼前這位獸人並不是她的手下，而是艾露克露暫借給她的保鏢，該有的禮貌肯定還是要有的。
“這處酒吧，圖塔先生來過嗎？”她並沒有急着進去，而是先看了下外面的招牌和文字。
“以前來過幾次，這裡附近有個商業區，裡面有不少辦公樓，下班後，總有疲憊和不想回家的人聚集在這裡。”
“相比那些邊緣地帶的酒吧，這裡治安還不錯，起碼直接暴力事件還是很少的。”他口中的直接暴力事件，大概就是打成重傷，或者槍戰了。
“知道了，那我先進去了，等會圖塔先生也進來，遠遠看着我就行，如果我需要你幫忙，會直接告訴你的。”
“這是我的榮幸，緹蘭小姐。”
儘管這位少女不是他的上司，但依舊是和艾露克露一樣尊貴的歌姬大人，這點尊重，他肯定是有的。
“那我們等會見，圖塔先生。”之後緹蘭走進酒吧裡面。
……
當鞋子踩過滿是噴吐彩繪的地面時，少女就聽到了酒吧裡側那喧鬧的音響震動聲，其中還混雜着些意義不明的尖叫和嘶吼。
搖了搖頭，她對這種重金屬搖滾一直喜歡不來，大概也是因爲這種環境的影響吧。
周圍空氣裡瀰漫着煙味，隱約的汗臭味，昏暗的地面角落有沒打掃乾淨的陳年污漬，格擋掛簾上有着淡淡的油污，這些讓緹蘭想起了以前琶音市的地下環境。
手指外沿附着薄薄的一層氣流，隔絕觸摸的掛簾，將其掀起部分，然後走入酒吧的大門，音響的聲音立刻就大了起來。
走到吧檯前，看着比自己腰還略高的凳椅，緹蘭稍微踮了下腳，坐了上去。
“晚上好，瓦娜莉婭~”戴着金鍊的壯漢酒保打招呼，他看起來有些黑。
“晚上好，不過我好像不叫瓦娜莉婭。”緹蘭此刻目光簡單打量了對方，這位黑壯的酒吧此刻心情不錯，實力在序列4中上水準。
“沒錯，這不是人名，是我家鄉的一種親切稱呼，適用於一切美好的女性。”他一邊回答，一邊搖晃手中的酒盅，將調好的酒水倒出來，遞給一旁的客人。
“怎麼樣，今晚準備來點什麼？”
“呃，有沒有推薦的，口味稍微清淡點的。”緹蘭其實不愛喝酒。
“哦，這個好說，我推薦微醺的‘清新白月光’，很適合瓦娜莉婭的氣質。”
“可以介紹下嗎？”
“當然，金酒30ml·檸檬汁15ml·糖漿20ml·茉莉花茶80ml，加入冰塊搖勻，最後用百里香裝飾，口感很棒，也不激烈，我知道你會喜歡上它的。”
“那給我一杯吧。”
“好的，瓦娜莉婭。”說着，這位酒保熟稔的幹起活來。
不一會，金茉莉色的‘清新白月光’就調好了，當酒杯放在緹蘭身前時，她甚至耳邊還記得剛剛冰塊和液體碰撞的清脆聲響。
拿起來，小抿了一口，冰涼微甜的酒香沁入口中，確實口感不錯。 這會緹蘭也稍微放鬆下來，拿着酒杯坐在一旁，看着不遠處跳舞和聊天的人。
時間沒過多久，一名剛下班的職員提着公文包，解開繁瑣緊梏的西裝，衝進酒吧裡，一頭撲在吧檯上，彷彿只有這，才能讓他從壓抑的工作環境裡徹底釋放出來。
“老樣子，西克。”
“好的，利森特奇。”酒保取出酒盅爲眼前這位職員調酒，而對方則將包放在一旁，繼續解開襯衫上部的鈕釦，將領帶扯下，和西裝裹在一起。
“呼，這下舒服多了。”
“沒事，晚上還可以更加狂歡一點，就算那些巨企的高管，也管不着下班的野獸。”酒保熟稔的說着。
“哈哈沒錯，只有成爲野獸才能喚醒我身體裡的力量，當人可太累了。”
說話的時候，酒保將調好的酒水放到他身前，這杯酒液體呈暗紅色，酒香濃郁，聞着就知道是度數不低的烈酒。
端起酒杯，大口的飲下，彷彿如此劇烈的刺激，才能沖淡那僵化壓抑的神經，釋放沉積的情緒。
第一口就直接喝下大半，一時間這名職員打了個嗝，腦子也昏沉了不少，但心情似乎又格外歡愉。
看着這一幕，緹蘭握着酒杯抿了小口，稍微遮掩，心中則升起一些想法。
嘛，大概是生活太難受了吧，如果時刻保持清醒會被壓力壓的喘不過氣，只能藉助醉酒來逃避這種清醒了。
不久，喝完暗紅酒水的職員搖晃站起身，有些步伐不穩的走向舞池，和那些昏暗燈光裡的身影一同搖動起來。
之後酒吧又來了不少人，這些人大多是附近辦公樓剛下班的職員，情景和剛纔那人相似，都是爲了釋放壓力來這的。
他們身上往往都穿着西裝和襯衣，來這後都很厭煩的解開，外套也胡亂扔在一邊的沙發上，空氣中的汗液味，大多就是這麼來的。
時間來到九點以後，這會酒吧開始多了些女性，其中部分是剛剛下班的職場女，還有的不像是正常上班的人，極少部分是和緹蘭這樣的學生。
“可以坐這裡嗎？”晚來的兩名女生看到緹蘭身邊的位置還空着，走了過來。
“可以。”昏暗的燈光裡，少女的面容並不真切，但身形卻看着很姣好。
坐下來後，兩名女生開始聊天，從白天遇到的男生，聊到最近喜歡的明星人物，再到今晚約的同學。
和來這裡的疲憊上班族不同，她們是來尋找新鮮刺激的，衣着也很是大膽，其中一人手腕上還有紋身，好像是某種惡魔蝴蝶。
就在緹蘭想着，今晚要在這坐到什麼時候，是不是拿着空杯子不太好，再去續一杯時，前面兩個女生轉過身來。
“你一個人嗎，看你在這坐了不少時間。”她們有些好奇這名漂亮的女生居然就這麼坐在角落。
“嗯，我第一次來，不是很熟悉。”緹蘭回答。
聽到她的聲音，兩人眼前一亮，“你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呢，會唱歌嗎？”
“會一點。”
“這麼好的條件，坐在這太可惜了。”兩人感覺有點可惜，又有點嫉妒和優越。
“等會我們朋友就要過來了，要不要一起去那邊唱兩句。”
“這個，就不用了吧。”緹蘭微笑着舉起右手搖擺。
“沒事，都是熟人，大家不會笑你的。”她們以爲緹蘭是不好意思。
“你太單純了，你看就知道，不太會利用自己的條件，我和你說，別看這裡很亂，那些搖晃醉酒的傢伙一個個昏沉不醒，其中不少可都是巨企的員工，只要勾引到一個，就讓他給你花幾十萬的錢。”
“咳咳，這個不好吧，畢竟是人家辛苦賺的錢。”緹蘭想着今晚怎麼遠離眼前這兩人，她是來做社會調查和完成考覈的，不是來幹這種事的。
“你這想法太老實了，唉，我懂，以前我也和你差不多，小時候家裡都這樣教導的，要做個好人什麼的，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做個好人，一輩子賺辛苦錢嗎，到頭來臨死也沒快樂過。”
“中央星域是聯邦最富裕的地方，這裡有錢人可不少，只要稍微經營下，找個好人家，遠比你自己辛辛苦苦幾十年划算。”她自信而篤定的向緹蘭傳授着經驗，看得出來，她是真的相信這個道理，內心毫無猶豫。
“唉……”
眼見對方逐漸進入狀態，緹蘭知道自己這種溫和的拒絕是無法打斷她了。
“其實呢，我也有自己打工，不算很缺錢的。”她捋了捋頭髮，眼眸看向一邊。
“你還自己打工？”聽到緹蘭這麼說，兩人更是驚訝，在她們看來緹蘭這麼好的條件，早就被男性追求者包圍了，哪裡還需要自己工作。
“呃，是的，在寵物醫院工作。”這個確實不假。
“工資多少，夠買房子嗎，夠自己花嗎，太辛苦認真了吧？”
感覺話題越偏越遠了，緹蘭不得不回上一句打住。
“也不是多少的問題，畢竟打工的地方和我學的東西有很多幫助，將來也能更好的進入工作。”
“嘖嘖，真是太老實的想法了。”兩人如看待原始人般，望着這名雖然漂亮，但似乎腦子不好使的女孩。
“算了，我們也不勸你了，我朋友他們過來了，要不一起去喝兩杯，聽他們說說，我告訴你哦，其中一位他父親可是巨企裡的高管，認識了以後無論是找工作還是實習，都很有幫助的哦。”
說話的時候，三名二十出頭的男生走了過來，其中爲首的那位染着金髮，穿着全新的紅夾克，格外醒目。
“嗨，寶貝們，今晚開心嗎？”說着他張開手，要擁抱兩名女生，然後被兩名女生‘害羞的’推開手臂，之後又迎來一陣撒嬌和嬌聲抱怨。
對此，緹蘭只是低下頭，讓自己不被對方注意到，雖然不怕對方，但這會要是引來關注，今晚的計劃可就泡湯了。
然而意外總是恰好發生，對面那名男生很快就注意到這位坐在角落的黑髮少女，儘管她低着頭，看不清面容，但僅僅是細看身形，就是難得的佳人。
於是，他走了過去。
“這是你們的朋友嗎，認識一下，我叫沃恩，今晚酒吧最閃亮的那顆星。”他抹了下額前的劉海，露出自信的笑容。
這下不得不迴應了，心中嘆了口氣，今晚恐怕是沒法完成任務了，不過這才第一天，也不是很急。
手中空着的酒杯放下，少女站起身來，當那無瑕的容貌和清澈的眼眸暴露在燈光下時，身前的幾人無疑是驚呆了。
“你好，不過今晚我還有別的事，就先回去了。”
“唉，你……”在場幾人還想追問下，但很快一個高大的獸人就擋在他們身前，讓他們閉上嘴巴。
之後緹蘭離開這家酒吧，坐到車上返程回家。
看了看外面那琳琅的夜景和霓虹，少女側靠在車背上閉目休息。
‘雖然今晚沒完成計劃，但也看到了不少現象，或許明天就能慢慢誕生些想法和解決手段吧。’
對於伊德莉婭給出的考覈，緹蘭並不覺得僅僅是唱幾句歌，把人哄好，就算完成的，這點作爲前輩歌姬應該知道纔對。
在她想來，伊德莉婭給出這項考覈的真正目的是在於，讓還處於象牙塔的幾位歌姬，去親身瞭解聯邦內那些沉積的陰暗面和需要改變的點，畢竟像奧蕾絲、水厭晴這樣的歌姬，從小就生活在非常安定富裕的環境，她們或許知道某些事，但卻很少真的體會那種環境下，那些人的遭遇和心境。
畢竟，知道和真正理解體會，隔着十萬八千里的距離，當一名歌姬逐漸脫離廣大民衆時，她也就很難唱出讓人動容共鳴的東西了。
只不過對於緹蘭而言，她其實很早就知道這些情況了，也正是因爲她太早經歷和知道，纔沒法和其他幾名歌姬那般，過着簡單快樂的生活。
知識有時是一種詛咒，太過清醒，反而容易痛苦，也難怪那些職場精英們總是忍不住去買醉。
光潔的車身在夜色中反射着沿途的霓虹和燈光，玻璃上劃過一個又一個屏幕變幻的光彩，而在玻璃後面，那名少女此刻卻進入了靜謐的小憩。
那動人的眉宇隨着呼吸微微變動，讓人不禁去猜想，這位無瑕而姣好的少女，此刻究竟在做怎樣的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