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心中的歌
站在這古老的天空下，赫希婭穿過熱鬧的人羣，不僅能聽到街角里各種嘈雜的聲音，甚至還能嗅到那海風中傳來的微微鹹味和溼潤。
海浪長髮的歌姬眼眸似水，那面紗下的面容隱隱約約，她的歌喉不同於如今時代的任何歌姬，沒有那般強烈的情緒渲染，沒有太多的執念，站在人羣中卻彷彿孤身一人，居住在幽暗的海底，只有那潮水之聲不息。
聲音中並無悲傷，僅僅是敘述而已，就讓人沉浸其中，隨着那海浪搖曳搖曳。
這種美麗，並不倚賴人們的褒獎贊美，也不在意世人的評價，僅僅是展露某種親身體驗的舒緩心緒，感受世界的廣博和宏大。
不知不覺中，一首曲子結束了，身前的一切慢慢淡化，最後赫希婭從這遙遠的記憶之夢中醒來。
依然是那水霧瀰漫的湖面，她躺在巨大冰花包裹水面，身體隨着身下的冰花微微盪漾，隨後慢慢睜開眼睛。
慢慢爬起身來，赫希婭看向那湖中的小小冰山，果然，那位美麗的幽靈依然坐在那裡，眼眸微閉。
“醒來了？”對方看到赫希婭起來。
“是的，老師。”
赫希婭對於這位幽靈老師很是尊敬，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她見到這湖中幽靈，還以爲是遇到了某種神話中的生物，對方身上散發的寒氣，還有那種離世夢幻之美，與當下繁華而浮躁的世界是如此格格不入。
對方也如赫希婭所想，從來不使用任何現代電子產品，彷彿是從遙遠的時代活到如今。
在問完赫希婭對那位歌姬的感受後，對面這位幽靈女子點點頭。
“老師是曾親眼目睹過那位歌姬的演奏嗎？”赫希婭好奇的詢問。
“是的，不過你若要問我這是哪個時代，我就不會告訴你了。”對方似乎猜出少女的小心思，那位冰藍的眼眸眨動。
白色無瑕的繁複衣裙在空中飄動，毫無聲音，有種虛幻縹緲之感，對方迴轉身體，背對着少女看向遠方。
“我生前所處的時代，距離如今很是遙遠，遙遠到一些記憶我需要專門封印，纔不會忘記。”
“不過我並非你所猜測的那樣，是一直活到現在的，期間也沉睡了很多次，可以說人生超過95%的時光，我都是在沉睡中度過的。”她坐在那冰山上，手指稍微擡起，一隻只冰作的蝴蝶飛舞，然後落在指尖。
“如今再次甦醒，也不到20年，並不會比伱更加了解現代這個社會，對於薔薇聯邦那些歷史上的歌姬和大人物，我也不會知道的比你更多。”
“但好在音樂，或者說歷史總是重複和相似的，在我生活的那個年代，也出過不少厲害的人物，我想可以把她們的經歷和風華展現給你，讓你從中獲得一些經驗感悟。”
“音樂其實與畫畫寫作類似，一般而言，你所能達到的最高程度，往往取決於你看過的最好作品。”
“人無法創造出他認知以外的東西，而在創作時，也往往不自覺的會拿認知中最完美的作品進行對比，以發現自己的不足，並加以改善。”
“至於突破前人的巔峰，在你抵達巔峰後就會慢慢明悟，爲什麼這裡會是頂點，自然而然的就明瞭。” 她耐心的給赫希婭講述這些，然後讓赫希婭與自己坐在一起，兩人在那小小的冰山上，俯瞰下方的冰面，其中不時印出一位位美麗的身影。
其中有在篝火邊彈奏的詩人，有在巨大的樹木下獻出歌聲的精靈女孩，有在戰場上敲打巨鼓而發出怒吼咆哮的獸人，有在酒館舞臺上旋轉舞蹈的謎之女子，還有在月下孤身一人輕聲淺唱的白衣少女。
赫希婭看的出來，這些場景中的人和物都應該是還未進入工業時代，甚至星際時代的模樣，這麼看來，這位老師說自己生前是極其遙遠的過去，那應該是真實不虛了。
過往的影像觀賞完畢，這位幽靈女子又給赫希婭講起一些古典和現代音樂的區別，如何選擇歌曲的風格，等等，最後纔講起發聲的技巧還有一些氣息迴轉方面的知識。
“因爲我是幽靈，其實在發聲這塊並不好教你，這點你可以和學園裡的同學跟音樂老師一起學。”她倒也直白。
“我能教你的，更多是歌姬天賦這方面的東西，比如如何靈魂同調，以及如果依靠這種天賦施展各種秘術，以及如何反過來收斂自己的魅力，讓自身混若常人等等。”
“古老的歌姬一脈有着許多知識傳承，比如第三紀元時的蒼之歌姬和緋之歌姬，而恰巧在過往結識過某代的蒼緋歌姬，也學到了很多東西，這些都可以教授給你。”
“儘快的學習吧，赫希婭，說不定再過幾年，我又回去睡覺了。”她偶爾也會調侃輕快的說話。
“老師又要去沉睡了嗎？”
“嗯，其實呢，因爲經歷的太多了，所以很多事情不再新鮮有趣，偶爾需要跳進度看視頻，這樣你應該理解了吧。”她懷中浮現出一把冰作的豎琴，隨後輕輕撥動。
“同樣的事物，在不同年紀看來，會有不同的感受，你不必刻意去理解我的想法，只需要沿着自己的感覺往前走就好了。”
“青澀、懵懂、膽怯，都是人生必經的某個階段，那個時候能唱出的歌喉和情感，今後成熟而技巧嫺熟了，反而不一定能再次唱出，所以不必時時刻刻的焦慮，將眼下的一切展露出來，纔是真正動人的歌聲。”
“不成熟時唱那青澀的情感和幼稚，有讓人可愛的天真和動容，迷茫時唱心中的苦悶和仿徨，同樣讓人落淚，越過苦難時唱那過程的艱澀和成功後的喜悅，也讓人心情激動而徹夜難眠。”
“如果總是去追逐所謂的‘好’‘優秀’反而會讓你逐漸迷失了自己本來的面貌，因爲那些‘好’其實創作者根據自身經歷和感悟迸發出的情感，如果你去學，不僅很難抵達，而且還會因爲挫折，慢慢的不再相信自己。”
“最好聽的歌，一定是和自己心情最符合的歌，你想帶給大傢什麼呢，赫希婭。”臨走時，這位幽靈如此詢問少女。
“未來我還不知道，但若是過去，或許就如灰濛濛的細雨吧，不過呢，我並不想唱這樣的歌，雖然我知道那樣會很感人。”少女搖搖頭，然後從冰山上跳下，踩在湖面，她一落腳，那清冷的水面就凝結浮現出一朵冰花，供她踩過，如此一直走到岸邊。
“那我先回去了，老師。”赫希婭彎身行禮，告別這位幽靈女子，隨後消失在水霧盡頭。
“這樣的性格，和你當年真像呢，雖然還有點不成熟。”坐在那冰山上，這位幽靈女子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