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你說幽窗棋罷,再吐衷腸 13
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驀地睜開眼睛,眼前的情景委實讓甘文清愣了一下。她停了幾秒,藉着微弱的光線,看見他深黑的眼眸,像是一泓深不見底的黑潭,連着眼神也一併深邃下去。
她張了張脣,就這麼與他對視良久。
他的手指溫熱,動作輕柔,似是帶了一股電流,從額面上緩緩的蔓延開來,貫穿全身。隔着薄薄的被子,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了似的,撲通撲通的,不安分極了。
她的視線停在他深潭似的眸子上,嘴脣哆嗦着,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到最後,甚而連心底都在輕顫。四周安靜的,她能清晰的聽到他呼吸的聲音……這世上,仿若只剩下她與他,遠離塵世的喧囂。
怔忡之後便是坦然,韓君墨索性將手停在她的額上,那裡纏了雪白的紗布,他輕輕的撫觸着,淡淡的笑了笑,說:“醒了?”
甘文清呆呆的看着他,心神慌亂不解。
“文清。”他再叫她。
“嗯?”她機械的答應着。
“吵到你了。”韓君墨微微牽了脣角,“很晚了,繼續睡吧。”
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很柔很低,說這話的時候,微微俯着身子,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清爽的男性氣息層層的將她包裹。
她睜着眼睛,看着他目光裡聚積起來的越來越深沉的目光,臉上一熱,哪裡還能繼續睡?
“你怎麼……來多久了?”甘文清抿了一下脣,她覺得不該問的,可還是忍不住要問。
“也沒多會兒,剛坐下,就把你吵醒了。”韓君墨說。
“嗯。”甘文清咬着脣,從被子裡探出手來,攥住了被角。
韓君墨發現,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她的手指尖冰涼,於是他握緊了,說,“睡一會兒吧。”
“你……”她的心再次跳的急切起來,鼻頭在發酸。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清了清喉嚨,想要把手抽走,卻被韓君墨握的更緊。
“韓君墨!”她有些惱了,心裡涌起越來越多的疑問與震驚,“你現在是不是……”
“不是……我很清楚,你是甘文清。”韓君墨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一點兒的波瀾,他望着她,這一刻,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裡。
“是不是睡不着了?”他問。
她沉默以對,眼下這情景,便是她腦子裡缺根弦兒也沒法子安然睡下。
“那麼,我下面的話,你好好聽着。”韓君墨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甘文清心驀地一跳,她不清楚他異常的舉動是因爲什麼,她彷彿陷入了一個怪圈,腦海中分明有個聲音提醒她要清醒,要理智,她卻仍是鬼使神差般的,點了一下頭。
“文清,你願不願意給我一點時間?”他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聲音略略低啞,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
來不及去想這句問話裡包含的深意,甘文清這回徹底的清醒了,她撐着手臂,要坐起來。韓君墨見狀,扶着她,小心的替她調高了牀頭。
她索性伸手按亮了病房內的燈。
病房內一下子明亮起來,甘文清卻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只覺得,全身都慢慢的在僵硬。
她沉默。
韓君墨知道她定是會沉默,很多時候,他似乎總能知道她在想什麼,甚至下一步會怎樣做,這是非常奇妙的感受。
“你說的對,你不該是任何人的替身,我承認,我現在還是會混亂。”他輕撫着她的手,“並不想替自己辯解開脫,可我必須要整理清楚,在那之前,我不能給你任何的承諾,甚至是希望,所以,才說了那樣的狠話。”
她嘴巴微張。
纔剛觸及他的目光,卻不自覺地避開了。
“不用想的太複雜……現代社會的男女關係,不過是某種程度上的各取所需罷了。”她說的。
“抱歉……到此爲止,我們該保持距離了。”他說的。
“正好,我也有此意,我不會做任何人的替身,任何人都不行。”她補充。
他迅速的調職。
自此,沒有再跟她聯繫。
她自然,也沒有跟他聯繫。
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要以甘文清的身份與他有什麼牽扯。她只是在心裡存着那麼一絲期冀——她曾在他心裡留下那麼一絲痕跡。
在她換了一個身份,與他重新相處的那段時日,他喝酒時曾說,文清,你讓我覺得似曾相識……他並不肯多說,她卻自此時常困惑,令他感覺似曾相識的,究竟是甘文清,還是,這具身體下的自己?也會猜測,或者,甘文清正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
甘文清眨了一下眼睛。
燈光投下來,像是在她臉上鍍上了一層光膜。
他看着她,輕聲的說:“我需要跟過去做告別,我不清楚那需要多久,我也不清楚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怎麼樣的感覺。”
他說着,按了一下心口,“這裡,會替你擔心,也會替你高興……在來醫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要怎麼辦,要拿你怎麼辦,我終於確定,這裡也會疼的。我也必須承認,
知道邢朗在追求你,我心裡不是滋味,知道你跟邢朗在約會,我會嫉妒,親眼看着邢朗牽着你的手從我旁邊走過去,我嫉妒的快要發瘋。”
“可是……文清,請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辦?我心裡住着一個女人,也許這一生,我都沒法將她忘記,可我也不能自私的把你當做她的替身——不,不是替身,我現在分的非常清楚,她是她,你是你……”
甘文清怔怔的,然後,她慢慢的闔上了眼睛。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清晰,她卻感覺恍然如夢,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竟已先於意識作出了強烈的反應。
“你不要……說這些不像樣的話來。”她忍住,不去看他。
韓君墨卻在她晃神的功夫,握住了她的肩膀。甘文清只覺得肩頭一沉,不得不與他對視。
他的聲音低沉:“我現在,很認真。”
甘文清盯着他的脣角,不是不動心的,沒有人知道,她勉強自己拒絕他,有多麼的困難。
他這一番話,她聽了,竟然替自己難過。
這一刻,她突然無法將甘文清與她自己重合起來。
“文清……”他低喃着。
他的身子俯下來,她卻渾身僵硬了一般,無法動彈。
他的額頭抵在了她的下巴上,滾燙的熱度似是要讓她整個人灼燒起來。
“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他的氣息裹挾着她的耳畔,“文清,你願不願給我時間?”
甘文清的心酸澀起來,她瞭解他,比他想象的還要了解的多,他極少會這樣低姿態的說話。
韓君墨擡起頭來,定定的瞅着她。
她沉默着。
“我很認真,也很清醒,需要我證明給你看嗎?”他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對上她的眼睛。
甘文清尚未來得及開口,他已經重新俯下身來,輕輕的拖住了她的下巴。她怔住,他卻沒有停止動作,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甚至能看到他眸子中兩個小小的自己。
他們的呼吸都顯得有些急促,也許只是一秒鐘的時間,他的脣已然欺近。
屬於他的氣息在鼻尖縈繞,他吮着她的脣瓣,溫柔且極盡耐心,一點一點的攫取她的氣息。
她額上迅速的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黏在紗布上,身體裡似是有一股熱,生生的被他勾了出來。
他能清楚的看見她的睫毛在輕顫,他的心尖兒也隨之而顫,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心跳,在猛烈的加速……
甘文清用力的捏着他寬厚的肩膀,腦中漸漸的恢復了清明。韓君墨終於離開她嫣紅的脣邊,他微微喘息着,手卻仍扶着她的頸子。
“你……”
韓君墨用手指壓住她的脣,他在她額上落下了一吻,而後輕輕的抱住她。
甘文清閉了閉眼睛,被他這樣輕柔的抱着,親吻着……
“我明白你要說什麼。”他慢慢的擡起身子,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她的掌下便是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我現在沒有喝酒,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剛纔擁抱和親吻的女人,是你。”他一字一句的,低聲而平靜的說。
甘文清很長時間都不說話,若不是脣上還沾了他的氣息,她當真會以爲,這一切只是一個荒唐的夢境。
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的親吻。
比這更親密的時候,也是有的。
那時候,她爲手裡的一個案子忙到天昏地暗,已經很晚了,浮生的電話過來,說,君墨難得休假,七七身子不方便,我還得趕回去,小寶又不在,你去陪陪他吧。
浮生報了個地址,那地兒她知道,是小寶的一棟空別墅,素日裡也沒有人過去,多是讓他們幾人用來聚會。
她推了門進去,偌大的別墅裡,他一個人,已經喝的七七八八,桌子上散着一堆空酒瓶。他的酒量,她是清楚的,不禁皺眉。他見她來,眼神渙散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她連忙吃力的扶他,安置到房間。
她見他實在難受,便想要去擰條熱毛巾來,他卻陡然拉了她一把,她就這麼堪堪的跌到他懷裡。
他的身子帶着滾燙的熱度,呼吸間滿是濃重的酒氣,就這麼封住了她的脣。她被他緊緊的禁錮在懷裡,溫熱的呼吸拂着她的頸子。
他醉到糊塗,她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清醒。
他的吻惡狠狠的,激烈而霸道,卻又彷彿帶着點兒絕望。他的手抄着她的腰肢,手臂越收越緊,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到身下。
她知道這樣不行,她的雙手抵着他的胸膛,也終於清楚的認識到,男女之間力量的懸殊。
他的眼睛微微睜開,眼神卻仍是渙散的,他口裡呢喃不清的喊着什麼,她隱約辨出那是她的名字:……清……
那一瞬間,她突然不想拒絕。
她多希望,有那麼一天,她能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給她心儀的那個男人。
這也是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不計後果,不顧一切的,堂堂正正的,把自己交給她愛的這個男人。
-------------------------------------
這個……20多w字,纔來這麼點兒,在我寫文過程中,也是前所未有的……把我給卡的呀……
這兩天有點兒趕節奏,難免有生澀的地方,謝謝你們的包容~~
好夢~~~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