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蘭被陸少帆抱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男人好聞的薄荷味道侵略着她的嗅覺。很某個人很相似,卻更加淡雅。
喬蘭發現,其實很多時候自己都可以在陸少帆的身上找到程俊堯的影子——多少年前,她也曾經看到過程俊堯如此深情,只是,那個對象是安默,而不是她。
她從來以爲自己是一個旁觀者,以爲這種濃烈的愛意從來都會和自己擦肩而過,可是沒有想到,多年之後,她還是在一個叫做陸少帆的男人身上找到了愛。
看,人生還是公平的。
所以,她應該好好珍惜這個男人,不是麼?
可是,當這一刻聽到陸少帆說“最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的時候,喬蘭的心猛地縮瑟了一下。就好似以爲握着說中的幸福要轉瞬即逝一樣。
她將自己的臉頰靠在男人的肩頭,學着貓咪的樣子在男人的鬢角摩挲了幾下。
即便這樣的動作是生澀的,但是她依然很努力的想讓男人感受到溫暖。
夜色依然很沉,交匯這兩個人沉沉的呼吸,交錯着兩種不同的香味,漸漸生出了暖意。
不知過了多久,依然靠在他肩頭的她道:“少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這幾年喬蘭雖然很少和外界接觸,但是她是個聰明人,她明白她無法改變陸少帆的事業境遇,所以她所能做的,就是讓這個男人在感情上放寬心。
無論外面多累,這個家依然是他最好的港灣。
許是感動,陸少帆的身子頓了一下。
他確實沒有想到,即便在自己沒有說出什麼言語的時候,喬蘭給了他最好的答案。
她這個樣子,真好。
此刻,男人已經轉過了身子,他的右臂摟着女人的身子,徐徐向前。兩個人走到了客廳的大落地窗前。
平日裡,這個落地窗都會拉上透光的薄紗,但是唯有在這個時候,兩個人才會在黑暗中貪婪地欣賞着這樣的景色。
喬蘭想着,阿德萊德的生活雖然平靜,可是也不知道,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只是這些話她只會小心地藏在自己的心中,從來不會向陸少帆表露。
她也不想徒增這個男人的煩惱,她已經在斐濟任性過一次,不想重複。
“程俊堯來找我了。”沉默了很久以後,陸少帆淡淡道,“他出了20億美元收購了我們公司5%的股份。”
喬蘭怔了一下。
她依然目視遠方,看着天空那一抹月光。月色很暖,讓清冷的夜空多了一層蜜意,淡淡的,在整個夜空化開了……
這世上,再冰冷的東西,都有化解它的甜意。就如同安默之於沈之承,自己之於陸少帆……而現在的程俊堯呢?她並不知道,也已經不想知道。
“嗯。”她能給出的只有這個答案。
其實她早就和程俊堯碰面過,那次就在醫務室。不知爲何,每每想到這個男人的樣子的時候,她的心尖就透着別樣的酸楚。
“喬蘭,你心裡還念着程俊堯嗎?”他問,問的小心翼翼。
“不念了。”她撒了謊。她和程俊堯有過婚姻,還有過一個孩子,若說真的不念,那是假的。
抑或,即便是已經放下,那麼剩下便是不甘心吧!
“嗯。”陸少帆很滿意這個答案,但也知道,如此不釋懷的答案,至多是半真半假。
不過他不想深究,感情的事情,身在其中的人其實都是迷局,問的太清楚,反倒是越扯越亂。
“今天我在酒店和程俊堯簽訂了合作協議,同意讓股權的讓渡。”他繼續說着。
他已經扭過了頭,在月光下看着女人都眸色,想從她的表情變化中探出多少真相。
“嗯,程俊堯的財團很有實力,而且這些年他在醫療界很有影響力。如果他投資了伯克,對於伯克的發展十分有益,而且你這幾年也開發了不少特效藥,如果發展順利,對於很多購買不起昂貴特效藥的人們,也是莫大的幫助。”
喬蘭的回答十分理性,幾乎和程俊堯和卡洛斯的思路如出一轍。
可也正是這樣的理性,陸少帆無法在女人的表情中探究出一絲一毫的情緒。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放下程俊堯,她的前夫,他的情敵,他真的不知道。
想着,陸少帆在心頭自嘲了一番,其實人類的理性思維,不就是爲了掩蓋情感衝動的一種工具麼?
他又說:“剛纔程俊堯又和我聊了幾個小時,他告訴我,D市有不少富豪中了一種奇怪的毒,他以股東的名義,希望伯克製藥公司能夠儘快開發出相應的解藥。他說,如果開發成功,還會有1億的現金獎勵。”
陸少帆並沒有說出“安默也中毒”的這件事情,因爲他知道,自己妻子身上的子宮還是安默的,他怕她心軟,也怕自己看到喬蘭的愧疚而讓他陸少帆自己心軟。
每個人,都是有軟肋的,或道德,或一個人。
他說着,將女人的肩握得更緊。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僅憑陸少帆說的“奇怪”兩個字,她便能判斷出幾分。
她問:“這種毒,是不是和勞倫斯以前中的毒一樣?”其實這世上,能夠給勞倫斯下毒的人並不多,而富豪們的生活本來就是重重把關的,想來,這個毒許是同一個。
“是。”
呵,果然。
夜色依然平靜。
可是此刻,喬蘭的心臟卻不受控制的劇烈起伏起來。
“所以,你同意了嗎?”如果陸少帆同意,將已經研製出的毒藥給到那些富豪,那麼很有可能那個隱藏在幕後的毒梟會找到陸少帆。
如此,她和陸少帆,甚至他們的孩子,都會被推入深淵……
頓了頓,她又道,“程俊堯一定不會知道這個毒藥應該來自於一個毒梟吧?”她問。如果他知道,卻還找陸少帆,那麼他一定很自私對不對?
可是不研製又如何呢?他程俊堯也真的會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富豪等死嗎?
喬蘭知道,她不過是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難題。
“程俊堯應該還不知道這些毒藥是來自毒梟的,畢竟這個世界上對冷門藥劑瞭解的人還是少數,而且大多數的人還在伯克。”陸少帆擰了擰眉心,神情複雜的說道。
他沉默了幾秒,看着自己擔憂的妻子,最後嘆了口氣道,“別擔心,我沒有答應。”但事實上,陸少帆也沒有拒絕。
在酒店的時候,陸少帆只告訴程俊堯自己會回去考慮考慮,而程俊堯說,他希望在一週後得到陸少帆的答案。
顯然,程俊堯對陸少帆的研發能力有十足的信心,而這一次,所考驗的,其實是道德……
是拿出解藥犧牲自己?
還是,保全自己,說無法研製,繼而眼睜睜的看着D市一片掌握經濟命脈的人被毒梟控制,直至被折磨到死亡?
若是他孑然一身,陸少帆會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可是現在的他有妻子有自己的孩子,他承認,這些是他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
所以,他到底該怎麼辦?
漸漸地,清冷的客廳氣氛變得壓抑。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身邊女人的呼吸,變得那麼的小心翼翼。他知道,其實喬蘭也再和他坐着同樣的道德掙扎,不是麼?
這時,他淡淡的笑了笑。
“不說這個了。咱們來說點高興的。”他又抱住了喬蘭的肩膀,食指彎成了一個鉤子,在女人的鼻尖鼻尖摸索了幾分,月光下,他恢復了笑容,好似剛纔的糾結從未發生過一樣。
“什麼?”
“至少程俊堯還不知道你的存在,至少因爲我的小心翼翼,把你藏得很好。你說,這樣算不算一種勝利?”他笑着說着,卻口中苦澀。
這世上,也只有對愛情不夠自信的人,纔會將深愛的人藏藏掖掖。
喬蘭的心口一窒。
“是。”她撒了謊。其實她也不確定那天在醫務室,程俊堯有沒有認出她。
這一瞬,“坦誠”這兩個字變成了一把尖利的刀,一把一把剮着她的心臟。
面前的男人再次緊緊抱住了她。
“我愛你,喬蘭。相信我,只要再等半年,那陣風就會過去,到時候我給你換一個身份,我們兩個人一起去新西蘭生活好不好?”
她的眼底倒映着柔弱的月光,好看極了。
“好。”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重新換一個身份,甚至整容,找一個程俊堯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她的小墨呢?他還好嗎?她這輩子還能看到嗎?
……
自從找到諾亞以後,湯姆便鬆了一口氣。
湯姆查過這家的家庭情況,女人是個家庭主婦,男人是個普通公司職員,這家人還有一個親生女兒,這輩子一直生活在阿德萊德,想來餘下的日子也會生活在阿德萊德。
真是夠本分的。
湯姆想着,既然佛朗斯暫時沒有要求帶回諾亞的要求,那麼他還不如回一趟D市。
這幾天他一直收到阿福的信息。阿福現在在D市,因爲他說A市的人間天堂發展受了不小的阻力,甚至已經有警方介入調查。
阿福告訴湯姆,希望主上能夠儘快遷移。
所以湯姆作爲佛朗斯的得力助手,自然是要到D市和阿福合作,如何毫無動靜的將那些重要的東西轉移出去。
其實阿福這幾天已經越來越焦急。
阿福說,不僅警方盯上了他,甚至連沈之承都已經對他下了通緝令,阿福希望主上能夠儘快將他帶到據點。
但是湯姆知道,阿福這個人物怎麼能回到據點,如此,他們就暴露了。
所以,湯姆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安撫阿福。
他對阿福說:“你放心,這個毒藥有半年的發作期,只要再等半年,我們就能收割大半個D市、A市還有更多城市的財富,你想想,相對於這些得到的,你現在所受的痛苦算得了什麼?嗯?”
“這……好。我最後信你一次。”
“對了,那張地圖呢?”湯姆問。
“還沒有拿到,一直在魏敏婉那個女人的手裡。”
“廢物!你說你在D市等的焦躁,不過是太空了。我會給你增加人手,儘快拿到魏敏婉身上的那張地圖。”
“明白。”
……
因爲這次和伯克製藥的合作很順利,所以程俊堯便提前回了紐約。畢竟在紐約還有一大堆事物要處理,畢竟……他唯一的親人——他的兒子小墨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
小墨已經快五歲了。
一想到小墨的樣子,程俊堯冰封的心底纔有一點點暖意。
不過在臨走之前,他還是留下了一個助理。
“我會在一週後回來,這一週裡,你來處理餘下的細節。”程俊堯簽署好放在酒店書桌上的最後一份文件,擡頭對助理道。
“好的,先生。”
他點點頭,這幾年工作,他的身邊總是會帶還幾個助理,一來事培養人才,而來也是提高自己的辦事效率。
幾年過去了,程俊堯的身邊的能人已經越來越多。所有事物的處理上,他也越來越滿意。
因爲要趕着回紐約,程俊堯一夜沒睡。
他合上電腦,將自己的身子重重地放倒在真皮椅子上。
他揉了揉眉心,又下意識地鬆了鬆領帶。
“這間房間還是給我留着,還有到時候去購買這些東西。”他一邊說着,一邊給助理寫了一個清單。
助理一看,都是一些生活用品,鬚後水,袖口,領帶,還有香水、髮膠?
什麼鬼?
“好的,先生。”他已經很快猜到,本想藏在心中,但是已經跟着程俊堯多年,所以便笑着問,“先生是打算迎接太太?”
之前幾天程俊堯像瘋子一樣超找喬蘭,甚至很多邏輯思維像一個幼稚的小學生。男人啊,陷入愛情的都時候都是會變笨的。
程俊堯淡淡一笑。
他也不掩飾,一邊起身,一邊扯開了身上的領帶,“是啊,好不容易找到她。”所以還是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這個女人。
尤其是偶遇的時候。
他心中自嘲,他這個樣子,怎麼越來越幼稚!
“我先洗個澡,你先出去吧。”他已經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對了,這幾天裡,繼續幫我找喬蘭,嗯?”
“好的,先生。”助理一臉正經的應着,不過在心裡,助理想着,來個阿德萊德真不容易,要處理公務,還要買男人私人用品,更要做一個福爾摩斯!
不容易啊不容易,他嚴重請求加工資。
“怎麼,還有問題?”
“啊?”助理立馬緩神,“那個……我在想,要不要給小少爺帶個禮物,畢竟我們也是第一次來阿德萊德。我想這樣小少爺也會知道,自己的父親隨時實地都關心着自己。”
程俊堯愣了一下,確實這些年來因爲自己工作太忙忽略了小墨。而上一次離開的時候,小墨還和自己生着悶氣。
想了想,他道:“帶禮物?我也不知道阿德萊德有什麼特色。”
“那……要不要帶一個夏洛蒂咖啡館的小熊?我看哪天我們在夏洛蒂咖啡館有很多家長買那種玩偶。”
程俊堯的眸低劃過一絲暖意,夏洛蒂咖啡館,不就是他碰到喬蘭的那個地方麼?
“好,就這個小熊吧。辛苦你了。還有,謝謝你。”
“不客氣。先生。”助理覺得自己簡直情傷智商爆表!加工資啊加工資!
“那麼我就不打擾先生了。”
“嗯。”
助理已經轉身。
“對了,你的工資上上個月剛剛調整吧?”程俊堯忽然問。
助理愣了一下。
“是。”難道是加工資?
“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很好,但是根據績效考覈準則,暫時無法給你加工資。”
“我明白。”心涼了一截。
“不過年終獎會翻倍。”
幸福太突然,助理懵了。
“謝謝先生,謝謝先生!”心情太激動,簡直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我一定好好找太太,那個……那個……我會多蹲點的。”
“工作第一。”
“是。”
助理很快走了。
不過在轉身關門的一剎那,他的餘光還是觀察到了程俊堯。
雖說程俊堯現在是興奮的,但是如果太太沒有找到呢?抑或太太已經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了呢?
而按個時候,也不知道程俊堯會有什麼反應?
他寧可希望程俊堯的這個夢幻一直存在,永遠都不要破滅……
……
程俊堯回到紐約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也顧不上休息,直接來到了小墨的幼兒園。
不遠處,只見一個穿着幼兒園制服,撲閃着大眼睛的小男孩正站在幼兒園門口。
來來往往的人羣中,小墨這樣的深棕色眸子,顯得特別,又讓人流連。
他和程俊堯的距離越來越近,漸漸地,四目相對。
程俊堯能從孩子的眼神中看到期盼,欣喜……看着這個孩子,程俊堯的心也軟了幾分。
“爸爸,好久不見。”
只是沒有想到,孩子的這樣一句過於正式的話,卻讓原本溫暖的父子親情蒙上了一層紗布。
小墨是個極其懂事的孩子,雖然也有茱麗阿姨的陪伴,但是到底喬蘭不在身邊,所以他天生缺乏安全感。
於是乎,對待任何人,他都像一個小大人一般認認真真規規矩矩,程俊堯知道,這幾乎是孩子的一種自我保護。
他真的好後悔。
如果當年自己能夠耐下性子聽喬蘭將那些話說話,能夠給與喬蘭一點點信任,想來,當年的喬蘭也不會被自己逼走吧?
“小墨。”他已經走到了孩子的面前,緩緩蹲下了身子。
小墨深棕色的眼睛發出一抹光亮,只是很快,他長長的睫毛垂了下去。
他看了老師一樣,轉眸,對着程俊堯,微微頷首。
“爸爸你好。”
程俊堯愣住了。
孩子的表情太禮貌,禮貌地,就如同是一個陌生人。
一瞬間,心口好似被撞了一個大大的洞。
這時,站在一邊的老師也有些尷尬,她對小墨道,“安德烈,你是不是應該和爸爸擁抱?嗯?”
小墨很害羞,他朝着老師的身上蹭了蹭,最後還是有些畏懼的伸出了雙臂。
見到孩子這個動作,程俊堯很快將孩子攔在了自己的懷裡。
這一秒,孩子柔嫩的臉頰和他相觸,別樣溫暖。
忽然想到什麼,程俊堯說,“看,爸爸給你帶來了什麼?”
“什麼?”許是和程俊堯的距離近了,小墨的表情開始慢慢自然,孩子眨巴這天真的眼神,真的如同天使一樣。
程俊堯將小墨的每一個表情都看在眼底,可是在心底,卻有些刺痛。
如果說這些年裡,自己多陪陪這個孩子,那麼是不是結果就不一樣了,是不是兩個人的距離就近了?
“我給你帶來了一個小熊。”
“小熊?”
“對,它叫夏洛蒂……”程俊堯的聲音變得溫柔。
……
這一天,小墨和程俊堯別樣溫馨。
程俊堯想着,助理是對的,夏洛蒂小熊雖然小,但是它能明顯的讓孩子感受到自己的心意,能讓孩子明白,自己在這段時間裡一直想着他。
晚上的時候,小墨告訴程俊堯,自己非常喜歡這個禮物。
“先生,你有沒有想過,今天的小墨特別不一樣。”茱麗阿姨問。
這些年來,茱麗阿姨一直在程俊堯家裡,照顧着小墨,可是茱麗阿姨已經老了,已經開始漸漸力不從心了,但是交給其他的傭人,到底還是不放心的。
她說,“先生,小墨已經不小了,所以我想……您是不是應該帶着孩子去見見世面?”
程俊堯頓了一下,茱麗阿姨的這個問題,他倒從來都沒有想過。
可是,自從看到孩子今天的變化後,他確實明白,是時候帶上孩子了。
“也好,我去談判的時候孩子跟着,也算是一種教育。”如果這次去阿德萊德帶上小墨,那麼爭取回喬蘭的可能性是不是更大。
“那就最好了。”
“對了先生,你……你還有沒有給小墨找新媽媽的打算?”
程俊堯卻沒有急着回答。
他看向小墨,問:“那麼小墨,告訴爸爸,你喜不喜歡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