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製藥公司?”沈之承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這些年來他雖然也涉獵製藥行業,但是對於這個公司,他確實沒有聽說過。
程俊堯當然明白沈之承的所想。
他解釋道:“這是一家新興的製藥公司,這幾年在特效藥的研究上很令人矚目,更重要的是,我所知道的幾個製藥天才,都在這家公司就職。”
其實程俊堯也搞不明白,爲什麼這些製藥天才會去這樣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公司。
明明他已經給出了足夠豐厚的回報,而且還會給他們在紐約足夠高的社會地位,但是這些人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澳洲的阿德萊德。
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個伯克製藥公司到底是什麼樣子,而那個老闆,到底是用什麼方式吸引那些製藥天才的。
沈之承點點頭。
對於程俊堯這個選擇自然是很信任,於是乎,他也不再多言。
此刻的兩個人都在D市第一醫院的VIP病房裡。
病牀上的安默因爲已經打了鎮定劑,所以這個時候已經睡下了,這幾個月以來,安默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纔是安靜的,而其餘的時候,因爲身體太過於痛苦,她都會不受控制的自殘。
想到這裡,沈之承的眉心擰的更緊……
沈宗巖說的沒錯,三年之後的今天,這個城市很多的關鍵人物都被另一個人物控制,但是這個人物是誰,沈之承卻並不知道……
這個人就如同是潛藏在暗處的魔鬼,他的身上長着無數只魔爪,此刻扼住了很多人的咽喉……
漸漸地,整個病房變得分外安靜。
“對了,暖暖這段時間還好嗎?我聽說孩子還偷偷參加了選美比賽?”程俊堯見氣氛太過沉默,便隨口問着沈之承。
暖暖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了,畢竟這個孩子自己曾經是看着長大的,但是他不會想到,這個孩子會突然去參加選美比賽。
沈之承愣了一下,許是沒有想到程俊堯會問起暖暖。
這其實這兩個男人之間,潛藏着太多太多的阻隔,他們的控制慾都很強。
安默是其中之一,暖暖也是。
沈之承多少聽說過暖暖當年要急着和自己回D市的事情——當時的暖暖很害怕程俊堯對自己有非分之想。
沈之承能理解,程俊堯因爲喜歡安默,所以自然對暖暖愛屋及烏,但是他作爲暖暖的父親,心裡多少還是膈應的。
想着,他淡淡一笑。
“孩子大了,所以也由不得我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的感情生活怎麼樣了?那個喬蘭……應該忘記了吧?”他順勢轉移了話題。
程俊堯聽言,脣角不受控制的扯了扯。
“喬蘭?哦,你不說我已經忘記了。”
“是麼?”沈之承似信非信,他認真地凝視了程俊堯幾秒,繼而泛出淡淡的笑意,“那就好,那麼……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不錯的女孩子,畢竟……你的年級也很大了。”
程俊堯聽言,立刻擺擺手。
“算了,小墨還太小,真的要談感情,還是等小墨大點了再說吧。”
“你是社會新聞看多了,怕後媽虐待孩子?”
程俊堯尷尬一笑,“算是吧。”其實不是。
他不會告訴沈之承,其實他根本沒有忘記喬蘭這個女人。這幾年來,他派人瘋了一樣的尋找。
可是最終,他們來來回回,還是沒有找到喬蘭的任何蹤跡。
可到底,程俊堯還是不死心的。
到後來,這種尋找已經不僅僅是尋找,而是漸漸地變成了一種內心的贖罪。
尤其是這幾天回到D市,程俊堯都會想到當年喬蘭離開的樣子,想到這個女人在自己面前訴說着被陷害的過程,可他卻毫不相信。
以前,他覺得“失去了”纔會珍惜,這不過是一句庸俗的套話,而現在,他只覺得這句話卻成了對他無情的諷刺!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伯克製藥公司?”沈之承再次打破沉默問。
“應該在一週後吧。再說我本來就打算和這個製藥公司合作。不過與其說這個公司是製藥公司,還不如說是實驗室。”
“怎麼講?”
“他們的手上有很多特效藥的專利,但是因爲這些特效藥涉及到原來一些寡頭的利益,所以一直沒法量產。
但是如果他們和我合作,結果就不一樣。
我會利用我自己的優勢,讓他們有足夠的資本和那些原本的醫藥寡頭對抗。而且一旦他們的特效藥生產,那麼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財富的鉅額增長。”
“所以你想,利用這個誘餌,讓他們儘快研製對抗安默病情的特效藥?”沈之承是聰明人,這種簡單的博弈,他一看就知。
程俊堯點點頭,“是。如果成功了,也算是造福人類的一件大事。很多特效藥的價格甚至可以降低好幾倍。”
“那麼祝你成功。如果需要我,隨時和我打電話。”現在的沈之承越來越欽佩面前的這個男人。
如果說現在的沈之承做的只是財富積累的遊戲,那麼程俊堯卻已經漸漸深入到造福人類的境界。
沈之承想着,如果能夠參與,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他也知道,所有一切的關鍵,也就是程俊堯能否去澳洲,和這個伯克製藥公司談判成功與否了。
“希望能夠儘快得到你的好消息。”
“自然,我也希望安默少受點苦。”
“吧嗒”一聲,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了。
下一秒,只見一個修長曼妙的身影出現在兩個人的面前。女孩穿着一件墨綠色的長裙,映襯着她白皙的皮膚,她的五官繼承了父母的優點。
已是豆蔻年華的她,此刻猶如一個叢林中的精靈。
“爸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暖暖在比賽結束後的第一時間,便跑到了醫院,她想把好消息和自己的父母分享,也想借此來消解父親心中的憂愁。
暖暖從來都是一個懂事的孩子。
可是就在門開到一半,暖暖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程俊堯!
一瞬間,往事像潮水一般洶涌。
程俊堯,是她曾經的養父,是她曾經叫“爸爸”的男人,是她曾經以爲,還是一個對她有着非分之想的男人。
後來,她明白自己錯了,是自己誤會了。只是,再後來,她已經找不到道歉的合適場合。
於是乎,在這樣的場景下,她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這個男人。在看到這個男人眼神的一瞬,她的心頭竟有種別樣的情緒。
是愧疚嗎?還是……
甚至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此刻的她竟然臉紅了。
“砰”的一聲,她再次關上了門。
下一秒,她的雙手捂着自己的臉頰。
很燙很燙。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
她自嘲一笑。
她這是怎麼了?只不過是見了曾經熟悉的人,爲什麼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這樣,她茫然的站在病房的門口,不知所措。
“暖暖,好久不見。”過了很久,只見一隻大手出現在暖暖的面前。
暖暖緩緩擡頭,灼熱的眸光注視到面前的這個男人。兩個人的距離不到一米,她能清楚地看到這個男人臉上的所有。
他的表情淡淡的,好似沒有情緒,他還是那樣溫潤,還是那樣好看,時間似乎從未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
不知爲何,暖暖在發現這個男人的表情淡漠的一瞬,竟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又過了幾秒鐘,暖暖尷尬一笑。
她也擡起了自己的手。
“你好……程叔叔。”程叔叔這幾個字,是她剛剛想到的,她明白,這個時候她叫這個人爸爸已經不大合適。
更何況,她也不希望再叫這個人爸爸——畢竟程俊堯在她記憶中的印象,大多數還是那麼美好。
程俊堯並不意外。
他也淡淡迴應道:“你好,暖暖。聽說你參加了選美比賽?”
暖暖連忙搖頭,“不是不是,那個……只是瞎玩的。程叔叔讓您見笑了。那個……再見。”
她忽然間變得語無倫次。
她想在程俊堯面前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可卻又害怕自己不夠好,於是乎,她直接選擇了逃避。
用最快的速度再次抓住了把手,她走進了房間,“吧嗒”一聲關上了門。
看見房間裡安靜躺着的母親,還有一邊陪着母親的父親,暖暖終於鬆了一口氣。
“過來。”
只是暖暖沒有想到,迎接她的,是父親冷冽的聲音。
她的心裡咯噔一下。
“爸爸。”她低着頭,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走到了沈之承面前。
“坐。”
沈之承一發話,暖暖立刻像一個小學生一樣,乖乖的坐在父親的對面。
這幾年,暖暖和沈之承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與融洽,所以父親也更像父親,女兒也更像女兒。
而像沈之承這樣愛極了女兒的人,明面上,卻對這個女兒管得十分緊。
“你不是要告訴我一個好消息麼?怎麼,現在爲什麼像是犯了錯的樣子?”沈之承眯着眼睛問。
暖暖的心裡又沉了幾分,每當自己的父親眯着眼睛問問題的時候,她便會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有……沒有啊。我來就是告訴你和媽媽,我得了D市的選美冠軍。”
沈之承沒有說話,而是認真地觀察者在四處張望的女兒。
“我看你對你程叔叔好像很緊張?”他雙腿交疊,像一副審問的樣子。
暖暖“嗯?”了一聲,裝作不明白父親的話。
“有麼?我怎麼不知道?”她說完,又嘿嘿一笑。
只是她不會知道,這樣的演技,在她火眼金睛的父親面前,簡直差極了!
沈之承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已經年紀不小,也明白,在這個年紀談戀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你有喜歡的男孩子,只要我人品端正、家世清白,我不會反對你們交往。”
“哦。”暖暖很敷衍的回到了一句。
“但是有一類人,無論他有多優秀,我都不會同意你和他交往。”這幾個字,沈之承的語速很慢很慢。
“哪一種男人?”
“那種……曾經喜歡過你母親的男人。”沈之承說着,扭頭深情的看了眼安默,繼而回頭語重心長的說道,“因爲他不管對你如何好,其實不過是想在你身上找到你母親的影子。所以,這樣的人,不是真的愛你。你……明白?”
暖暖愣住了。她的雙拳緊握,已經猜到了父親所指的這種男人。
父親說的,不就是程俊堯麼?
難道父親已經察覺,自己對這個“養父”有好感?
此刻,她的心裡不斷地否定着這個答案。
笑話,曾經她是多麼抗拒這個男人,所以纔會央求着喬蘭和自己父親聯繫,既然自己好不容易逃離了程俊堯的“魔爪”,那麼自己爲什麼會有好感呢?
所以,錯了!
一定是父親想錯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剛纔對程俊堯的感情,也錯了!
那一定只是單純的愧疚對不對?一定沒有所謂的好感對不對?
這一瞬,暖暖的內心說不出的複雜……
……
因爲沈之承還要處理很多公務,所以晚上的時候,他直接命人將安默送回了沈宅。
這些年來,沈之承已經習慣了安默的陪伴,尤其是自己在家的時候,如果這個女人不在身邊,他總是覺得心裡空空的。
也許是這三年過得太美好太充實,沈之承已經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安默,會變成什麼樣子。
好在現在經過重新裝修的沈宅已經變了一個樣子。
這裡,所有的高科技設施一應俱全,所以安默即便是在沈宅休養,也不會耽誤任何治療。
“之承,安默好點沒?”沈老太太是第一個迎接出來的,對於這個兒媳婦,她心疼的緊。
自己的兒子孤單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一個相伴的女人,所謂平安健康是福,現在的沈老太太才體會到。
沈之承上前扶住了沈老太太。
“媽,外面很冷,你出來做什麼?”
老太太一臉嗔怪,“擔心你唄,你這個孩子呀,從來都沒有讓人省心過。”
這時,在一邊扶着沈老太太的魏敏婉也開口,“媽這幾天一直唸叨着安默,想着她做的菜,這段時間安默一住院,所有人都不適應了。”
話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都知道,這些年來,安默作爲沈宅的女主人,對於這個宅子的所有人來說,是多麼重要。
有這個女人在,這個冰冷的宅子變得溫暖,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沈之承拉住了沈老太太的手,“媽你放心,俊堯已經在想辦法了。”
“俊堯?哦,也好……也好……。”老太太雖然擔心,但是現在也只能給出這樣的回答。
……
這一夜,沈宅很近。
甚至忙完手中的工作後,又看了看沉睡的安默,在她的額頭落下了一個吻,最後走出了臥室。
他走進了書房。
房間內,魏敏婉也剛剛到來。
“之承,你找我?”
“是,大嫂。”對於這個稱呼,沈之承之前還不是很習慣,不過現在,他已經很自然出口了。
當三年前所有的秘密都公佈的以後,不僅沈之承,連着魏敏婉也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至少自己心中藏了那麼久的秘密,再也不會讓她夜不能寐了。
沈之承點了一支菸。
這些年來,他的煙癮越來越大,安默多少次都勸過他,但是結果卻毫無成效。
他不會告訴安默,當內心壓力過大或者太累的時候,抽菸是最好的消解。
香菸點燃,沈之承長長的吸了一口。
“大嫂,你應該知道,這次發這種病的,除了安默,還有D市已經臨近市的一些富豪。這些富豪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都曾經去過人間天堂。而安默所中的毒也是來自人間天堂。
所以……我想知道一些關於人間天堂的事情。”很顯然,人間天堂是一個據點,有人想通過人間天堂的毒藥,來控制這些掌控經濟命脈的人物。
更甚至,這個幕後黑手就來自於人間天堂。
魏敏婉長長的嘆了口氣。
也許在三年前,她會爲沈之承這樣的問題驚慌不已,不過現在的她,早已經釋然了。
昏暗的燈光下,她開始了思索,想到了自己在人間天堂的那十幾年。
“人間天堂其實對於A市的人並不是很陌生,在外人看來,這就是一個高級的會所。當然,這個地方最出名的,就是裡面的女人,各種女人都有。培訓嚴格,女人的素質也高,所以很吸引那些富豪。
在人間天堂,裡面的等級很明確,剛開始的時候,只是接待客人,到後來,可以管理一個團隊,甚至抽分成……
女人們的服務很好,所以回頭客很多,被介紹進來的新顧客也很多。
至於你說的那些藥……以前的時候,我總是以爲因爲那些女人不聽話,所以纔會給她們服用藥物,不過現在回憶起來,好像是對於每一個生客,接客的女人好像都會被要求服用藥物……”
“我知道了。”沈之承確認無疑,人間天堂就是一張大大的網,“那麼……人間天堂的老闆是誰?”
“我不知道。”魏敏婉從來沒有聽說過,誰是人間天堂的老闆。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我知道,裡面的人都得聽阿福指揮。”
“那阿福到底是誰?”其實沈之承早已派人調查阿福,但是這個人藏得太深,查了很久都查不到。
魏敏婉搖搖頭,“我也不會到,他的臉上有一塊很明顯的傷疤,而且痞氣很足,所以我想他應該是混混出生。至於後來他的身份,我也不知道。”她很想將三年前,阿福三番幾次想要她背後紋身的事情告訴沈之承。
可是不知爲何,每每想到自己恥辱的樣子的時候,她還是不敢開口。
“所以,你也不知道阿福的那些藥是從哪裡來的?”找到人間天堂的那些藥物來源,纔是關鍵,因爲這樣,也便是能抓出這個幕後黑手。
沈之承唯一能確定的一點是,阿福並不是這個幕後老闆。
魏敏婉繼續搖搖頭,“不知道。”
“我知道了。”
對於魏敏婉這樣的回答,沈之承其實早已經猜到。如果說那個幕後老闆那麼容易被人找到,那麼此刻的他早已成爲衆矢之的,所以還怎麼容易控制那麼多重要的人。
想來阿福也只是其中露面的下手之一罷了……
看來,現在要扭轉局面,也只能寄託在程俊堯身上了……真希望他能夠和伯克製藥公司順利談判,而那裡的製藥天才們,也能針對樣本,在最快的時間內,調製出化解毒性的解藥……
……
一個星期後,程俊堯來到了阿德萊德。
這個位於南澳的海濱城市很美。這裡的陽光很好,不像D市那麼陰雨綿綿。
明媚的陽光下,和程俊堯隨行的一個助理無不感慨道:“程總,這個城市好美,不像紐約那麼壓抑,也不像D市那麼陰沉,我覺得有種想戀愛的衝動。”
這個助理跟隨程俊堯已經很多年,所以很多話語也變得肆無忌憚。
“你思.春?”程俊堯的心思全在工作上,他的心裡也時時牽掛着安默,他哪裡有戀愛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在失去喬蘭以後,也失去了戀愛的能力……
“哪有哪有。”助理連忙否定,頓了頓,他又道,“不過程總,你相信地理決定論嗎?”
“地理決定論?”
“就是說,一個地方的氣候、土壤等等地理環境,會改變一個人。”
“不相信!”他回答的斬釘截鐵。他信奉達爾文,但是卻對這種單純的“地理決定論”嗤之以鼻。
畢竟人還是社會的動物,不能用單純的單一條件去衡量。
助理“哦”了一聲,也早已猜到程俊堯這個極其理性的人的答案。
“馬上和伯克製藥公司的老闆預約,我要和他談合作事宜。”
“好。”
……
伯克製藥公司。
陸少帆的面色沉重。
他的面前站着戰戰兢兢的秘書。
“你說什麼?程俊堯要來我們公司,還想和我們合作?”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他妻子的前夫,他的情敵,會來找他。
不過他多少還是聽說過程俊堯這幾年在醫藥領域的投資。
所以,程俊堯真的只是爲了單純的投資,還是,爲了找喬蘭呢?更重要的是,如果喬蘭或者程俊堯一旦知道對方在這裡,結局會變成怎樣?
陸少帆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