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盯着司羅臺的門匾看了一會兒,垂下眼皮,轉頭而去。
“師父”
“先找良安,到了晚上再來看看情況。”綺羅淡淡的說着。
身後,幾個男子因爲好奇,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君無憂一步一回頭,望着那座樓總覺得心頭堵得慌。
他們在城裡找了很久,好玩的地方,熱門的地方都去找過,可就是找不到良安的半點影子。
攤位上有個賣板栗的老漢正訓斥八九歲的男孩子:“叫你不要去那種地方,你偏不聽。還好沒出事,下次你再也去司羅臺,我非打斷你的腿。”
男孩子垂着頭,軟糯糯的說:“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就好。”老漢翻抄着鍋裡的板栗說着。
男孩偷偷的抓了一把板栗,然後躡手躡腳的往牆腳退去。
這時,君無憂突然聽到了良安的聲音,他停下腳步,仔細聽,聲音就是從身後的角落裡發出的。
綺羅一怔,似乎也聽見了,她轉過身,朝男孩的方向走去。
果然,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綺羅,她的嘴角輕輕拉扯着,想說點什麼,又說不出口。
君無憂一把抓住良安的頭髮,腹黑冷麪,冷喝一聲:“現在什麼時辰了?”
良安瞪大眼睛,紅色的血絲布滿眼球,他伸出手,小小的手指長出紅色的指甲,君無憂毫無防範,竟被良安狠狠的抓掉一塊皮。
見此,綺羅暴瞪雙眼,一抹嗜血的狠意至眼底升起,她揚起飛袖,狂猛的紫風拍在了良安的胸口,嬌弱的身子從君無憂手中滑脫,重重的貼在牆壁上。
君無憂萬萬沒有想到,綺羅竟會下如此狠手?由於擔心良安,君無憂伸手攔住綺羅:“師父,良安只是一個孩子。”
綺羅的手舉在半空,一團紫暈正凝結在良安的脖子上,他小小的身體就這樣貼在牆上,痛苦掙扎着。也不知良安是中了什麼邪遂,竟會身附邪煞之氣,喪失理智。
綺羅的眼眸變得漆黑,手指微微顫動,紫瑩色的光茫往四面八方散落。此時的良安恢復了一點點意識,血色的眼珠慢慢淡卻,尖利奇長的指甲也漸漸消失。他的雙手很努力的伸到脖子下,本能的想要解開勒緊的玄力,只是,他無法阻止這麼強大的力量繼續蔓延。
“師父不要不要殺我,我是良安。”良安奄奄一息,呼吸艱難,聲線沙啞。黑亮的眼珠閃着盈盈淚光,令人心疼。
綺羅的手終於鬆開。良安的身子貼着牆壁滑下。
旁邊的男孩子目睹了這一切,手裡捧着的板栗掉了一地,他震驚的望着,目瞪口呆的忘了大聲尖叫。
良安喘着粗氣,他祈求的聲音那樣清脆,在他鼻息交換之間,可以聽見清清朗朗的四個字:“師父,救我。”
君無憂神色俱變,他不顧自身的安危蹲在良安身旁,心疼的用手擦掉良安嘴角的血跡。
良安的眼睛閃着淚光,十分委屈的投進君無憂的懷中大哭:“師兄,我差點就死了。”
綺羅冷眸一瞥,低聲喝斥:“你差點要了你師兄的命還好意思哭?”
此刻的良安深深的明白了,能在玉綺羅心中有一席之地的,永遠都是君無憂。心中感覺有莫名的蒼涼和失意,對綺羅,對君無憂,他都失去了信任和依賴,這種失意形成了颶風,盤旋在心口上。
君無憂的手掌輕輕的拍打在良安的肩膀上,不斷的安撫他,叫他別害怕,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會在良安的身邊。
良安抽泣着,哭腔也漸漸控制住。
君無憂溫柔細語的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良安想了想,遂說起今日之事。
他今日早上進城,跟平時一樣,找城裡的新朋友一起玩。無意間他發現了司羅臺,也不知道爲什麼,走到門口就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在吸引他。於是,他帶着新朋友進了司羅臺。
後來,他們走到了一個比火宮殿還要寬敞的大殿,裡面擺放着很多棺材,每一口棺材都裝着人,而且都是男人。
當時,殿裡一片紅色雲霧,朦朦朧朧的,只見半空中飄浮着一顆血紅色的珠子,良安出於好奇,伸手抓在掌心。後來被司羅臺的人發現了,匆忙之中,那顆紅色的珠子被他吞進了肚子裡。再後來,他就失去了意識,在司羅臺大鬧後,帶着他的朋友跑了出來。
綺羅轉頭看了小男孩一眼,他瞪着驚訝的黑眼睛,呆呆望着綺羅。看樣子,嚇得不輕。
君無憂的手還在滴血,綺羅也沒有多餘的心思管其他人,她拉起君無憂的手,當時,君無憂的心中猛的震動了一下。
他本想躲開,可已經來不及。綺羅從袖子裡拿出一瓶藥,悠悠道:“你放心,我已經煉出一種可以治療皮肉外傷的藥,是用草木煉製的,沒有任何邪性。”
瓶子裡倒出一滴青綠的液珠,滴在傷口,一陣清涼的感覺遍佈全身。
“好了。這草木之藥,復原的時間比較長,再滴兩次應該就好了。”綺羅雖是一副冷淡的神情,但她的行爲卻掩飾不住她發自心底的在乎。
君無憂望着她,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沉默中,良安的肚子咕嚕的響起。
綺羅和君無憂同時看了過去,良安抿了抿脣,頗爲尷尬的說:“我一天沒有飯了。”
君無憂帶着良安進了酒樓吃飯,點了幾個綺羅愛吃的菜。換作平時,良安早就該炸毛,說君無憂怎麼怎麼地偏心。
現在,良安的性情已經大有改變,上桌之後就一直默默的不作聲,光顧着吃飯,小眼睛時而轉動,偶爾看見綺羅爲君無憂夾幾塊菜,倒也不稀奇,已然習慣了他們師徒之間曖昧的舉止。
良安的心裡想着,反正君無憂和玉綺羅都沒把他當一回事兒,他那麼在意又有什麼意思?這世上越是在乎的人,在別人的眼裡越是廉價。
在這樣的氣氛下,除了被重視就是被忽視,君無被重視,那良安只能被忽視,他端起碗,猛地掃了幾口。
夜幕降臨,京都的城門已經關閉。君無憂把良安放在客棧裡,打算在城裡過一夜再回去。
京都的夜,華燈初上,燈火通明。
一排排酒肆茶樓,此刻正是人滿爲患之時。當然,司羅臺也不例外,早已熱鬧不凡。
門口掛着一串串的紅燈籠,紅色的光暈,昏昏的照落,好一番朦朧的景緻。
綺羅和君無憂立在門外,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已有所察覺。別的地方都是有進有出,只有司羅臺,有進無出。
沒過多久,進去的人少說也有一百。
綺羅的眼眸越來越黑,似在思考。
君無憂說:“師父,要不我先進去看看情況。”
綺羅上下打量了君無憂一眼,畢竟他是一個男人,進去方便,她點了點頭:“也好,萬事小心。”
君無憂像普通男子一樣混進司羅臺,裡面的佈局卻令他大吃一驚。四四方方都圍着畫屏,屏上繪着白雲,仙鶴,彷彿身臨仙界。
進來的男子都在大殿排在隊,由紅衣女子維持秩序。
君無憂不敢妄動,安分的排在隊列之中。紅衣女子會爲每一個人倒一杯酒,進去的人都要喝一杯。君無憂有些遲疑,擔心酒裡有問題,但爲了探出司羅臺的秘密,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只能喝下。
喝了酒的人會被請到裡面,穿過曲廊,到了司羅臺的腹地。
這裡很空曠,可容三百多人。來到這裡的男子都是喝過酒的,只是令人稱奇,這裡有一面巨大的銅鏡,會有紅衣女人領着他們前去照鏡子。
鏡子裡可以照出每個人的願望,並且可以給人制造美夢,實乃一種迷惑心智的幻術。
有些人想要金銀珠寶,有些人想要妻妾成羣,還有的人想做大官。他們就像被抽走了靈魂,睜着眼睛,看着幻術中的一切,貪婪不休。
君無憂站到銅鏡前,他心如止水,眉心燒起一團火,將所有的畫面統統覆蓋,他進入了自己的幻境。
有一個女子,她一襲白衣,坐在幽靜的雲端,玉指搭在弦上,彈着清清淺淺的琴調。
那時,他同她一起琴瑟合鳴,情意綿綿,足以羨煞旁人。
後來,他與那白衣女子又見了一面,不過是,絕情的對白。
“無憂,你我以後,最好別在往來。”女子將他推開,而他,無可奈何。
幻夢輾轉,父神將他關押,從此暗無天日。
有一句話,他聽得很清楚:“無憂,不要怨恨父神。”
他絕望的掉進萬仗深淵,在漆黑一片之中。將所有的一切封印,幽怨的聲音久久的迴盪。
“我不恨你,也不恨她,我只恨我自己。”
突然,君無憂從一團烈火中醒來,睜開眼,他的人已經躺在棺材之中。
綺羅浮在半空,將空中的聚靈石握在手中。
君無憂的眼睛燒起了熊熊烈火,他感覺頭痛劇烈,有一種聲音在他的腦海中不停的響,他是誰?
有一句話無限的循環“既不能同生,那就同死。”
君無憂彷彿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給了他最深最深的傷害。忽然怒氣衝冠,他振臂一揮,四面八方濺起火花。
一片悽慘的叫聲劃破了虛空,司羅臺的紅衣女子不斷涌進大殿,佈陣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