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綺羅對上玄祁的眼神,會有一種莫名的哀傷涌上心頭。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百年以前,如果那時候玄祁也是這樣對綺羅,這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可惜,錯過的,叢來不會再重來。
何況,她忘了他,他的記憶也混亂了。
綺羅想了想,這種時候,她該說什麼?
“玄祁,你有沒有問過我?問我對你是什麼感覺?”綺羅的聲音非常冷靜,她對玄祁,沒有半點情愫可言。
玄祁的出現,總是一味的糾纏她,不殺,不放。
綺羅不喜歡這樣的糾纏!
“那不重要。”他的聲音低沉而喑啞,他應該知道,綺羅對他毫無感覺。
“既然這樣你恐怕不太瞭解我的脾氣。”綺羅面無表情,冰冷的眼神像千年積雪,冷進了靈魂深處。
玄祁看着她,意味不明。
綺羅的玄力已經恢復的差不多,金蟬脫殼的本事還是可以運用自如的。
她催動了全部的靈力,強行脫離這個陶瓷殼子。
玄祁根本抓不住,綺羅的玄光將他彈開。
流光四溢,玄氣繚繞,只見白色的魂珠飛出身體,那具陶身瞬間破裂,一片一片飛快地剝落。
“不!”玄祁歇斯底里的大喊。
綺羅的脾氣向來火爆,她做事向來最爲極端,誰要是惹她不快,結果只能是玉石俱焚,兩敗俱傷。
“我討厭威脅,討厭強迫!”綺羅的聲音冷漠到了極致。
她握着一把匕首,眼底升起的冷意,帶着毀滅之勢,嗜血的眸子沉進了無邊的漆黑。
一陣疾風,一道玄氣,透明的身體狠狠撞穿玄祁。
她竟然從玄祁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一口鮮紅的血自玄祁的口中嘔出。
眼前是一片血色迷濛,什麼也看不清。
心跳和時間彷彿都靜止了。
綺羅穿過了他的身體,停在他的身後,冷漠的身形與他背對而立。
衣裳飄搖,無風自動,透明的身影像一隻鬼魅。她的手垂立,握住仍在滴血的匕首。
“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是你的敵人。”綺羅扔掉手中的匕首,沒有轉身,沒有回頭,而是冷漠的徑直離去。
她的聲音,冰冷的自黑暗中傳來:“記住今天我給你的痛。”
透明身影終於消失在夜海茫茫中。
玄祁苦笑,轟然倒地。
這樣的痛,他記住了。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會痛的,痛的你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茫茫夜色,人山人海,玫瑰城仍然喧囂不停。
君無憂神色慌張,一身翩翩青影穿行在人羣。
他在尋找綺羅!
剛纔,他不過是去放一盞天燈,不過是在燈上寫幾個願望。他只提了幾個字,擡首看去,才發現綺羅就不見了。
如果他再一次失去綺羅他肯定會瘋。
喧囂的大街上,人山人海,他感受不到綺羅的半點氣息,那種感覺,是無助,是絕望。
他慌了!
心臟開始隱隱作痛!
綺羅出現在君無憂的面前時,她只是一個依靠魂珠顯出的人影。
萬千人之中,那樣熱鬧的夜,華燈明亮,君無憂卻覺得今夜漆黑的可怕,彷彿吞噬了一切。
所有人都看不見她,只有他一眼就看見了她。
他走到綺羅面前,焦慮,彷徨,害怕,都寫在臉上。如今看她平安回來,卻只是一顆魂珠,他的心臟像被誰摘了似的。
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想象不出,剛纔都發生了什麼?
君無憂不斷的反思,他爲什麼要把綺羅弄丟,爲什麼要讓她受到傷害?
他的保護始終都不夠周全!
“對不起!”他在心裡排練了很久,卻只說出了這三個字。
綺羅投進了他的懷裡,她知道,自己現在抱上去,撲到的也只是空氣。
當她撲進君無憂的懷裡時,渾厚的靈力包圍了她。
君無憂緊緊的抱住她,那麼真實的抱住。
他這個人呀,又浪費玄力,強行的把她魂魄凝集。
“找不到我,你害怕嗎?”綺羅依偎在他懷裡,淡淡問。
“怕。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抓緊你,一刻都不鬆開。”他的力道果然緊縮了一些。
他附在綺羅的耳邊輕聲道:“我帶你回家。”
冰涼的手指很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髮。
世人都說,風是留不住的。
綺羅想象不出,像她這樣的風,君無憂是如何留住的。
綺羅仰起頭,提議道:“至少要帶我找個新的宿體吧。”
君無憂撫摸着她的頭髮,露出柔和的微笑:“你想要什麼樣的宿體?”
綺羅的眼珠轉動,想了想,要什麼宿體?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於是,君無憂和綺羅決定幹件大事。
義莊
君無憂把所有棺材的蓋子打開:“你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綺羅跟在君無憂的身後,挨着每具屍體看幾眼,他們就像在菜市場挑選新鮮的蘿蔔,真是仔細又挑剔。
綺羅看上一具長得不錯的女屍,心頭一喜,一頭扎進去。她從棺裡坐起來,跳到地上,還在君無憂的面前轉了一個圈,笑着問他:“這具如何?”
君無憂看她衣衫破爛,猜她生前肯定是被姦殺的,搖搖頭道“不好!”
綺羅從屍體裡走出來。
恰好義莊的夥計看見了這一幕,他嚇得扔掉了燈籠,大喊有鬼,跑的沒有了影。
綺羅和君無憂都很淡定,繼續在裡面選屍體。
綺羅又選了一具,她掐訣,屍體從棺材裡飛了出來,飄在她面前。
綺羅撞進了屍體中,睜開眼。她撩起長長的頭髮,又摸摸自己的臉,挺滿意。綺羅再從上往下摸摸,卻發現少了一樣東西。
胸?胸呢?
綺羅咬着脣,吃癟的看着君無憂。
君無憂噗嗤笑出聲:“這明明是具男屍!”
綺羅覺得噁心,魂珠從屍體裡飛出來。她摸着下巴,甚是鬱悶。
“綺羅,你不用着急,過不了多久,我便可以讓你變回有血有肉的自己。”君無憂的氣息蔓延而來,他握住了綺羅手,眼神那樣篤定,不得不讓人相信他。
“有血有肉的自己?”綺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那樣的一天。
可是,這個男人的話,她相信。
她笑着說:“算了,用着死人的屍體多有不便,我還是去找些小動物,當只可以化爲人形的小妖精。”
君無憂和綺羅離開了義莊,又開始找動物下手,君無憂說,玫瑰城裡的小動物大多是些體積龐大的狗。
綺羅望着那隻吠個不停的狗,眼睛一閉,有志氣地說:“我怎麼會用狗的宿體?我死也不會用,哪怕是魂珠破碎也不用!”
綺羅有些疲憊的靠着一堵牆,上次走運才碰上一隻高傲的青鳥,現在總不能隨便找只狗寄宿吧?
萬一得了狂犬病?萬一咬傷了君無憂?不!絕不!
如果要找棵花草樹木這樣的靜物作爲宿體,必須要渡靈師施展封魂術才能完成。眼下,擎蒼不知去哪裡攬生意賺大錢。
如果魂珠找不到宿體,隨時都有破碎的危險,魂珠破碎,她這絲孱弱的氣息就會消失於天地間。
這時,君無憂走到綺羅面前,握住她的手,道:“那就把你放在我這兒。”
綺羅怔住,眼睛忽然蒙上一了層白色的水汽,她的身體被君無憂的玄氣一點一點的揉進他的體內。
“不要!”綺羅喊道。
“放心,我會護你好好的。”他的玄氣越來越強,綺羅的身體慢慢融入他的身體。
她與他貼在了一起,很快就會變成一體。
他說:“等擎蒼來了,我再讓他爲你封一次魂。”
綺羅知道,如果把魂珠放在他的身體裡,他們就是共主,對她來說,既可以保護好魂珠又可以助她修爲大增。
可是這樣做會傷害君無憂。
她的手與他貼在一起,她掙扎着,虛弱的說:“我的魂珠會傷害你的元神,你難道不知道?”
“我並不害怕。”他的氣息越來越濃,慢慢的將綺羅納進了身體。
今夜的月色很美,玫瑰城的夜景鋪上了銀華,君無憂一個人走着,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牙月的弧度。
“綺羅,你現在是我的了。”他說。卻沒有人迴應他。
——
青燁和白蘿帶着孤絃琴來到玫瑰城,君無憂特意在城下迎接他們。
白蘿的身上掛着很多包袱,累的好像一頭小牛。
青燁一身紫袍,雍容清貴,身上什麼累贅的東西也沒帶。
君無憂搖搖頭,表示對青燁的行爲感到無語,都是要當新郎的神了,卻還是不知收斂,喜歡虐待白蘿。
綺羅在君無憂的身體裡醒來,看到城下的兩個人,心中有些成見,她問君無憂:“青燁上君經常這樣欺負她嗎?”
君無憂點頭,說:“幾乎如此。”
青燁看見了君無憂,邁着優雅的步子走過來。
“咦?”青燁驚訝的看着君無憂,他是上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君無憂的身體裡還有一個魂魄。
“你們同體了?喔,好恩愛,不錯。”青燁上君笑了笑,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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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無憂一隻手負立,挺直的立在人羣裡,天青色的袍子無風自動,仙氣十足。
他不想多說什麼,只想指責青燁的不是:“你就不能對你的君後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