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翻到最後,看見年輕的劍客將惡魔打倒在地、一腳重重踏在其腹部時,那俊逸不羈的風采、嘴角的淺笑、微揚的眉梢、被長風吹動的英勇的頭髮,甚至讓他自己也爲之迷醉。
當然,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代入了葉映如的幻想中,接受了“八臂狂魔其實是另有其人,本少爺是一位正義的除魔劍客”的現實。
“她每天除了吃飯睡覺都在畫這些東西,還叫來了很多當地有名的評書人對劇情進行重編,最後弄成了一套這樣的畫冊。”柳宛筠面無表情地看着秦言說道,“你有什麼感覺?”
“不愧是葉家大小姐,隨便玩一玩都有這麼多人伺候着,看來我們過去以後吃香喝辣的生活指日可待呀!”秦言如此回答。
“我問的是,對於映如,你到底是什麼看法?”
秦言微笑道:“大小姐在這方面的天賦不錯,如果多加練習、並有名師指點的話,也許能成爲一代大家。”
柳宛筠的耐心顯然快要耗盡,她直接湊過臉來,直勾勾盯着秦言的兩眼,陰森森地道:“少給我裝傻了,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秦言稍稍往後仰了幾分,避開近在咫尺的冰冷目光,收斂了笑容,沉聲道:“我能有什麼想法?你趕快治好我的傷,然後我馬上走人,絕不拖泥帶水,這樣總算遂你心意了吧!”
“遲了!”柳宛筠發出低沉的吼聲,“現在走已經遲了!她對你的感情,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你要是不辭而別,只會令她心碎!”
秦言也有些惱火,冷聲問道:“那你到底要我如何?”
“映如是葉家唯一的繼承人了,無論她願不願意,這都是她註定的命運。與其等到撞到頭破血流才認清現實,不如從現在就開始做準備。葉文東已經開始動手,現在是最關鍵的時期,我要你幫助映如奪回她應有的東西,到那之後是走是留皆由你定。”
秦言沉默了一下,緩緩道:“這就是你提出的那‘一件事’嗎?”
柳宛筠搖頭:“不,這是你應負的責任!”
責任?因爲不小心被相中了,所以應負的責任?秦言生出一股啼笑皆非的荒謬感,若不是柳宛筠的冰塊臉依然是一本正經的表情,他差點以爲她在說笑了。
“柳姑娘,你未免太高估我了。我會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殺人。你讓我這麼單純的一個人去跟那些老狐狸們勾心鬥角爭權奪位,真的是會鬧笑話的啊!況且,你我都只是外人,加入到葉家的內部鬥爭當中去,恐怕不妥吧?”
“沒什麼不妥的,正因爲你是個外人,沒什麼顧忌,所以做某些事情纔會很方便。”
秦言沒有點頭,柳宛筠也不在意他是否點頭,因爲他沒有選擇。
離開之前,醫仙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今日佈下的棋路,在多年後或許會是一個精彩的伏筆。”然後在秦言愕然的目光中轉身,連背影也很快消失。
秦言一個人沉思了許久之後,終於有所觸動。於是,他瞞過船上守衛,悄悄鑽進了渾江幫少主的房間。
方秋遙今天晚上睡得比較早,秦言進去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打呼嚕了。不過不要緊,秦言伸出一根手指,引導周圍的靈氣波動,在虛空中凝結成一圈圈冰霜雪花,朝着睡夢中的少年簌簌灑落。
可是淨業之軀的體魄畢竟不同尋常,好一會兒之後,方秋遙才被寒氣凍醒過來。他一睜眼看到牀頭模糊的黑影,本能地就是一腳踹過去。秦言閃身躲過,喊了一聲:“是我!”
方秋遙於是住腳,揉了揉眼睛,看清秦言那哀怨得令人心碎的眼神,不禁有些不寒而慄,扯了扯身上被褥,才道:“韓大哥,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
秦言長嘆一聲,走到牀沿坐下,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來看看你的劍法練得怎樣了。”
“這個,韓大哥,現在夜深人靜,大家都休息了,這個問題可以留到明天來談吧……”
“可是船上的夜生活,真的很無聊啊,連個解悶的人也沒有。”
方秋遙一臉不安地道:“可是我們這個樣子要是讓別人看見了……”
秦言把眼一瞪:“想什麼呢!我們兩個大男人,還怕別人說閒話不成?”
“這個……”方秋遙支吾苦笑,他心裡暗想:看韓大哥你一臉幽怨的樣子,我真的是很害怕呀……
在秦言的堅持下,渾江幫少主只好穿好衣服,拿起劍來與秦言對招。不過對劍的時候秦言仍然心不在焉,隨手與他過了兩招,便往後退開,把劍收回鞘內,道:“小方啊,大晚上的拿劍砍來砍去也太粗暴了一些,不如我們來聊聊別的吧,譬如人生啊,感情啊什麼的。”
方秋遙知道接下來纔是正題,一臉警惕地看着秦言,暗忖要是韓大哥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自己可要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秦言見他沉默着不接話,輕咳一聲,道:“據我看來,你好像對葉姑娘有點意思?”
方秋遙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嫩臉一紅,結結巴巴地道:“沒,哪有……”
“男子漢大丈夫,喜歡就是喜歡,扭捏什麼!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方秋遙深吸一口氣,迎上秦言的目光,沉聲道:“不錯,我愛上她了。”隨即他又低下頭,輕聲道,“可是,我知道,葉姑娘她喜歡的人是你……”
“我可配不上她!”秦言擺擺手,嘿然一笑,“你們一個渾江幫少主,一個葉家繼承人,纔是真正的天造地設的一雙。感情的事嘛,日子久了自然是能解決的,只要你喜歡她就好。可是,現在有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非要你出手幫忙不可。若是沒解決好,葉姑娘很可能會有性命之憂啊!”
方秋遙立即直起身子,急聲道:“什麼問題?”
“不要慌,關於這件事嘛,且聽我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