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嶽靈也在這時睜開了眼睛。遠處的那一聲暴喝實在是太具威力,直接把她從最深沉的昏睡中嚇醒過來。她在秦言懷中瑟縮了一下,抱緊了他的雙臂,忽又鬆開,掙扎着想要跳下來。
“別怕。”秦言低下頭柔聲道,“一頭野獸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嶽靈搖搖頭道:“你抱着我,不好動手。”她扳開秦言的手腕,落回地面上,站到了秦言身後。
秦言也不勉強。那頭兇獸的氣勢確實不凡,他閉上眼,調整好呼吸,耳旁彷彿能聽見幾裡外沉重的腳步踩踏在岔道里的嗵嗵震響。若要與此兇獸一戰,自己也得全力以赴才行。
不過,遠處衝撞的氣息未近,前方倒有不少慌亂的腳步正在往這邊靠來。秦言睜開眼,就看見歐陽師弟揹着奄奄一息的葉英,和瀟湘一起奮力狂奔,後面還跟着葉英帶過來的那一支試煉隊伍。他們滿臉惶恐的表情,見了秦言之後更覺心驚肉跳,在他漠然的注視下,不得已放緩了腳步,慢慢在他身前十幾步外停下來。
“首席師兄!”瀟湘上前喚了一聲,眼眸裡透出哀求之色,“葉師兄快堅持不住了,你放我們過去吧!”
秦言道:“難道我是落井下石的那種人嗎?過去吧,我不會阻攔你們。”
瀟湘聞言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快步從他身旁行過,一段距離之後卻發現身後沒有人跟上來,回頭便看見歐陽師弟揹着葉英留在原地未動,不禁焦急地喊道:“歐陽師兄,快過來呀!”
歐陽師弟卻縮了縮腦袋,眼看着秦言,道:“首席師兄,你不會突然出手吧?”
秦言微笑道:“我早就說了,像你這樣老實忠厚的好師弟,我怎麼忍心加害呢!我堂堂首席,難道會出爾反爾嗎?”
“我不是擔心自己,是怕你對葉師兄……”
歐陽師弟定定地瞧着秦言,臉上表情雖然畏縮,但對秦言回望過來的目光卻毫不躲閃。可見,實際上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害怕。
秦言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圖。剛纔聽到他出賣師兄弟那席話的只有眼前這幾人,瀟湘很好糊弄,孩子們不足爲慮,唯一麻煩的就只有葉英。而現在眼看着葉英只剩下一口氣了,只要稍微多拖延一點時間……哈!他可真是一位老實忠厚的好師弟呀!
秦言忍不住牽了牽嘴角,道:“葉師弟捱了我一掌沒死,便是他的造化。像我這種身份尊貴的高手,難道會屑於對他出第二掌嗎?”
歐陽師弟彷彿被他詭異的神情驚了一下,驀地往後倒退了兩步,道:“也許首席師兄宅心仁厚,不忍心看着葉師兄遭受痛苦,非要大發慈悲地給他補上一掌呢?”
秦言莞爾:“歐陽師弟,你想得太多了……”他感應到那股凶煞暴戾的氣息離這裡越來越近,幾息之內就將衝到近前,便住口不言,默默調整狀態,凝神做好準備。至於前面這些人,要走不走,誰理會他們的死活。
嗵嗵嗵……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自不遠處傳來,帶動着附近的地面都隨之震動,灰塵碎石紛紛落下,那頭暴戾的兇獸已經靠得無比近了,猙獰的陰影蒙上衆人心頭。
直到這時候,歐陽師弟才彷彿有所覺察,露出惶然的神色往周圍看了看,又拖延了片刻時間,才猶猶豫豫地朝秦言這邊走來。
‘不知死活!’秦言在心底冷冷評價。
就在歐陽師弟才走到半途之際,瀟湘驟然發出尖叫:“歐陽師兄,快跑——”
尖銳的喊叫聲猶在空中迴盪,歐陽師弟的劫難便已降臨。光線彷彿暗了一下,秦言眼皮一跳,只見一個人影驀然出現在甬道盡頭,周身纏繞着無數粗大鎖鏈,如巨蟒狂舞,在他視野中投下龐然猙獰的輪廓。下一刻,那人就已越過了近百米距離,一路衝撞過來,狂舞的鎖鏈在山窟裡拖出巨大的震響,碎裂的石塊於他身後飛濺。前面就是十幾個表情驚恐的少年,那人毫不停留,徑直撞上前來。就像鋼鐵撞上豆腐渣,那些少年連驚叫聲都未及發出,一瞬間就被碾成了血肉和骨骼的碎末,紛揚向四周迸散。
歐陽師弟直到此時方覺大禍臨頭,他的感知遠不及秦言,雖然知道後方有人追來,卻沒想到那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身後的血肉之雨與淒厲狂風令他膽寒,極度的恐怖也讓他爆發出了所有的潛力,風馳電掣般朝前飛掠。然而這時候發力已經遲了,那人的速度遠勝過他。下一刻,一道焚燃着紫黑色冥焰的鎖鏈就從他後背捅入,帶着血腥和死亡的氣息,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的雙眼一下子瞪得老大,彷彿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的結局。尖嘯風聲在耳旁漸漸遠去,短暫的痛苦之後,一股麻木的飄然之感佔據了身心。他的身體已因這一擊的衝力飄蕩着飛起,猶在半空之中,就好像已經失去了重量,耳側隱約傳來不祥的亡靈哭嘯之音,眼前的色彩也漸漸從視野中剝離出來,陷入一片灰與黑的混沌之中。然後,他感覺自己脫離了某種束縛,周遭的世界也以另一種方式呈現在他面前。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嗎……
短暫卻又漫長的沉寂後,歐陽師弟的屍體重重砸落在地面上,他背上的奄奄一息的葉英卻沒有隨之落地,而是一彈而起,緊貼着與秦言相對的洞壁的另一側跑過,落到瀟湘身邊。剛纔就在鎖鏈擊來的時候,歐陽師弟根本不及反應,葉英卻在間不容髮之際一側身子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可見他的真實狀態,絕不是表面上看來的那般虛弱。
秦言在他跑過的一瞬間猶豫了,這廝如此生龍活虎的模樣,根本就不像是受過重創,難道本少爺的那一掌打得輕了?可惡,竟敢裝死來騙我……
秦言很想補上一掌,不過前方撲面而來的濃郁血腥的殺意令他打消了這個想法。
那鎖鏈怪人已在他身前十餘步外停住,正冷冷朝他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