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銘的那番話,讓鄭凡的內心安靜了下來。
到底是曾經歷過“絕症”折磨的人,又癡迷於恐怖扭曲的創作許多年,說是精神失常,有失偏頗了,但估摸着真的是有幾根筋可能搭得不對了。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局面,卻因那句“你沒有拋棄我們,我們就不會拋棄你”而變得有些無所謂了。
鄭凡坐在前廳角落的一個桌子上,
聽着舞臺上薛三說書,一個一個來自現代的段子和略帶黃腔的笑話逗弄得下方客人們不停大笑;
“啪!”
蓋上一個檢疫合格證後馬上換下一個繼續蓋章。
另外,
阿銘釀的酒,也很好喝。
去他孃的憂愁,去他孃的煩惱,去他孃的惶惶不安,去他孃的現實,去他孃的過去………
鄭凡,
醉了。
………………
醒來時,已經天亮了。
鄭凡從牀上坐起,聽到動靜的雲丫頭推開門,端着水盆和牙刷走來。
牙膏自然是沒有的,牙刷也是粗糙得很,但沒讓你用柳條已經是很不錯的了,沾上青鹽,刷了牙,再洗了把臉,隨後,鄭凡就再度走到了前廳。
客棧的上午是不營業的,所以除了幾個僱傭來的打掃人員,大部分人也都懶洋洋的。
早餐是餛飩麪,味道不錯。
吃罷後,鄭凡走到了客棧門口。
別笑,甦醒已經一天了,這還是鄭凡第一次走出客棧,雖然,僅僅是邁出了門檻一小步,但那種昨晚伴隨着酒氣壓下去的不安在此刻又一次被未知引來的淡淡惶恐所勾起。
街上人不少,也因爲是邊境城市的緣故,所以成分交雜,鄭凡甚至還看見了好幾個衣着和自己相似的,不過他們應該是拜火教的信徒。
“叮!”
身側,客棧門口的算命攤上,瞎子北敲了一下鈴鐺,同時微微低頭,小聲道:
“主上,早上好。”
“早上好。”
鄭凡靠着瞎子北,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瞎子北也沒說起身把椅子讓給鄭凡,而是繼續安穩地坐着。
溫暖和煦的陽光撒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上也露出着享受的神情。
你很難想象,一個殺人魔居然也能有如此平和普通的一面。
鄭凡抿了抿嘴脣,這會兒,他有點想抽菸。
“有水煙的。”瞎子北忽然開口道。
“你能看透,我的內心?”
“不是,只是覺得,這會兒主上應該是想來一根菸的。”
“水煙就算了,抽不慣。”
“待會兒我和四娘說一下,讓她嘗試去找人做一下捲菸。”
“這裡,能買得到菸草?”
瞎子北頓了一下,似乎知道了鄭凡所想,就開口介紹道:
“咱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城,叫虎頭城,毗鄰荒漠,人口不多,只有兩三萬的樣子,但因爲這裡是一個和蠻族勢力範圍交接的位置,所以會有很多商隊通過這裡進行中轉,我們客棧的客人本地人並不多,大部分還是商隊的人。”
鄭凡聞言,點點頭。
之前阿銘說過,因爲自己沒醒來,所以他們對於探索這個陌生的世界沒什麼興趣,也沒這個必要。
唯一對這個世界稍微有一點了解的,也就是一直坐在客棧門口的瞎子北了。
“這座城,屬於哪裡?”鄭凡繼續問道。
瞎子北的手在自己桌面上輕輕敲了敲,道:
“虎頭城,屬於燕國的勢力範圍。”
“燕國?”
“不過,應該不是中國古代的歷史朝代,因爲在燕國的南方,有一個國家,叫乾國,還有一些其他的國家,只不過他們的商隊數目不多,這裡的話,還是以燕國和乾國的商隊爲主。
荒漠那頭,則是蠻族部落,供奉一個王庭,但其實是各自爲政,主上可以把他們代入到中國古代的草原民族。文明程度和物產上比較落後,所以他們需要在這裡進行一些交易,獲得必須的物資。”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邊境線上?”
“嗯,差不多。”
“那麼,這個世界,是一個普通世界麼?”
“普通世界?”
顯然,北暫時沒能理解鄭凡這句話的意思。
“意思就是,這裡的人,都是普通人,不存在魔法、鬥氣、修士這些東西的世界。”
在鄭凡看來,如果這裡是一個普通世界的話,那麼就算自己手底下的這七個魔王無法恢復到他們真正的實力,至少過日子的話,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瞎子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是普通世界,這半年來,我遇到的,都是普通人。”
“那就好。”
大家都是同一條起跑線的話,至少安全感上,能得到一股滿足。
然而,
就在這時,
街道那一頭忽然傳來了陣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一隊騎士正在策馬而來。
虎頭城雖然小,但能在城池裡策馬顯然是有着極大的依仗。
等那隊騎士的距離稍微拉近了一點後,鄭凡看見他們身上穿着的是統一樣式的甲冑,後背上還插着黑色的小旗,應該是一隊騎兵,官府的騎兵,或者說,是燕國的騎兵。
“讓開,讓開!”
“讓開,讓開!”
打前的騎兵負責開道,手裡拿着皮鞭揮舞,街面上一時間人仰馬翻,還有兩個路人爲了躲避撞到了瞎子北的攤位上。
還好鄭凡先一步把瞎子北抓住纔沒有讓其被人一起連着攤位撞倒。
這時,在街道另一頭出現了一羣甲士,前面的人持長矛後面的人則是持弩箭。
騎士們不得不控制住自己胯下的戰馬強行停了下來,但他們的臉上卻依舊帶着怒氣。
“城中縱馬,重罪!”
甲士之中有一名將領大喝道。
虎頭城小是小,但因爲是邊境城鎮的原因,這裡的駐防士兵無論是裝備還是士氣上,都還是不錯的。
“放肆,招討使大人在此,有緊要軍情通告虎頭城守將,誰人敢攔!”
攔路的甲士聞言,一時有些錯愕,哪怕是那位帶隊的將領,也有些始料未及,但這羣甲士並沒有就此退開。
那位將領硬着頭皮喊道:
“可有憑證!”
只是,語氣比之先前,示弱了不少。
騎士那邊從隊伍中間忽然散開,一個身穿着藍色官袍頭戴官帽的大胖子催動着自己的坐騎來到最前面。
此人大腹便便,儼然是這羣騎士的指揮者,雖然胖,但身上卻流露出一股子切切實實的官威。
而等到這個人從騎兵隊伍裡出來後,
鄭凡的嘴巴當即微微張開,有些訝然。
倒不是說是被這人官威給恫嚇住了,事實上現代人雖然和古代人一樣,遇到當官的也是殷勤地去舔,但還真不至於像古代老百姓那樣哭天搶地地喊青天大老爺。
真正讓鄭凡詫異的,是這個胖子官員胯下的坐騎。
一開始,以爲是馬,比其餘騎士胯下的坐騎更高更壯的馬,但等他單獨“策馬”出來時,鄭凡看清楚了。
這不是一匹馬,頭顱和馬很相似,就是嘴巴更大了一些,馬臉更長了一些,也更醜了一些,但馬頭上端,有一根微微凸起的角;
同時,這匹坐騎身上先前以爲是戰馬披甲反射着光,但等靠近看清楚之後,才發現是這坐騎自己身上,本來就長着鱗片!
那名胖子官員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胯下坐騎,
對着前方攔路的甲士直接吼道:
“憑證?這,就是本使的憑證!夠了麼!”
甲士那邊的將領馬上下跪行禮:
“參見招討使大人!”
同時,他馬上呵斥自己身後的手下退開讓路。
鄭凡則是伸出左手食指,戳了戳瞎子北的肩膀。
“你看。”
你看,
你再說一遍,
這是普通世界?
“什麼?”瞎子北疑惑道。
“你自己看啊。”鄭凡說道。
“我瞎啊。”
“…………”鄭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