臊子面的精華,
在於臊子湯。
這雖是一道極爲尋常的吃食,卻很得講究個色香味俱全,味道正宗。
鄭凡和瞎子面對面坐着,
二人一齊拿起筷子,
一齊吃了一口。
呼,
舒服,
過癮。
一側站着的何春來問道:“侯爺,下次要不要做成紅湯?”
何春來是知道鄭凡口味的,吃菜喜歡帶點辣。
鄭凡搖搖頭,道:“拿點幹辣椒麪給我,我自己後添,太多辣椒提前擱進去,湯的鮮味兒就被蓋住了。”
“是,屬下記下了。”
辣椒麪很快被送來,
鄭凡加了兩勺,又給瞎子加了一勺。
二人一邊吃着面一邊在夾麪條和加麪條的間隙,說着話。
“預言的事兒,可以先放放。”鄭凡說道。
在聽完瞎子的講述後,鄭凡做出了決定。
“是,主上。”
這也是瞎子所認同的。
沒必要爲暫時沒影子的事兒分擔過但的精力,甭管你以後的敵人是誰,總之,現在埋頭髮展自身,是沒錯的。
正如樑程先前所說的,天知道預言中的“七加一”,他們到底是否真的都是獨行俠?
“我們在雪原上有不少神棍,我看,就派空緣了凡師徒倆去極北之地找找看,那師徒倆看起來就是有福運的。
告訴他們,只要能找到,回來後,我給他在奉新城外,修一座佛寺。”
有福運的意思是,那師徒倆,一看就是很難死的樣子,用這類人去趟雷,往往能有意外的驚喜。
“好的,主上。”
“我們接下來的重心,還是在這裡。”
鄭凡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咱們的重心,不穩啊。”
不穩,是肯定的。
晉東之地,擱在整個東方來看,真的不算大,籠統地分一下,相當於三家分晉後的司徒家地盤的五分之二,可能,還要再小一些。
因爲玉盤城那一塊,並不屬於你,嚴格意義上而言,並不是以望江爲界限的傳統晉東地盤。
其面積,相當於北封郡吧。
當然了,你要是將從楚國那裡拿來的上谷郡也算進去,面積自然就大了,但鄭凡除非腦子被驢踢了,否則纔不會去忙着發展比晉東更爲白地的上谷郡。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
實際佔地是實際佔地,但依照雪海關和鎮南關對外輻射的區域,其實平西侯府真的能夠影響的範圍,還是很可觀的。
然後,
現在的問題就是,
架子大是大,
但沒血肉去填充。
雪海關那裡,柯巖冬哥倒是可以駐守住,金術可昨日也率部去鎮南關駐防了。
另外,
奉新城這裡,得駐守,這裡是侯府所在,是根本。
宮望、公孫志、苟莫離、丁豪以及樑程的直屬野戰軍,現在,也就是在用着那點點僅僅是意思意思的兵馬在強行擺個門面。
新兵的訓練,甲冑的換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想加速也加速不了,除非想囫圇吞棗,但容易消化不良,最終導致軍隊戰鬥力的滑坡。
練兵這種事兒,真的是欲速則不達。
就比如乾國,
不缺人,不缺糧,也不缺銀子,
但當年被燕軍一路南下打到上京城後,這幾年,各路兵馬包括三邊的重整也都在快速地進行。
兵冊上的水花,明顯少了,西軍等主力也在那裡,但燕國和楚國打得不可開交時,乾國依舊不敢北伐上去。
人多,戰鬥素質不行的話,無非是給燕軍增添了戰後抓俘的工作量罷了。
“按照屬下的估計,明年秋收之後,新兵填充和換裝,應該能全部完成了。”
鄭凡聞言點了點頭,道:“這還是好在有足夠的老兵升什長升校尉,軍官構架在。”
一個軍隊,老卒,或者叫中下層軍官,纔是其真正的靈魂。
軍隊最害怕的,不是打敗仗,而是被全殲,失去了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卒,失去了那批經驗豐富的中下層軍官體系,想復原這支兵馬,不是說簡單地給錢給糧給人再給個番號就能成的。
好在,雖說鄭侯爺麾下原本的本部兵馬不算多,就算加上宮望公孫志部下,也不算多,再加上當初藉着靖南王軍令抽調過來的各部精銳,還攥了一大半在手上,人也願意不回老部隊,留在平西侯麾下。
這樣一來,鄭侯爺麾下可號稱“百戰之卒”的老兵以及在此之上的軍官體系,真的是夯實得不能再夯實。
下面,
就剩下無法跳步的發展必須時間。
“對了。”
鄭凡像是想起了什麼,
從兜裡掏出一把喜糖,放在了瞎子面前。
瞎子點點頭,伸手接過了喜糖,
道:
“恭喜主上。”
“留着四娘肚子顯懷再恭喜吧。”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是。”
“呵呵。”
鄭凡將筷子輕輕放下,拿起旁邊放着的溼毛巾擦了擦手和嘴,
“燕京的消息,你多留意一下,那邊的回信速度,也儘量快一些,燕皇的身子,怕是不大行了。
而且,
我估摸着,
繼承人的歸屬,甭管是太子還是姬老六亦或者是其他姬蛋,
都得走一個流程。
說不得,
南北二王,東西兩侯,都得去燕京城一趟,和文武百官一起做個見證。”
瞎子感慨道:
“說句心裡話,燕皇和屬下,確實不一樣。可能是因爲屬下眼睛瞎的原因,所以喜歡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下。
而那位燕皇,則時刻用的是堂堂正正的帝王之術,自己成勢,自己造勢,自己運勢。”
鄭凡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更喜歡,哪種?”
瞎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道:
“所以,屬下一直負責這些陰謀的零零碎碎,讓主上您,站在陽光下。”
鄭凡聞言,
閉上了眼。
這馬屁拍得,
那是真的見功力,不矯情,不突兀,卻又有恰到好處的感動。
而後,
鄭凡笑道:
“我沒進階啊。”
瞎子點點頭,
道:
“那是不是浪費了呢?”
“或許,能存着呢?”
“依照慣例,怕是存不住的。”
“我這陣子,倒是沒放下修煉,但感覺………”
“主上是遇到瓶頸了麼?”
鄭凡搖搖頭,“連瓶頸,都沒感覺到,也是按照慣例,應該是還差得遠。”
“六品之上,和五品,是兩種不同的層次,五品,可以稱爲小宗師了,自然會更難一些,也要講究一些機緣。”
“什麼小宗師大宗師的,分法太多了,我都聽得腦子亂了,現在,兵法學得差不多了,我抽機會去見見老田,讓他指點我練武。”
“不是主上您自己說的麼,劇本拿的,不一樣。”
“那能怎麼辦?”
鄭侯爺攤了攤手,
“就這樣渾渾噩噩下去?總得想個辦法纔是。”
“屬下這次還帶了一個犯人,叫徐闖,是從溫明山上下來的,那裡的人,是刀劍雙修,主上其實也可以試試,看看能不能觸類旁通。”
“我擔心貪多嚼不爛。”
“或許,能有啓發呢?”瞎子繼續道,“腰間佩劍,背上負刀,這造型,也是挺好看的。”
“再配一身甲冑,上陣後,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戲班子串錯了臺了。”
“呵呵。”
“哈哈。”
二人都笑了起來。
其實,對比昔日第一位武道師傅丁豪,鄭侯爺現在所擁有的教學資源,可謂是奢侈得要滴漏出來。
想練劍,有劍聖;想練刀,有靖南王。
鄭侯爺伸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感慨道:
“這個,急不來,我儘量。”
“主上辛苦。”
“客氣了,還有事麼?”
“屬下還想問的是,靖南王對國本的態度,還是原先那樣麼?”
鄭凡點點頭,“嗯,就是沒有態度。”
“好的,屬下知道了。”
瞎子起身,告退前,還特意看着何春來道:“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何春來微微低頭。
“教個徒弟,把手藝傳下去,然後,來我這裡幫我做事吧。”
何春來愣了一下,
看向鄭侯爺。
鄭凡伸手指了指何春來,
道:
“得把徒弟教好了先。”
何春來當即單膝跪下;
“多謝侯爺!”
瞎子離開了房間,外頭,已經夕陽西下了。
這時,
客氏走了過來,
看見瞎子馬上微微一福,
問道;
“北先生,月馨姑娘讓奴婢來詢問您,這次您帶來了三箱沙琪瑪,各家各個院子,該怎麼分?”
沙琪瑪製作並不複雜,原本是四娘做出來給主上當零食嚐嚐的,後來,乾脆丟給了雪海關的伯爵府直營點心鋪子當一個產品來賣,銷量和人氣一直很高。
如果帶的少的話,月馨不會派人叫客氏特意到侯爵府裡來問自己的丈夫的,但正是因爲帶多了,外加入夜後再送禮不好。
紅糖沙琪瑪、蕎麥沙琪瑪、果仁沙琪瑪……
每一種,都是小半箱。
“哦。”
瞎子恍然大悟的樣子,
對客氏道:
“天天喜歡拿這個當零嘴,這些,都是爲他準備的,不送人。勞煩你,將那幾箱子的沙琪瑪都送到天天的房間裡去。”
“全……全部?”客氏愣了一下。
那可是幾箱子啊,一個孩子,怎麼可能吃得完?
“是的,全部,吃不完,至少能看着舒服不是?”
“是……奴婢曉得了,奴婢這就去安排。”
“嗯。”
待得客氏轉身離開後,
瞎子站在原地,
從兜裡掏出一個橘子,
剝開後,塞入嘴裡一瓣橘肉,
一邊咀嚼着一邊自言自語道:
“天快黑了,你來不來。”
就在這時,
肖一波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瞎子繼續吃着橘子,
問道;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肖一波馬上對瞎子回稟道:
“北先生,速速告知侯爺,王駕出城向西了。”
瞎子忽然覺得自己嘴裡的橘子,沒那麼甜了。
“行,我去通知主上,你去追客氏,告訴他,把沙琪瑪按各家各院子,都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