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兒啊,這就是雪海關了啊,可真是大啊。”
老婆子坐在牛車上一邊抓着自己兒媳的手一邊感慨着。
盛樂城的城牆,已經讓她驚爲天人了,這雪海關的城牆,嘖嘖,都和兩邊的山連在一起了都,看着都讓人害怕。
同樣坐在牛車上的劉大虎聽了這話當即喊道:
“可不是嘛奶奶,先生說了,咱們鄭大將軍當初就是靠着這座城,任憑十萬野人在外面猛攻一月都懶得眨一下眼的。”
小孩子說話,暫時還不懂得多少邏輯。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這話是想讚歎雪海關城牆之高聳還是想讚美一下自家鄭將軍的偉大。
雖說鄭凡已經被陛下賜封“平野伯”,但盛樂百姓還是習慣性將鄭凡稱呼爲大將軍。
一來是叫習慣了,二來,這樣叫才顯得自己是老人,早就追隨鄭伯爺了不是?
老太婆聽了孫子的話,感慨道:
“可不是,這麼高的城牆,野人怎麼爬上去咧。”
牛車,是女人花錢買來的,因爲家裡有老人和孩子,這麼遠的路純粹靠雙腳走下來不現實,所以就咬咬牙,從自己以前在工坊裡上班積攢下來的銀錢裡分出一部分買了它。
趕車的是一個木訥漢子,自薦來的,說也是想去雪海關,就乾脆順路了,也不用掏錢僱,他吃食也是自己解決。
不過偶爾喊他一起來吃乾糧,他也不拒絕,但前後必然要道好幾次謝。
百姓們遷移到了雪海關下,就開始分流了。
雪海關大是大,內城人口容納量自然也是不少,但不可能將所有百姓都遷移進城中。
首先是軍屬優先,隨即是大族優先,其次,則看你的投獻。
所謂的投獻就是讓你花錢買城裡的住宅地,反正雪海關內的地皮都是鄭伯爺的,他想怎麼賣就怎麼賣。
同時,還得預留出一半出來,等着雪海關經營起來後,升值了再賣。
不符合上述條件的,則全都安置在城外劃分出來的區域。
空蕩蕩的村落,沒人的屋子,做了登記就能入住,但面積自是不可能太大,有點類似以前老北京四合院的式樣,一處院子住好幾家人。
還有一種是由將軍府幫你蓋房子的,但你得繳稅,每年用稅銀或者用勞役來償還,期限暫定是三十年。
這個措施,沒有激發起什麼反抗和抱怨,大家也都能接受。
說到底,還是時代的原因,這些黔首本來就是要繳納稅銀的,同時也得無償被徵發去充作勞役,都是大家習以爲常且約定成俗的事兒。
再者,以前你繳納賦稅和去完成徭役,都是義務,現在還給你送房子,有什麼想不開的?
當然了,還有一大批是被給銀子騙來的,那幫人也很好說話,沒銀子,只能給地,同時爲了防止土地兼併,田地禁止買賣。
要麼在這兒住下來種地,要麼你再原路返回。
願意跟着隊伍這麼遠過來的,都是普通黔首,而且是混得不怎麼如意的,讓他們脫產幾個月往返跑毫無所得,簡直就是逼着他們活不下去,所以,大家還是接受了將軍府的安排,開始登記造冊。
當然,也有一些硬茬子,非要提出一點問題。
問題,自是不會被解決的,但提出問題的人,都被附近遊弋監察的騎士直接一箭射殺了。
然後,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在這一點上,將軍府顯得無比雷厲風行,根本就不和你多嗶嗶。
反正刀槍在我手,兵馬也只聽我的,你們再鬧騰又能鬧騰到哪裡去?
軍屬們可都是住進雪海關城內的,圖的是啥?不就是這個麼。
總之,伴隨着移民的進入,且前期準備充足,規劃和設定也都很縝密,所以,各方面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之中。
“虞吳氏,北府街甲坊一棟。”
軍中文書照着冊子唱名。
軍屬都很好統計,所以早早地就做了安排,等他們進來後,直接入住就是了。
但在這個位置被喊出來後,不說附近不少軍屬,就是連唱名的文書以及一衆維持秩序的甲士都愣了一下。
北府街是雪海關靠北城牆的那條街,
將軍府,也就是現在的平野伯府就在那裡,已經在修建了。
甲坊,就是最靠近平野伯府的一處民坊,而一棟,則相當於是緊貼着平野伯府。
套用後世的話來說,
就是什麼採光不採光的不重要,交通不交通的也不重要,你就挨着故宮住在故宮隔壁,這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被稱呼爲虞吳氏的女人也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家分配的房子位置如何,但對自己這個稱呼。
她本家姓吳,夫家姓劉,按照以往習慣,應該被稱呼爲“劉吳氏”,在工坊裡,因爲大人們的習慣,下面人也就跟着改了稱呼習慣,她會被工長稱呼爲“小吳”。
而虞這個姓,
顯然是在軍屬冊上,直接將其標註爲虞化平的妻子。
這種感覺好比還沒辦婚禮,聘禮嫁妝也都沒準備,但政府已經提前幫你們辦下結婚證了。
反悔……自是不會反悔的。
女人反而對這個稱呼,感到很是滿意,心裡還帶着些許的竊喜,這種被認可的感覺,真好。
老太婆鼓了鼓嘴,顯然對這個稱謂還沒熟悉過來,本能地覺得不舒服,但看看自家兒媳婦,臉上又不由得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老劉家,沒那個福分,但總不能耽擱自家這兒媳。
唱名的軍中文書不由得站起身,姿態也沒先前那般公事公辦的鎮定從容。
直娘賊,
這到底是哪家軍門的家眷,
怎麼就這般直接坐着牛車過來!
任何時代,都不缺趨炎附勢的人,因爲這是人的一種本能。
瞎子曾說過,數千年來,人類有一個傳統一直沒變,那就是用“房子”的位置和大小,來區分和衡量一個人的身份與地位。
皇帝爲什麼住皇宮?
大臣府邸爲何近皇宮?
達官顯貴爲何都想着往內城去擠?
都是因爲這個道理。
在雪海關,因爲鄭伯爺曾說的“鄭氏守國門”那句話,
所以平野伯府靠着雪海關北城牆修建。
而這個位置,非極爲親近之人,不得住,因爲甲坊內,基本上住的都是原盛樂軍的中高層將領家屬。
當然了,可能城外的百姓想要住進城內,住進城內的百姓想要住得靠近將軍府,但對於鄭伯爺而言,他其實是無所謂的。
因爲土地是他的,土地於他而言,本就是沒什麼成本的事。
劍聖就算是廢了,
他值不值得這個面兒?
值不值?
必須值!
對那些拿着主角模版出身的人物,鄭伯爺一向無比寬容。
再說了,你就算清心寡慾,那能保得住你家裡人也能跟着你一起清心寡慾麼?
有時候,防線的口子,就是從家人這裡打開的。
我對你好你不領情,那老子就加倍對你家人好,到時候你不承這個情也得承!
三個甲士外加一個拿着冊子的文書,單獨領着這輛牛車去宅子。
老太婆還不知道爲何這麼隆重,也有些被嚇到了,話不免多了一些,以一個老年人的“智慧”想要套話。
但這個文書哪裡敢多言,只能陪着老太婆說一些閒話。
等送到宅子門口時,前方三個甲士居然看見一個矮小的身影站在那裡,當即跪下行禮:
“參見薛先生!”
魔王們其實在將軍府下面是有官職的,算是將軍府編制內成員,在兵部,其實也是有備案的。
但以前在盛樂城,除了樑程以外,其餘魔王更喜歡下面人喊他們先生,淡漠掉官職,只侷限於鄭將軍的私人幕僚。
但這種身份,反而更讓下面人不敢輕視。
正在和老太婆聊天的軍中文書跪得晚了一步,一不小心將手中的冊子掉落在了地上。
薛三擺擺手,
道:
“你們都去忙吧。”
“標下遵命!”
“遵命!”
待得這些軍士離開後,薛三臉上掛着親切的笑容跳上了牛車,指了指前面那處宅子,道:
“諸位,這裡就是你們落戶的地方了,稍顯簡陋,還望不要嫌棄,劍………嗯,小虞現在人雖然受傷了,但一直很受我家伯爺的器重,還望你們照顧好他。”
虞吳氏馬上帶着自己婆婆和兒子下了牛車,要給薛三行禮,薛三則避身過去,笑了笑,道:
“某還有事,牛車你們自己趕進去吧,回見。”
沒有明示虞化平的身份,
但怎麼說呢,
爲了劍聖大人能有一個好心情去恢復,
鄭凡還是決定讓薛三走一遭,要是真的是這虞吳氏對劍聖大人情比金堅,一眼看中了“金龜婿”,那就罷了,也算是劍聖大人的好福氣。
如果沒有那麼堅定的話,那就顯露一些,讓她變得堅定一些。
宅子們被劉大虎這個孩子推開,虞吳氏往裡面看去,卻驚喜地看見院子裡站着一個人,不是那個男人是誰。
劍聖穿着一件錦袍,開門前,他一直靠着柱子,等門開了後,他身子微微向前挪動了一步,站穩了。
養傷這段時間,基本躺着,人也就自然而然地養胖了一些,看起來,稍顯富態,配上這身由野人王幫忙挑選出來的衣服;
不像是劍聖,
也不像是守城卒,
反而像是一位員外。
劍聖囁嚅了一下嘴脣,
半天,
纔開口道:
“你來啦。”
虞吳氏左手撫過髮絲,站在門檻邊,回頭看了看自家婆婆,又看向劍聖,
最終鼓足勇氣,
笑道:
“昂,來啦。”
………
“來啦?”
“嗯,你知道我要來?”
“呵呵,能感覺出來,鄭伯爺手下有一個最厲害的謀士,但那位謀士不在雪海關,想來,應該就是你了。”
坐在囚籠裡的野人王緩緩擡起頭,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正剝着橘子的瞎子。
瞎子點點頭,道:“差不離吧。”
別人說自己靠腦子吃飯,可能帶着點吹噓的成分,但瞎子,確實是真的靠腦子吃飯。
無論是精神力還是意念力,不都是靠腦子發出的麼?
“唉。”
野人王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
“主上說你很喜歡演戲,喜歡,扮豬吃老虎,怎麼着,我來了,就不演了?”
“前陣子剛被劍聖刺了一劍,疼到現在。”
“劍聖現在還能拿起劍?”
“心窩子裡。”
“哦。”瞎子不以爲意,“看來,是境界提升了,這算不算是有招勝無招?”
“或許吧,對了,你剛說那句,叫扮豬吃老虎?這句話,我很喜歡。”
“喜歡就送你了,橘子,吃不吃?”
“吃的。”
“嗯,給你。”
“有點幹啊。”
“能找到就不錯了,就別講究了。”
瞎子從袖口裡抽出一張絲巾,開始擦拭着自己的手,同時繼續道:
“咱們就別繞彎子了,你的死活,現在歸我管。”
“好。”
“雪原上的事兒,你具體和我再說說,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別我問一句你答一句,這樣你我都累。”
“好。”
“說的時候,再想想你若是站在我雪海關,站在我平野伯府的角度,能爲我們帶來什麼利好,要給出原因和理由。
今天,你如果不能讓我滿意的話,你就活不過今晚了。”
“這麼幹脆?”
“因爲事情太多,房子建造、工事修補、已經推遲了的春耕,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忙活了,實話實說,真的沒太多空來和你扯皮,玩兒心機。”
“懂了。”
“行,那咱們就開始吧?”
“好,你不需要拿紙筆記錄麼?”
“記在腦子裡就好。”瞎子伸出食指輕敲自己的太陽穴。
“我有一個小要求。”
“你已經引起我的不愉快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想和你談什麼條件。
“鎮北侯府的郡主和你們燕國的太子,成婚了沒有?”
“哦?我的不愉快消失了,甚至還想繼續聽下去。”
“呵呵,我愛慕她,很多年了。”
“郡主年紀也沒多大吧,你這個禽獸。”
“在你們夏人眼裡,我聖族,本就是和禽獸無二。”
“你偏題了。”
“好,抱歉,雪原上的部落,大概分爲………”
“說你和郡主的事兒。”
“………”野人王。
“快點說,這個我感興趣,其他雜事咱們稍後再談。”
“真的可以……這樣麼?”
“沒什麼不可以的,哦,對了,可以告訴你,因爲之前大戰的事,太子和郡主的親事被耽擱了,然後呢,因爲玉盤城內的楚人被我家伯爺帶人全屠了,燕楚之間的盟約破裂,短時間內,很可能會發生燕楚大戰,所以,郡主和太子的婚事,應該還要再耽擱下去。
你還能再繼續抱有一段時間這種幻想。”
“不,你錯了,郡主成親與否,都不會改變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嘖,這就沒辦法交流了,口味超綱了。”
“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咱們還是繼續說正事兒吧。”
“我第一次見到郡主,還是在………”
“不想活了是吧,叫你說雪原上的事兒你在和我瞎扯什麼,再不老實點兒信不信我今晚就給你賜毒酒送你迴歸星辰懷抱?”
野人王笑了。
瞎子也笑了。
這一刻,雖說隔着鐵柵欄,但倆老銀幣之間,倒是產生了一種看見同類的感覺。
“其實,一開始在知道鄭將軍哦不,是鄭伯爺的事情時,我一直以爲,他是靖南軍那位侯爺手下一個當紅的愛將。
但後來,我慢慢發現,他沒那麼簡單。
尤其是,在我看見他的那些手下後,以及,現在我看見了你。
一個人厲害,其實不難,但難的是,手底下能掌握着一羣很厲害的人。”
“聽你這話的意思,動心了?”
“和你們站一起,倒不算是埋沒我的才能。”
“臉呢?”
“您看我臉上這道疤,當年,一個小姑娘抽了我一鞭子。”
“小姑娘力道可真大。”
“你現在看到的這道,是我爲了藏身,自己毀的。”
“哦,怪不得。”
“我可以來幫你們做事。”
“可以先試用試用。”
“你們怕我?”
“真不是怕,是嫌你煩,要是沒有你,我家主上也不可能駐守這雪海關,被封伯爵,說到底,我們還得謝謝你。”
“瞧瞧,瞧瞧,您說的這叫人話麼?敢不敢對着那位被廢掉的劍聖這般說?”
“自是不敢的。”
“我有一份見面禮,可以送你,不,是送你們主上。”
“喲,之前你怎麼不拿出來?”
“我一直在猶豫。”
“什麼禮,你仔細說說。”
“這關外雪原上,早些時候,司徒家曾建立兩座城,一則爲平城,一則爲野城,巧了不是,合起來和您家主上的封爵,是一樣的,平野二城。
單單一座雪海關,固然可扼守我聖族南下之路,但若是掌握了平野二城,則就能掌握住主動權。
我聖族攻城無力,如今雪原更是一盤散沙,一座城,遣兩千甲士兩千民夫,就足以防守待援。
這兩座城的守將,我能寫信讓他們投降過來。”
瞎子笑了笑,
道:
“他們還會聽你的話?”
“只是給他們一個臺階下。”
瞎子搖搖頭,道:
“不瞞你說,如今我雪海關剛剛遷移進來人口不假,但兵力可不充足,駐守這雪海關尚且勉強,更別說再分兵駐守那兩座雪原上的孤城了。
再說了,收回來幹嘛,等以後兵馬練好了,直接打下來就是了。”
“攻城,可是會死很多人的!”
“人命,很值錢麼?”
野人王聞言,沉默了片刻,笑道:“確實不怎麼值錢。”
“可不是,死得有價值就是了。”
“咱們繞了那麼久,還是言歸正傳吧,你的時間,不多了,今天我得不到滿意的答覆,下次再見你……”
瞎子微微一笑,繼續道:
“就只能是在我夢裡了。”
……
“孩子做噩夢了?”
鄭凡看着睡着午覺醒來後就罕見大哭起來的小王爺有些心疼地問身邊的客氏。
“回伯爺的話,是奴婢照顧不周,奴婢有罪。”
這時,拿着賬本走過來的四娘開口道:“與你無關,你下去吧,以後每天除了早晚一次哺乳以外,不用再來這裡了。”
“是,奴婢告退。”
客氏馬上低下頭告退,在四娘面前,她不敢有絲毫其他心思。
等客氏離開後,
四娘纔對站在小王爺身邊的鄭凡道:
“自打那一晚見到他老子後,就隔三差五的夢靨,睡着睡着被嚇哭起來。”
“唉,造孽啊。”
講真,小王爺是個很好養活很乖巧的孩子,平日裡自己能和自己玩兒,也不用去哄,而且還很開朗,絲毫不孤僻。
也是有意思,見了自己爹後,就像是被什麼衝撞了一樣,開始夢靨了。
要知道,這孩子打小跟魔丸玩兒,這幾個月兒童牀就放在沙拓闕石的棺材上頭,這都沒啥事兒,可謂是命格槓槓的硬!
但還是招架不住老田的“父愛如山”。
鄭凡忽然想到了什麼,道:
“我記得有一種命格,叫二龍不能相見,否則對雙方都不好,常見於父子之間,所以要隔開來養,待在一起,會出大禍。
倒是忘了是從哪裡看過這個說法的了。”
“奴家記得主上曾經在漫畫裡這般用過。”
“果真?”
“用在魔丸的劇情裡,某一世魔丸就是因爲這個理由,被父親給………”
“好了,不用提醒我了。”
“是,奴家失言了。”
鄭凡扭頭看向嬰兒牀那邊,
魔丸所封印的那塊石頭,默默地躺在小王爺的小嫩腿上。
“行了,讓魔丸安慰孩子吧,咱出去把賬過一遍。”
“好,主上。”
待得鄭凡和四娘離開屋子後,
一團黑霧慢慢的從石頭上瀰漫出來,化作了一個嬰孩的身影。
黑色嬰孩蹲在小王爺身邊,
用手,
撫摸着小王爺的後背。
小王爺看着這個眼眶空洞洞的嬰孩,
慢慢的不哭了,
但還是一抽一泣的。
少頃,
小王爺轉過身,將那個一直放在自己嬰兒牀裡的包裹給拱開,指着裡面的零嘴,學着魔丸說話道:
“桀桀………桀桀………桀桀………阿嚏!”
因爲一邊在抽泣一邊在發出這種聲音,小王爺情不自禁打了個小噴嚏。
黑色嬰孩看着這一幕,咧開嘴,也跟着笑了起來:
“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