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疲憊,外加這外頭附近的林子要麼被砍了要麼被燒了,慄木兒也就沒有再讓人特意去更遠的位置去砍木頭紮營盤。
一來,野人在雪原上吞併廝殺時,本來規矩也就不多,一定程度上來說,他們的戰爭習慣和模式,還處於比較落後的一個時期。
野人王曾在北封郡鎮北侯府下當了好多年的輔兵,再加上其手下的這些大將,都是其親自挑選出來的“人傑”,也因此,野人王的嫡系兵馬打仗,其實是很講究層次和方式的。
但大軍後方的這些野人兵馬,是後期投靠過來的這些大部族湊出來的,一是沒有經受過整訓,二則是因爲這一年來,野人接連打勝仗,先打崩了司徒家,再在望江江畔敗了燕軍,正處於一種“驕兵”時期。
哪怕雪海關丟了,但在慄木兒心裡,其實也真沒把這支燕人太當一回事兒。
基本上不設防的營盤,衝進去,就是成羣的帳篷,這種陳列,簡直是將自己的肚皮一面主動露出來送予別人去砍。
身上着火的樊力如同“火牛”一般,率先衝入了野人營地,雙手雖說揮舞着斧子,卻沒有刻意地去砍殺,而是以極爲蠻不講理地方式撞入了一座帳篷,緊接着,再從這個帳篷衝出來,撞向下一個帳篷,把自己直接當移動火源了。
後方,八百盛樂騎兵緊隨其後,用手中的火把開始幫野人們開一場篝火晚會。
野人的慘叫聲不時傳來,大家夥兒都在夢想呢,誰都想不出燕人會來這一出,再加上大晚上的,營地裡當即一片慌亂。
見火勢起來,又覺得時間差不多後,樑程開始打馬回撤,其餘盛樂騎士也在放完火製造出混亂後開始按照預先的計劃回撤。
樊力盔甲上的油膏本就燃燒得差不多了,隨後自己更是在地上連續打了好幾個滾兒,將最後一點兒火苗給熄滅,冒着煙兒撒開腿往回奔跑。
於野人營寨正北方向,騎士們重新整列。
鄭凡攥着馬刀,手心微微出汗,先前放火時,鄭將軍並未過多深入,只是在外圍朝着一個帳篷丟了一下火把。
但接下來,他必須得跟着大家一起往前死衝了,只有將營地給穿鑿過去,才能再度安全,中途落馬或者因爲其他什麼原因而耽擱下來的話,就只能自己在一片混亂的營地裡自求多福了。
鄭凡舉起馬刀,
高吼道:
“陷陣之志!”
周遭騎士齊聲呼喊:
“有死無生!”
隨即,
所有人開始了第二輪衝鋒!
和第一次不同的是,這次是毫無保留,將胯下戰馬的馬力給壓榨到極致。
由於先前放火時,是從營地東側來的,而第二輪衝鋒時,則是從營地北側過來的,這就很容易給營地內正處於混亂之中的野人造成一種自己已經“四面楚歌”的錯覺。
慄木兒正帶領着自己的親衛收拾着慌亂的勇士向營地東側也就是火勢開起的地方趕去,誰成想,自北面,一支騎兵隊伍以一種蠻不講理地方式直接衝撞了進來。
戰馬不減速,前方的野人,要麼被戰馬撞飛,要麼就被馬蹄踐踏,馬背上的盛樂騎士再順手一刀下去,不需多麼用力地揮舞,把馬刀舉着,藉着戰馬奔跑的勢能就可以輕易地破開野人身上不算精良的甲冑,將其砍翻。
野人營地內的混亂,在第二輪衝擊中直接被加劇,慄木兒也是命不好,其本人以及身邊的數百親衛和勇士正好來到了盛樂軍衝鋒的路上。
這會兒,是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只不過一方是來勢洶洶,戰馬已經完全起速,另一方則是倉皇應對,所以,雙方剛一交錯,形式就直接明朗了。
慄木兒身邊的很多族人被直接撞飛砍翻,自己好不容易收攏過來的一點建制,正準備靠着這些兵馬去穩定收攏整個大營呢,在此時再度被殺散。
同時,
一匹戰馬正向自己衝來。
能當上萬夫長,固然是看着其部族的面子,但能統帥部族的兵馬,至少也得是部族內所公認的勇士,雖然在輕敵上犯了大錯,但慄木兒的本身實力,還是值得肯定的。
當那匹戰馬向自己衝來時,他近乎是本能地恆申一側,而後手中的刀下壓,直接砍斷了其馬腿,當那名騎士向下摔去時,慄木兒的左手直接抓住對方的甲冑,將其從馬背上掀了下來。
鄭將軍一直不認爲自己是“天命所歸”,
有時候,鄭將軍的苟和謹慎,連身邊和其“性命相關”的魔王們都會有些看不下去。
但事實證明,
鄭將軍的苟和謹慎,是相當有道理的。
他,確實沒有那種萬軍從中如入無人之境的好運。
是的,
被慄木兒掀翻下來的,正是鄭凡。
因爲在前幾秒,有一根箭矢射了過來,阿銘身體一側,替鄭凡擋住了這根箭。
也正因此,雙方的距離,一下子拉開了,再加上戰馬的衝刺移動,小小的拉開身段,在戰馬速度的放大下,瞬間使得阿銘失去了對主上的繼續保護。
而鄭凡好巧不巧地居然直接衝到了對方主將的臉上!
慄木兒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抓到了哪條大魚,
他也不會相信自己剛剛掀翻下來的這個甲冑和戰馬都和普通燕軍騎士無二的男子,居然是雪海關燕人的真正統帥。
但這並不妨礙他下一刻順勢將刀口切向對方的脖頸,那裡的甲冑防禦最爲脆弱。
這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在瞬息間所發生的。
而鄭將軍也很果斷,
在自己發現戰馬前傾,自己將要摔下去時,就直接在心底喊了一聲:
“兒砸!”
但凡有一丁點危險的可能,鄭凡都會毫不猶豫地將魔丸喊出來。
也幸好,鄭將軍沒有絲毫地猶豫,魔丸也即刻將自己的力量和意識輸入鄭凡的體內。
所以,當慄木兒的刀快要切入鄭凡脖頸,他自己本人已經開始擡頭注視四周情況壓根覺得身下這個燕人騎士再無任何撲騰可能之際,
鄭凡的雙手十指猛地嵌入到了泥土之中,而後藉着雙臂的力量,鄭凡整個人向下縮去,在慄木兒刀口下去前的一剎那,成功地避開了。
慄木兒只覺得自己的刀砍了個寂寞,正準備抽刀回身時,卻忽然看見一雙腿,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視線再向下轉移時,發現那個剛剛自己掀下戰馬正準備擊殺的燕人騎士正腦袋朝下雙腿朝上面對着自己。
“砰!”
鄭凡的雙腳直接鎖住了慄木兒的脖子,同時,藉着雙腿作爲支點,鄭凡下半身也向慄木兒貼了過去。
雙手化作了拳頭,直接砸在了慄木兒的腹部。
砰!砰!砰!
慄木兒只覺得如同有一尊鐵錘對着自己狠狠地來了幾下,其耳膜都被震得生疼,鼻腔和脣齒之間,也開始發甜發腥。
但到底是萬里挑一的真正勇士,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鬆開自己手中的刀,任憑鄭凡正在對他進行猛烈打擊,他依舊本能地舉起刀,對着鄭凡捅去。
“噗!”
刀口捅入了鄭凡的甲冑,
這一捅,
慄木兒就明顯感覺到眼前這個燕軍士兵不一般,他的甲冑看似平平無奇,但內部構造絕對有乾坤!
自己的刀竟然被卡住了,原本分明可以將其捅個透心涼的力道,此時卻只進去了一點點。
而鄭凡卻張開嘴,發出了一聲厲嘯。
倏然間,
慄木兒只覺得自己腦袋一陣發疼,視線也開始發黑。
這是來自魔丸的精神攻勢,這麼近的距離下,又打了慄木兒一個猝不及防,所以直接就取得了效果。
與此同時,鄭凡雙腿再度發力,整個人身體從倒掛回正,近乎是坐在了慄木兒的脖子上。
正當魔丸(鄭凡)準備趁勢扭斷慄木兒的脖子時,
卻發現樊力正在以一種極爲恐怖的速度衝撞過來。
因爲樊力穿上他那特製的鐵罐頭甲冑後,除了貔貅,普通戰馬根本就承載不住他的重量,所以大家騎馬衝鋒時,他一般都是靠雙腿奔跑,好在其奔跑速度和耐力也都異於常人,倒是可以跟得上,先前因爲中途被兩個野人給阻攔了一下,所以落在了後頭。
此時見主上遇到危險,他馬上低吼一聲,撞了過來。
“吼!吼!吼!”
魔丸(鄭凡)發出了一連串的怒吼聲,但樊力根本就無法收住自己的速度。
“嘎嘣!”
鄭凡將慄木兒的脖子扭斷,下一刻,樊力撞擊在了慄木兒的身上,將慄木兒連帶着鄭凡一起撞飛了出去。
砰!
鄭凡砸落在了地上,而樊力衝勢不減,且在其衝過鄭凡身邊時,直接伸手,將鄭凡抓起,丟在了自己的背上,這是要將自己當馬揹着主上一起離開。
“嘶嘶嘶嘶嘶嘶嘶…………”
一股焦燙感當即襲來,
“吼吼吼!”
魔丸發出着咆哮,要知道樊力的甲冑先前可是被火油燒了許久的,雖說不見得依舊像烙鐵那般通紅恐怖,但那溫度,也着實不會低。
一陣咆哮之後,魔丸乾脆將自己的意識和力量收回了石塊之中,讓自己親爹重新掌握回對身體的控制和感知。
很快,
一聲怒罵聲傳來:
“艹,燙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