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子詹說完話後,蘇姑娘愣在原地,她萬萬沒想到眼前的這幫人,不是晉人,而是燕人。
剛剛結束沒多久的三國大戰中,乾國人對晉國人,其實是有心理優勢的。
因爲乾國嚴格意義上而言,沒有失去疆域,而晉國的兩家,則被滅了,整個大晉,被燕人佔去了一半。
雖然都被燕國揍了,但我扛揍,你不扛揍,所以我可以腫着臉來嘲諷你。
但一旦晉人換成了燕人,這種局勢和感覺瞬間就不一樣了。
鄭凡起身,看向姚子詹,道:
“姚師倒是看得通透。”
姚子詹很客氣道:“哪有護着少主逃難時還刻意帶着香料的道理。”
鄭凡點點頭,道:
“是我疏忽了。”
“不知尊駕?”
“鄭凡。”
“鄭凡?可是寫出《鄭子兵法》的那位鄭大家?”
“唔………正是在下。”
“老夫前不久才拜讀過這部兵書,鄭大家微言大義,老朽深感敬佩,請受老夫一拜。”
“豈敢豈敢。”
“應該的,應該的,這部兵法當真絕妙,讓老夫這個不通兵事的人讀了之後當即有醍醐灌頂之感。
且鄭大家不敝掃自珍,將這一本奇書與世共享,此等胸襟氣魄,當真是讓人歎爲觀止。”
“這是真的謬讚了。”
“哎,哪有,應當的,應當的。”
“實不相瞞,這本書,我只呈送給了我家陛下。”
“那是燕皇,他怎敢………”
“大概是我家陛下希望乾國多出現一些像姚先生這般醍醐灌頂的用兵大才吧。”
“…………”姚子詹。
“哈哈哈哈。”姚子詹頓了一會兒後當即大笑起來,道:“老朽昏聵了,昏聵了,隔行如隔山,老朽真的是貽笑大方了。”
說白了,《孫子兵法》是一部好書,但絕不是神書,類似於後世在武俠小說裡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武穆遺書》一樣,這世上,哪裡來的真正的百戰百勝兵法?
“鄭大家,你這人,真有意思,你這朋友,老夫也交定了,日後若有閒暇,老夫願爲鄭大家做一首詞,幫鄭大家揚名。”
這算是給好處了。
老頭子雖然年紀不小,但當真是精明得很。
任何一個時代,都需要“炒作”這個概念,只不過古代的炒作受限於環境和階層,只有真正有資源的人才能將自己炒得起來,不像是後世,社會大衆對所謂的“炒作”早已經麻痹了。
晉國劍聖當初一句話,能將楚國劍聖擡上四大劍客的寶座,也是一種炒作的威力。
要是姚子詹回去後,真的給鄭凡寫一首詞,差不多類似於“貌比潘安”“才似周郎”,鄭凡在東方很快就能聞名起來。
人一旦有了名氣,很多事兒也就好辦了,套用後世的概念,姚子詹這個人,就相當於後世微博的第一人氣大V。
如果他願意幫你轉發和收你公關費,將你吹成大燕南北二侯之下善用兵者第一人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兒。
“姚師這就太客氣了,姚師是擔心自己安全吧,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和大俠是舊相識,我不會難爲你的。
如果姚師不怕非議的話,等出了山,可以去我的盛樂城坐坐。”
“那可不成,那可不成………”
“晚輩那裡剛剛起家,別的不多,但好吃食是多得很,連靖南侯爺都讚不絕口。”
“咦?”姚子詹眼睛當即瞪了一下,道:“當真?”
“當真。”
“那個,可能否保密?”
“必然保密。”
說着,鄭凡指向了蘇姑娘。
“哎哎哎,對外人保密就好了,她只會告訴官家,官家就算曉得了我爲了吃食去了盛樂城打秋風,也不會怪罪老夫的。”
“那好。”
陳大俠這會兒也處理好了自己的傷口,走了過來,道:
“我們現在出山麼?”
瞎子卻在此時開口道:“不急,不急的,事兒不是還沒辦完麼。”
陳大俠微微皺眉,道:
“可是疙瘩山已經被攻破了,格桑也早已經投靠成國了。”
瞎子拍了拍手,道:“可這並非意味着赫連家的寶庫,就已經被司徒家的人給找到了。”
“你知道在哪裡?”陳大俠問道。
瞎子搖搖頭,“我不知道,但姚師肯定是知道的。”
姚子詹嘆了口氣,道:“老夫,確實是知道。”
這下子,鄭凡的眼睛當即眯了眯。
“但赫連雄璧是老夫的好友,老夫總不能看着他的家當最後都落到燕人手裡去了。”
阿銘站了起來,
樊力站了起來,
薛三也站了起來。
姚子詹看着這無聲的一幕,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
“不是說要請老夫去吃飯麼,現在咱們就可以去了。”
陳大俠走到姚子詹身前。
姚子詹有些欣慰地伸手拍了拍陳大俠的肩膀,道:
“你會保護老夫的,是吧?”
陳大俠點點頭,又搖搖頭。
“嗯?”
陳大俠指了指鄭凡,道:
“我欠過你人情,也欠了他人情,且欠他的人情更多,所以,如果他一定要對你出手,我會先自盡於你之前。”
“…………”姚子詹。
姚師有些慌神了,馬上扭頭看向蘇姑娘,道:
“蘇姑娘,你能保護的了老夫麼?”
蘇姑娘一拍腹部,抽出一把軟劍,這種軟劍應該是銀甲衛的標配,鄭凡記得不少銀甲衛似乎都有這種武器,和另一個世界錦衣衛的繡春刀一樣。
“姚老頭,你放心。”
蘇姑娘說話一向很牛叉的樣子。
然後,
剛牛叉完,
忽然“噗哧”一聲,從其嘴裡吐出了一口黑血。
蘇姑娘身形一顫,跪倒在了地上。
薛三搖晃了一下手中的匕首,笑道:
“早看你這個八婆很不順眼了,擱在以前漫畫裡,老子要是和你一畫中,都覺得自己被你帶了降了智。”
蘇姑娘有些駭然地看着薛三,她清楚,自己中了毒。
陳大俠看向蘇姑娘,欲言又止。
薛三是個剔透的人,知道陳大俠的身份不同,笑着迴應道:
“莫慌,只是先前在山裡無聊時採的蛇毒,也就是讓她氣血兩三天調動不起來,不至於要了性命。”
陳大俠長舒一口氣。
姚子詹看了看陳大俠,又看了看跪伏在地上的蘇姑娘,
最後看向了鄭凡,
道:
“老夫,帶你們去藏寶之地!老夫清楚赫連雄璧的爲人,他這個人,品格如風霜一般高潔,視金錢如糞土,要是他知道我爲了這些阿堵物送了命,到地下去後肯定會怪我的!”
鄭凡後退兩步,對姚子詹拱手行禮:
“佩服。”
姚子詹還很嚴肅地點點頭,道:“唉,老夫也是剛剛纔明白過來這個道理,差點讓老友泉下不得安寧啊。”
“寶庫怎能給燕狗,不可………啊!”
蘇姑娘還在跪在那裡大義凜然,結果被樊力一腳踹翻在了地上,腦袋磕到了地上,直接昏厥了過去。
許是連樊力,
都對她看不下去了。
“姚師,那我們就休息到天亮後再出發吧。”
“悉聽尊便,悉聽尊便。”
衆人就又原地休息了起來,陳大俠走到蘇姑娘身邊,將蘇姑娘抱起,找了一些枯枝墊着,讓她昏迷得舒服點兒。
鄭凡有些好奇道:
“你看上她了?”
陳大俠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道:“好像是。”
“你要是想女人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
“不用。”
“嘿,這還真是看對眼了?”
陳大俠指了指身下的蘇姑娘,道:
“她和我,有點像。”
“…………”鄭凡。
這時,姚子詹主動地靠向鄭凡,這個老頭,一直給人一種很“水靈”的感覺,不是身子,而是心思。
“鄭大家?”
“姚師,叫我鄭凡就好。”
“鄭老弟。”
“嗯。”
“老夫一直很好奇一件事,這事兒在老夫動身來晉地前,曾和我大乾兵部尚書聊過,爲何眼下燕國居然和司徒家居然相安無事起來?”
“姚師這是來刺探軍情來了?”
“咦,老夫這般明顯的麼?”
“不是很遮掩的樣子。”
“老夫聽說,最近成國那邊,野人似乎鬧騰得很厲害,雪原上的野人和這天斷山脈裡的野人可不一樣,那裡的野人生存更爲艱苦,一個個可都是能和野獸搏鬥搶食的主兒。
你大燕爲何不趁着這個機會東進,順道將成國給滅了,一統三晉之地?”
鄭凡緩緩道:
“當初,無論是燕國還是晉國亦或者是楚國,包括乾國的前身樑國,最早都是大夏天子分封的諸侯。
自己人再怎麼打,都是自家人的事,但蠻人和野人,可不是自家人,我大燕爲東方御蠻數百年,不曾後退一步,如今司徒家正面對野人的襲擾,我大燕又怎麼可能在此時趁火打劫?
真當我大燕和你乾國百年前的太宗皇帝時那般無恥卑鄙麼?”
姚子詹點點頭,道:“太宗皇帝,確實不像話。”
“呵呵。”
“但老夫不信你這個說法。”
“爲何?”
“因爲太亮堂了啊。”
“嗯?”
“亮堂得過分了,且如果按照鄭老弟你剛剛說的那番理由,反着推的話,那個理由多亮堂,那個反推的就得有多陰損……
靖南侯前些日子剛剛打贏了晉國劍聖,這不算;
鎮北侯前不久才率軍回了北封郡,也應該不算;
那就只剩下一位一直沒挪窩的主兒了。”
聽到這裡,鄭凡的內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姚子詹把自己的老臉湊到鄭凡面前,小聲道:
“鄭老弟,你們燕皇陛下的龍體,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鄭凡沒回答,只是笑了笑。
姚子詹也笑了笑,同時擺擺手,道:“瞎猜着玩兒的,瞎猜着玩兒的,莫當真,且莫當真啊,呵呵呵。”
鄭凡微笑點頭,
同時看向一旁的陳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