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沙洛的世界

以真實姿態出現的沙洛,有着足以傾倒衆生的絕代風華。背對着夜空般的景緻,散發着光芒的她彷彿降臨塵世的月之女神。收起孩子氣表情的沙洛,擁有無可匹敵的聖潔之美。望着她的黎雪峰是過了片刻,纔開始明白到話中的含義。在心中讚歎那彷彿是神授般的容貌之餘,黎雪峰也由於自己內心的動搖而暗暗感到惱火。他並不習慣在被對方壓制住的情況下交談,爲了消除那種不知真假,卻如夢似幻,強烈到足以讓人感到沉重的美貌所帶來的壓力,黎雪峰淡淡的說道:

“別開玩笑。”

“玩笑?”

“嗯。第一,我只認識一個沙洛小姐。第二,我是我自己的。第三,我是來喝茶的。第四,沒事的話,我想告退了。”

“告退?你能夠去哪裡?”

沙洛很感興趣的看着黎雪峰,柔聲說道。環顧了一下包裹着小亭的無垠虛空後,黎雪峰露出了一瞬間的窘迫,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打量了幾眼小亭的門口,然後開始揮手唸咒,準備施展出五級法術,破解術來投石問路。這個法術比消除魔法更加強力,可以用來消除絕大部分的魔法效果。但隨着黎雪峰雙手前推,發出的藍色魔力球體卻飛進虛空中,消融於無形。他愣了一下,又撇了眼坐到扶手上,正‘吃吃’而笑的沙洛,便又毫不氣餒的繼續努力。只可惜無論黎雪峰使出什麼法術,結果都是泥牛入海,不知所蹤。看到他冥頑不靈,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一旁的沙洛除了笑到肚子疼之外,多少也對這股牛勁覺得佩服。趁着黎雪峰‘呼哧呼哧’的喘息,略作休息休息時。沙洛雙手輕拍,於是一盞放在圓碟上的精緻茶杯就憑空出現,漂浮在了黎雪峰的面前。

“好了好了,我認輸啦,先喝杯茶吧。”

沙洛輕躍下扶手,笑着對黎雪峰說道。黎雪峰尷尬的望着茶杯,但實在沒有辦法對過來拉自己的沙洛扳起臉。在半推半就的情況下,黎雪峰被按進了不知何時又出現的力牆椅子中。他看看飄落下來的茶杯,再看看坐到對面,明眸巧笑的沙洛,最後只能長嘆一聲,無奈的說道:

“該認輸的是我纔對。沙洛小姐,我們面都沒有見過幾次,沒有必要這樣戲弄我吧?”

“嗯,說得也是。”

在黎雪峰對面的沙洛歪着頭想了想,回答道:

“但我不能向你道歉,因爲那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哦?”

“你見過有人對自己的手腳道歉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要修正你的一些話。第一,你認識兩個我。第二,你是我和茱狄的。”

面對顯得有點驚訝的黎雪峰,沙洛眨了眨眼鏡,繼續說道:

“我解釋得詳細點吧。嗯……你應該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沙洛的魔寵。儘管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得你和她的契約沒有完成,但你們之間仍然有着微弱的靈魂連接。對茱狄來說,你應該是她的手足、分身般的存在。”

“我倒沒覺得……”

“因爲你時時都在感受,所以習慣了而已。”

沙洛打斷黎雪峰的話,接着隨便的伸手一指,對着黎雪峰發出一道藍光。措手不及下黎雪峰被打了個正着,雖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在那道藍光的籠罩下,他總覺得身體有點異樣。沙洛面帶微笑的看着黎雪峰,然後開口說道:

“likalutaluka”

“什麼?”

看到黎雪峰莫名其妙的樣子,沙洛笑嘻嘻的又發出一道白光,吹散了包裹住黎雪峰的藍色光芒。

“剛纔我隔絕了你和茱狄之間的一切聯繫,所以你無法接收到她的力量。”

沙洛向驚疑不定的黎雪峰說明道:

“我重複一遍,你是茱狄的魔寵,分享着她的力量。在黑日城中,你可以毫無困難的和所有人交談,這是因爲茱狄爲自己恆定的‘通曉語言法術’在起作用。不然的話,別說無法聽懂我剛纔在用深淵語說什麼,你甚至連靠自己去買個麪包都會有困難。當然,你對茱狄的藉助還遠遠不止這些。”

“這……”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選擇,但我希望你能接受事實。不管怎麼樣……算了,先喝杯茶吧。”

發現黎雪峰手託下巴,臉色凝重的陷入了沉思,沙洛只好停下話頭。她微笑着凝視桌上的茶杯,於是那個杯子就像被無形之手推動一般,緩緩移動到了黎雪峰的身前。只可惜在現在的氣氛下,黎雪峰根本沒有喝茶的心思。他沉吟了良久,終於開口說道:

“沙洛小姐,再怎麼說,我也算是個蹩腳的法師。”

“你太謙虛了。”

“關於召喚魔寵這樣的一級法術,我還是知道的。似乎……只能召喚一些小動物吧?”

“大體上來說,沒錯。不過,茱狄是例外。”

對於黎雪峰的質疑,沙洛給予了一定程度的肯定。她端坐在力牆構成的椅子中,緩緩將雙手放到腿上,然後開口說道:

“對魔寵的種類有多少選擇權,其實是由施法者的能力來決定的。這就像同一個攻擊法術,由實力越強的法師施展,威力就越大一樣。而且召喚魔寵是很初級的法術,在正常的情況下,即使最平庸的法師也能施展出來。所以那些限制只是用來警告施法者,要他們量力而行,而茱狄不在此列。”

“那她在哪一列?”

“你知道傳奇領域麼?”

“嗯。”

“茱狄就是一個傳奇法師。”

黎雪峰深吸口氣,向後靠到了椅背上。沙洛一下子告訴了他太多的事情,以至於讓黎雪峰陷入了混亂之中。他明白剛纔聽到的每一句話都和自身有莫大的關聯,需要仔細回味。不過在那以前,黎雪峰還有個疑問必須解開。他躊躇了片刻,然後望着沙洛問道:

“我願意相信你的話。”

“嗯,那就好。”

“但是,可以告訴我,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真正理由嗎?老實說,我覺得很奇怪。儘管前面講的那些話不能說是無聊,可是實在太散亂了。所以單刀直入的說吧,沙洛小姐。你召喚我來這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好玩。”

“好玩……?”

看到黎雪峰啞口無言的樣子,沙洛笑了起來。她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

“嗯……其實我是希望你能回到茱狄的身邊去。”

“我拒絕。”

黎雪峰想都沒想便回答道。見到他這麼決絕,沙洛卻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她用帶有微妙含義的眼光注視着黎雪峰,問道:

“爲什麼回絕得這麼快?不想聽聽我的理由嗎?”

“因爲我~有很多理由要說,用來拒絕的理由。”

特別拉長了‘我’這個字的黎雪峰嚴肅的說道。他很清楚,既然沙洛是茱狄的姐姐,那麼她先前說的那些就不是空穴來風。黎雪峰沒有一點想要離開黑日城,去所謂的‘回到茱狄的身邊’的意思。所以在不顯得失禮的範圍內,他儘可能的加強了自己的語氣,甚至到了激烈的地步。黎雪峰短暫的籌措了一下語句,然後接着說道:

“嗯……總之,我喜歡現在的環境,不想有什麼變化。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不過就是這樣了。”

“呼,是嗎?”

沙洛微微點頭,輕聲說道。她轉了轉眼睛,接着忽然合攏雙手又拉開。在沙洛的雙掌間,出現了一個純白色的光球。它由極爲純粹的魔法能量所構成,亮得讓人感到耀眼。雖然知道毫無用處,黎雪峰還是警惕的擺出隨時能從椅子上跳起的姿勢。不過沙洛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想法,她只是望着那個逐漸漲大的光球,開口說道:

“如果你願意回到茱狄的身邊,立刻就能獲得這樣的力量。”

“我拒絕。”

“連龍都要爲之羨慕的財富呢?”

“假如我說自己視錢財如糞土會不會太肉麻?”

“……女人呢?人類好像很熱衷於交配?”

“我不敢說自己例外,不過還是算了吧。”

“真是有趣的答案,我們來確定一下真假吧。”

面對毫不退讓的黎雪峰,沙洛微微挑起了嘴角。她攤開雙手,讓那個光球進一步的擴大自身。很快光球佔滿了整個桌面的上空,邊緣幾乎碰上了黎雪峰的鼻子。正當黎雪峰在考慮要不要站起來避開時,沙洛收回了託着光球的雙手。她輕輕一指點在光球的中央,說道:

“出來吧,夢境之主!以瘋狂之女的名義,我命令你將湮滅在靈魂深處的**展現!”

剎那間,球體化作了無盡的光華。在強烈到無法逼視的強光照射下,黎雪峰不得不擡手擋住自己的眼睛。他遲疑的後退了幾步,然後才放下手。黎雪峰驚訝的四下張望,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先的小亭中。環繞着他,無數影像的殘片飛舞來去。而背景則是深邃的黑暗。當黎雪峰不知所措的站直身體時,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光點。那個光點緩緩的扭曲,膨脹,最後變成了另一個黎雪峰。

“仔細看着吧,你可以獲得如此的力量。”

隨着沙洛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光點化作的‘黎雪峰’開始動作。他高傲的挺立着,俯視從遠處出現的蛇人們。等到蛇人們注意到自己,開始咆哮着衝鋒,那個‘黎雪峰’才淡然的擡起雙手。他擺出一個個精準的手勢,快速而流暢的唸誦咒文,然後伸手一指,就以一團熾熱的火雲將成百個蛇人燒成了灰燼。

“喜歡嗎?”

在怪物們瀕死的哀號中,沙洛的聲音遙遙傳來。黎雪峰必須承認自己在一瞬間動搖了,沙洛確實將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力量展示了出來。望着眼前的另一個‘自己’,黎雪峰沒有理由的感到那是來源於自身的一部分。所以他沉默了一會,才能以堅定的聲音回答道:

“我拒絕。”

當黎雪峰的聲音擴散開來時,不知身在何處的沙洛輕笑起來。光點幻化成的‘黎雪峰’消失又出現,這次他坐在一個純金鑄就的王座上,腳下堆積瞭如山的金銀財寶。在那個‘黎雪峰’的手上,還有一顆比足球還要巨大的鑽石。他帶着滿足的神情,睨視着綻放出瑰麗色彩的大鑽石。

“我不喜歡,謝謝。”

這次黎雪峰不等沙洛發問,就很輕鬆的作出了回答。他的這個反應似乎很出乎沙洛的意料。結果過了一會,黎雪峰面前的景物才又一次的發生變化。這次在光點成形前,黎雪峰聽到了一陣曖昧的歡笑聲。在他的注視下,光點化作了數個體態豐滿,容貌可人的女子。她們帶着妖嬈的神情,踮着腳尖向黎雪峰走來。每走一步,就會有一件衣物從女子們的身上掉落。她們放蕩的笑着,旋轉着身體,儘可能的展現出最大的誘惑力。但望着這些平時足以讓人**的女子,黎雪峰只是嘆了口氣。他搖搖頭,說道:

“沙洛小姐,雖然我黎雪峰是個俗人,不過還沒你想象的那麼墮落。而且我又剛剛見過漂亮得那麼離譜的你……喂,我沒有奉承的意思啊。總而言之,如果想用女色誘惑我的話,那麼最初就不該讓我見到你真正的樣子。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想去你妹妹那邊。玩笑開夠了話,可以把我從這裡放出去了嗎?”

“……”

黎雪峰的話音未落,那些女子就消失了。不知身在何處的沙洛似乎盤算了一會,才展開下一步的行動。無言間,從黎雪峰的胸中,一個微弱的光點緩緩飄出。它蜿蜒的飛行着,輕柔的變幻自身的形狀。最後,在黎雪峰的眼中,那個光點化作了維維安。她懸掛在空中,哀婉的俯視着腳下。維維安向黎雪峰送來無助的眼神,她的雙翅逐漸伸展,化作了每張長達三米的蝠翼。而維維安的左手也緩緩變得巨大,完全長成了黝暗的利爪。無數神黑色的紋路從她的胸前出現,蜿蜒着纏繞住整個嬌小的身軀。一對尖銳的牙齒從維維安的脣中露出,而她的雙眼則成了兩點燃燒着的紅光。當巨大的犄角從維維安的頭頂升起時,她發出了低微的哀鳴。看着這一切的黎雪峰開始微微發抖,青色的靜脈猶如蛛網般的從他雙手上凸顯出來。黎雪峰必須承認,自己終於被沙洛成功的激怒。他凝視着那個與真人毫無二致的維維安,握緊拳頭低聲說道:

“你在爲自己樹敵,沙洛;高根小姐。”

一瞬間,環繞着黎雪峰的世界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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