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青揚,絕陽弓的上一屆主人,上一屆我已經忘了是多久以前的了。我心愛的女子患了絕症,死了。我那時候法術已經到了青階九段。可是到最後我救不了她。多可笑。我跳了崖,可我沒死,從此成了這幅樣子。”
“我應該叫遊魂。”
“不知道多久了,我漸漸的竟然有了修爲,我存活在世間這麼多年,唯一的樂趣便是拆散有情人。”
“越是祝福越多的人,越是金童玉女,我便越要拆散。我多年來的執念,我知道你會恨我,因爲我因爲我自己的痛苦,便讓你們每一個人都痛苦。”
“你出現之後,我的修爲又上升了一些。我得到了寬慰靈魂的機會,拯救這蒼生。”
“你和他會是我拆散的最後一對相愛的人。我時常夢到芊芊給我說,她在夢裡,像以前那麼溫柔,她說‘青陽,你不能這樣,我一直在等你,我們會在一起的,永遠會在一起。’
“故事講完之後,我就去找她了。”
“你現在打開門之後,外界已經是煉獄了。當初我不知道蒼生覆滅是指什麼。皇弒龍要讓殘靈復生,恢復上古時代,上古時代沒有一個人類能存活,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那個妖子開啓了蒼生的地獄。”
“他用你的鮮血研究出了毒霧,十月雪落,蒼生覆滅。十月過了半個月。還存活的人已經可以數的過來。”
“事情的緣由就是這樣,我現在說解決的辦法,以你的命格和顏問之的命格相融,這場瘟疫就會消失,所有因爲瘟疫而死去的人都會活過來。”
“他會回來嗎?”沐崖擡起了眸子,定定的看着柳青揚。
“他不是因爲瘟疫,我不確定。”
沐崖垂眸撫摸着卜卜,心裡一片蒼涼。
“你都不問……相融是怎麼回事嗎?”柳青揚頓了一下,才猶豫的開口。
沐崖沒有開口。
“相融是指你們雙修,顏問之恢復仙人之身。”柳青揚輕輕道。
沐崖卻沒有如他意料中一般聽到‘雙修’兩個字,發怒。
“你同意嗎?”
“不。”沐崖搖了搖頭,聲音很淡,“我如果還做對不起他的事情,我自己都想殺了我自己。”
柳青揚忽然沒了話說。
沐崖如果歇斯底里的衝他喊,他還能習慣一點。但是聽過了一切,她還是這幅淡淡的樣子,着實讓他有些不習慣。
“我知道你不會同意,我再說最後一句,你的這隻小獸也會感染瘟疫,它是上古魔獸,但是抗不過去的。”
沐崖撫摸卜卜的手一頓。
“好了,我走了,耗了這麼多年,我要去找芊芊了。”柳青揚的聲音忽然間清楚起來。
沐崖擡起頭。
柳青揚脫下了黑袍,黑袍下是一張年輕的面容。
可以說是沐崖看過的真正像大俠的人。
他的身體漸漸消散起來,最終消失。
只剩下地上的黑袍可以證明他曾經來過。
沐崖低下頭看着卜卜。
卜卜的小眼睛好似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可是卻開不了口。
“卜卜,你想和父母再見嗎?”
卜卜點了點頭。
“不想死嗎?”
卜卜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沐崖將它抱緊了。
良久以後,推門走了出去。
顏問之和凰生站在門外。
沐崖看了他們一眼,朝青衣的房間走了過去。
青衣躺在牀上,想站起身,“皇……”
她的聲音虛弱,臉色蒼白。
青衣也想不到自己一介大夫,最後竟然死於無藥可解。
沐崖輕輕握住了青衣的手,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她又去了阿漢,小玉那裡。
天下第一閣,只剩他們三個。
阿漢說不出話,只能看着她。
小玉已經走了。
凰生說小玉最後一句話是“她可以去陪娘娘了’
夜裡,青衣走了。
阿漢也走了。
沐崖站在竹子上,抱着卜卜。
顏問之和凰生立在她附近的竹子上。
沒有人開口。
沐崖抱着卜卜閉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她還能做什麼。
好像真的是在等死。
卜卜好像病了,她知道是瘟疫。
但是不行,她不能因爲卜卜和顏問之雙修,她怎麼可能那麼做。
當初就因爲這樣,傷的顧言體無完膚。
命運給她的從來都是殘酷的,逼着她做着血淋淋的選擇。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出現一個卷軸,上面有一行字。
汝與絕陽弓並沒,然在日中。則昧爽再,大地回春。
果然,還是有另法的。
沐崖睜開眼睛的時候,凰生倒在了地上。
只剩她和顏問之遠遠對視着。
卜卜的體溫漸漸變涼,她低下頭,卜卜伸出小爪子輕輕的劃過她的臉頰,眼睛裡都是不捨。
動物都是有靈性的,何況是卜卜這麼通靈的小獸。
它知道自己要死了。
沐崖現在心裡都是茫然的。
她都來不及去承受顧言離開她的現實,就要她接受卜卜也要離開的打擊。
她後來感覺,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卜卜和顧言,顧言走了,沒有和他們約定的一樣各自保重,卜卜也走了。
顏問之站在對面的竹子上,看向她的眸子裡一如既往的都是淡淡的。
他從來不逼她,就這樣淡淡的看着她。
沐崖跳下了竹子。
望着白雪皚皚的竹林,她和顧言的一幕幕慢慢出現。
她從來不知原來回憶這麼難過,她會把你吞沒的體無完膚。
沐崖靜靜的站在白雪中央,懷裡抱着已經涼去的卜卜。
她想了一個 晚上。
從她返生開始,每一幕都是以旁觀者的姿態去看。
才發現,沒有什麼事放不下的,只是時間。
柳青揚因爲執念,一個人存活了這麼久,拆散了那麼多金童玉女,最後解脫了,誰也不恨了,投胎去了。
她誰也不恨,沒有執念。
天命難違。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她身上的時候,她覺得心都被洗滌了。
她回了房間,還是抱着冰涼的卜卜。
顏問之站在門外。
再出門的時候,手裡拿了絕陽弓,卜卜被放在了牀上。
顏問之的眼睛裡閃過了疑惑。
可能這天下只剩她和他了。
沐崖坐在了雪地中央,陽光滿滿當當的照在她身上。
顏問之忽然間瞪大了眼睛,撲向沐崖。
可沐崖的身體已經虛幻了。
他什麼都抓不到。